第250章 败北女神（1 / 1）
“呼啊——”
悠长的呼吸声，仿佛穿透了永恒。
时间，终于在艾莉丝·阿南·赛耶的身上重新开始流动。
她，从那场漫长的灾厄中，苏醒了。
“这是……”
生命之神猛地扭头，目光投向时间女神。
而时间女神只是微微眯起双眼，那道视线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地刺向刚刚苏醒的精灵。
“咦？咦？大家……怎么都……”
艾莉丝的视线扫过四周。
不久前还在为胜利而欢呼的同伴们，此刻全都化作了冰冷的灰色雕像。
她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困惑。
“真是让人意外。”
时间女神的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厌恶。
“我一直以为，‘奇迹’这种词，不过是凡人对我们伟力的拙劣模仿。”
她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艾莉丝。
“只可惜，太晚了。”
艾莉丝没有理会她。
她的目光，牢牢锁在眼前那个化为灰色的身影上——卢卡恩·麦克莱恩。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她的指节一根根收紧，死死攥住了手中的法杖。
【好痛啊……】
世界树之杖在她脑海中低语，它也一同恢复了意识。
但艾莉丝充耳不闻。
“那场训练的意义……就是为了这个，对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在质问。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法杖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半点情绪。
【是卢卡恩说的。】
【他说，这是拯救世界的方法。】
【而事实也证明，我们成功了。就连神明都亲口承认这是奇迹，我们确实办到了一件伟大的事。】
“……”
艾莉丝沉默不语。
【我知道，过程很长，也很痛苦。但最终，卢卡恩的训练，结出了果实。】
“呵。”
艾莉丝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所以，别再犹豫了。】
法杖的声音冷硬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就算你现在不动手，他自己的时间也已经停止，永远不可能醒来。】
【但只要你杀了他，世界就能得救。虽然……你会永远失去他。】
【毕竟，卢卡恩·麦克莱恩，就是让整个世界陷入停滞的终焉核心。】
“原来如此……”
时间女神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艾莉丝的背影，直到此刻，她眼中的疑惑才终于消散，化作一丝了然。
“这就是他……让自己的时间停止的原因。”
艾莉丝想通了。
如果卢卡恩只是半死不活地“活着”，她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找救活他的方法。
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一点，卢卡恩才做出了最决绝的选择。
他将自己“活着”这个事实，这个可能动摇艾莉丝决心的最大障碍，用时间的静止彻底抹除了。
“真是……何等的残酷，又何等的美丽啊。”
时间女神发出一声自嘲的苦笑。
她曾以为，卢卡恩让自己的时间停止，就代表着他的彻底败北。
那不过是败局已定时，最无力的最后挣扎。
可她错了。
他走的每一步，下的每一子，最终都铺成了通往胜利的基石。
而这，也意味着她——身为女神的她，输得一败涂地。
滴答……滴答……
滚烫的泪珠，顺着艾莉丝的脸颊滑落，砸在地上。
她想起了时间女神的话。
那个男人，曾用近乎永恒的时光，独自等待着她。
“对不起……”
可凡人的身躯，终究无法承受那永恒的重量。
他等不到了。
他只能选择，让自己的时间停下来。
“真的……对不起……”
艾莉丝缓缓跪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他的沉眠。
她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将他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身体拥入怀中。
看到这一幕，时间女神的眉头不悦地蹙起。
这感觉，就像是看到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无知的凡人随意触摸。
但她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她是失败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我没能……更快一点……”
如果他能回答自己，那该多好。
这一瞬间，就连时间女神的心中，都生出了一丝小小的遗憾。
如果他能醒来，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拥抱着他的精灵呢？
“还有……对不起。”
“我还那么贪心……还想再和你多待一会儿。”
艾莉丝低语着，却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重新站起身，再一次握紧了法杖。
“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就是玷污了你的决心和信念。”
魔力，开始缓缓注入其中。
这股力量，曾是克劳狄乌斯用来扭曲世界的邪恶魔力。
而现在，它将为这个被不死诅咒囚禁的男人，带来最后的解放。
“再见了。”
噗嗤——
法杖的前端，精准地刺入了他胸口的圣痕。
那本该是封印匕首的位置，是用以拯救被终焉侵蚀之人的圣器。
可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消灭终焉的唯一方法，只剩下死亡。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以卢卡恩的心脏为中心，一道裂痕迅速蔓延开来。
不，那不是裂痕。
那是色彩！
灰色褪去，鲜活的色彩如潮水般涌出，瞬间染遍了天空，化作绚烂的光带，向着整个大陆席卷而去。
“呜……辛苦你了……”
艾莉丝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真的……真的……辛苦你了。”
卢卡恩·麦克莱恩的身体，也在这光芒中一点点变得透明，最终化作无数飞舞的光点。
停滞了许久的风，终于再次吹拂起来，温柔地带着那些光点，飘向了远方。
目睹了这一切的终末，时间女神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
“没错。”
但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漫长到无聊的生命里，第一次品尝到彻底的失败。
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
“你赢了，卢卡恩·麦克莱恩。”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天空。
为了给这片大陆带来“救赎的终焉”，她消耗了海量的权能，不像另外两个只会破坏的神。
现在若是再动用力量，她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失去绝大部分的神力。
但她还是想做点什么。
就当是送给卢卡恩·麦克莱恩的礼物。
因为他，为她上演了一场如此壮丽、又如此凄美的落幕。
“也罢，终究是我无能，才将这世界的重担，都压在了一个凡人的肩上。”
她轻声说。
“这，就当是我对你们的‘祝福’好了。”
在色彩尽复的大陆上空，又一道光芒，如细密的春雨般，洒落人间。
那是败北的女神，最后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