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怒焰（1 / 1）
“呵……呵呵……”
凯瑟琳降落在一栋大楼的天台，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却比哭声还要冰冷。
一股陌生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滚烫，尖锐，带着愤怒、嫉妒和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这是她第一次被这样的感觉淹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要她想，整个涅尔瓦城会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但少女死死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行压下那毁灭的冲动。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塞满了炸药的罐子，任何一点火星都能让她粉身碎骨。
砰！
天台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圣骑士迪奥纳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进来。
他们显然是察觉到了她从天而降的气息，第一时间便赶来，将她团团包围。
“你涉嫌毁灭大陆……”
“吵死了。”
迪奥纳刚想宣告她的罪名，凯瑟琳冰冷的声音就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话语的间隙。
仅仅是三个字，一股刺骨的寒意便瞬间笼罩了整个天台。
圣骑士们浑身一颤，这才切身体会到，眼前这个身为人类的少女，为何会被冠以“灾厄”之名。
“我的位置，被别人占了。”
凯瑟琳没有看他，只是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说。
“什么？”
迪奥纳正要呵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晚一步赶到的阿瑞斯已经冲了上来。
“凯瑟琳！先冷静下来，我们谈谈……！”
“我的位置上，有别人了。”
“……”
阿瑞斯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攥住了他的喉咙。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他想见他那如小鹿般温柔的妻子，想抱抱他那像兔子一样可爱的女儿们。
他们不是没有推演过和凯瑟琳交战的场景。
计划很简单：她是魔法师，只要能突进到她身边，近身缠斗，胜算就很大。
然而，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计划是多么可笑，多么天真。
“我的位置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凯瑟琳猛地一挥手！
整个空间的魔力都被瞬间抽干、撕裂，然后化作狂暴的洪流席卷开来！
这一刻，圣骑士们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传说中那句话的含义。
大魔法师，能够协调并掌控世间万物。
这便是大魔法师的威严！
这便是……曾两次毁灭世界的，噩梦本身的力量！
呼啸的狂风，穿透乌云的日光，吸入肺腑的每一口空气。
天台上的一切，甚至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们的敌人，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他们感觉自己正与整个大陆为敌。
“呼……”
圣骑士们尽数倒地，失去了意识，但凯瑟琳胸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
她没有下杀手。
这既是她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也是她身为“终焉”时屠戮过太多生灵后，刻在骨子里的信条——不再轻易夺走凡人的生命。
当然，神是例外。
她还没杀过神。
但她可以。
不，她必须杀！
竟敢……！
她要让那个家伙好好看看，她觊觎的，到底是谁的位置！
凯瑟琳的双手反复握紧又松开，不知该如何平息这股焚心的怒火。
就在这时，天台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莱曼家族的家主夏昀，和她的商业伙伴塔娜走了上来。
两人看了一眼满地狼藉，那些像破布娃娃一样昏死过去的圣骑士，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没闹出人命，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只是，凯瑟琳此刻的状态，让她们感到困惑。连接冥界的仪式，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看她现在的样子，完全判断不出来。
若是失败，她应该会悲伤，会失落，然后静待下一次机会。
若是成功，她更应该从那诅咒般的枷锁中解脱，重获新生才对。
可眼下这种……纯粹的、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愤怒，完全不在她们的预料之中。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靠近。
“没成功吗？”夏昀试探着问。
“是死亡女神从中作梗了？”塔娜紧接着猜测道。
她觉得自己猜对了，毕竟死亡女神是宿敌，若是她干涉，凯瑟琳气成这样也说得通。
凯瑟琳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她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努力压制着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怒火，声音沙啞地开口：“啊……是干涉了。”
没错，是干涉了。
只不过，是以一种她做梦也想不到，也最让她痛彻心扉的方式，狠狠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
凯瑟琳看看夏昀，又看看塔娜，犹豫了。
塔娜曾经是对卢卡恩有好感，但听说早就放弃了。为了好友伊芙，她选择了干脆利落地退出。
至于夏昀……她对卢卡恩的感情，至今仍是藕断丝连。
虽然当上莱曼家主后，她成熟了许多，也强大了许多，表面上似乎早已将那段少女时代的单恋尘封。
但凯瑟琳知道，那份感情只是被埋在了心底最深处。
只要卢卡恩·麦克莱恩这个人出现，她随时可能变回当年那个为爱痴狂的少女。
塔娜或许无法完全理解，但夏昀的话……
她一定能体会到自己此刻的愤怒吧？
人们不是常说，快乐分享了会加倍，痛苦分担了会减半吗？
凯瑟琳最终还是将自己看到的景象和盘托出。
每说一个字，那屈辱、震惊和苦涩交织的画面就在脑海中重播一次，她只能死死攥着拳头，强迫自己说完。
两人的反应，和她想的差不多。
“……咦？”
夏昀的反应最先到来。
前一秒还满是担忧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因为经商许久未曾握剑的手指，一股冰冷的剑意从她身上迸发出来。
“呃……”
塔娜立刻感觉不妙。
她太了解这两个人了。
现在的情况，就像两个装满了火药的桶，只需要一丁点火星，就会一起炸上天。
