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燃尽的怒火（1 / 1）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凯瑟琳深知，她需要做好最周全的准备。
一回到弗尼吉亚王国，她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涅尔瓦，直奔莱曼家族的府邸。
她要找的人，是夏昀。
她不是没想过求助于魔女安德丽娜，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如今的她，早已今非昔比。
无论是魔法的造诣，还是对生死奥秘的洞悉，她都已远超凡人。
她不愿承认，但那段亲手毁灭大陆的记忆，如同烙印般刻在灵魂深处，也像一场残酷的洗礼，让她的知识与力量获得了爆炸性的增长。
她要做的，不过是将曾经的路，再走一遍。
就算没有了死亡权能，无法再号令亡灵大军，对一个本就天赋异禀的大魔法师来说，也并非无解的难题。
至于为何选择夏昀？
这其中，自然掺杂着凯瑟琳的私心。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自私的念头：‘至少，夏昀不会来跟我抢卢卡恩。’
这个想法让她心底对其他女性泛起一丝歉意。
她太清楚了，一旦有机会能和卢卡恩说上话，那些女人恐怕会像嗅到血腥的饿狼，一个个扑上来，眼里闪着不容错过的贪婪火焰。
而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夺走。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夏昀听完她的讲述，眼底掠过一抹苦涩，但看着凯瑟琳那副几近崩溃的模样，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理解与退让，并承诺会倾尽全力支持她。
夏昀也想和卢卡恩说说话，但对一颗早已碎裂的心而言，卢卡恩·麦克莱恩的一句话，就是沙漠旅人奢求的唯一甘泉。
凯瑟琳的渴望，已然超越了一切。
此后的大约一年时间，在夏昀的帮助下，凯瑟琳将自己反锁在莱曼家族的密室里，与堆积如山的书卷和魔法阵为伴，废寝忘食，不分昼夜。
她本就拥有大魔法师级别的知识储备，又掌握着通往冥界——死亡女神居所——的关键钥匙，放眼整个大陆，她也是解决此事的唯一人选。
就这样，在卢卡恩死去的第三年。
凯瑟琳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一个足以窥视冥界一角的方法。
“得试一试。”她