“冷静，都冷静一下……好吧，看起来是冷静不下来了。那我们先回宅邸，做几个深呼吸，好不好？”
“……”
“……”
两人都没有回答。
塔娜心里发虚，只能在旁边打着哈哈，试图缓和气氛，但另外两人纹丝不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们不是没听见塔娜的话，而是不敢动。
她们知道，只要身体稍稍一动，那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就会像火山一样彻底喷发。
“那个大笨蛋！”
塔娜只能在心里狠狠地咒骂那个远在天边的“故人”。
该骂。
凭什么要为一个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自己却在女神的温柔乡里快活的笨蛋着想？
“唉，这误会可怎么解啊……”
嘴上这么说，塔娜其实比谁都了解卢卡恩·麦克莱恩。
在学院时，除了凯瑟琳和阿瑞斯，她是最早和卢卡恩成为朋友的人。
她不信。
她认识的卢卡恩，那个在最后关头选择牺牲自己的英雄，那个该死的帅气的同学，怎么可能被女神的胸脯迷了心窍，像头发情的野兽一样扑上去？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如果他真那么容易被胸脯迷惑……
那也早就被伊芙迷倒了。
最近的伊芙，魅力四射，还多了几分身为作家的知性气质，简直是人间尤物。
“笨蛋。”
这么想着，塔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轻松了一点。
卢卡恩“死”后，她居然还能感到一丝轻松，总归是好事。
虽然对眼前这二位来说，大概不是。
“先走吧，等这些圣骑士醒了就麻烦了。”
塔娜指了指地上躺尸的圣骑士们，催促道。
凯瑟琳和夏昀这才回过神，环顾四周，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天台。
跟在最后的塔娜轻轻叹了口气，侧过头。
“现在可以起来了。”
嗒、嗒、嗒……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昏倒的圣骑士中间，一张英俊的脸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
正是圣骑士团的王牌，巴蒂安大教堂的最强战力，阿瑞斯·赫利俄斯。
“……还以为死定了。”
早知道现在的凯瑟琳强到这个地步，他打死也不会接这个任务。
阿瑞斯一边小声嘀咕，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靠在天台的栏杆上。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除了肌肉酸痛，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凯瑟琳对力量的控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明明那一击的气势，感觉足以掀翻整个涅尔瓦城。
“看来你小子过得不错嘛。”
听完了全程对话的阿瑞斯，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替他担心呢？
那可是卢卡恩·麦克莱恩。
凭一己之力拯救了大陆的，他那个该死的、帅到没天理的发小。
那家伙，肯定能搞定的。
阿瑞斯吹着口哨，正琢磨着该怎么收拾这摊烂摊子，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辆象征着王室威严的天极铁车，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涅尔瓦城。
他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不由得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
“好想阿尼啊……”
这一刻，他无比思念自己妻子的怀抱。
***
冥界。
卢卡恩的苦恼还在继续。
这里没有日月交替，天空永远是那副灰蒙蒙的样子，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模糊。
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但感觉上，应该有好几天了。
这些天里，他除了挥剑，就是思考。
他竟然同时对两个女人许下了未来。
这不就是个人渣吗？
他甚至能想象出，过去的自己看到这一幕，会如何不屑地撇嘴。
可这又能怎么办？
那根本是两条不同的时间线。
第零轮回的艾莉丝，已经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所以他选择了放下。
他努力过，试图去爱那个陌生的艾莉丝，但最终还是承认，他记忆中的那个她，已经不在了。
可现在，她的记忆恢复了，她正在找他。
凯瑟琳也一样。
他本想向她坦白一切，却被生命之神的陨石打断。
那之后，意外接踵而至，他再也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最终，他得知自己是“救世的终焉”，也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一个将死之人，又怎么可能宣之于口？
这么一想，梅娅怎么办？
还有伊芙、奥莉薇雅、夏昀、安德丽娜……这些名字一个个从他脑海中冒出来，让他心烦意乱。
“还有那个白头发的小杀手妹妹呢。”
旁边的死亡女神突然插了一句。
卢卡恩还以为她拍着自己的背是想安慰自己，没想到是来添乱的。
“她是我妹妹。”他纠正道，虽然是义妹。
“这么想不是更方便吗？”女神轻飘飘地说。
“……”
卢卡恩决定当没听见。
“干脆全都娶了不就好了？这样最省事。”女神又出了个馊主意。
“你开什么玩笑？当我是国王吗？”卢卡恩没好气地回道。
那种事，也只有在旧时代才行得通。
如今的弗吉尼亚王国，连国王陛下都只有一位王后。
难道自己真是个人渣？
这么看来，他简直是人渣里的极品。
他原本打算阻止了生命之神的阴谋就立刻返回大陆，但现在……
“我不回去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为了活命就装死，你这是什么逻辑？”旁边的女神冷冷吐槽。
卢卡恩摇了摇头。
“我不是怕死才躲在这里。我只是觉得……我的存在，只会扰乱她们的生活。为了她们好，我这个‘已死之人’，或许不该再回去了。”
他不希望自己这个麻烦的男人，再去搅乱她们的人生。
他的复活，只会让她们不得安宁。
他明明只爱过一个人。
都怪时间女神，硬是把一条直线的人生，掰成了一团乱麻。
“你觉得，你这样做，真的对吗？”
女神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她叹了口气，指出了他思考的误区。
“你现在该想的，根本不是什么回不回应她们的感情，或者会不会伤害到她们。”
“……那是什么？”
“是你该怎么回应她们。”
女神双手叉腰，挺起胸膛，对自己说的话充满了自信。
“在我看来，你怎么选，根本不重要。那些女孩儿，连死人都费尽心思想救活，你觉得她们会乖乖听你的，让你‘为了她们好’而消失吗？”
“……这倒也是。”
“所以，好好想想吧。你到底该为她们做些什么。”
“自己连恋爱都没谈过，还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
卢卡恩觉得她的话有道理，但这种被教训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忍不住小声回怼。
“你不也一样？一遇到女孩子的事就手足无措，笨蛋。”
女神的反击精准而犀利，直接戳在了他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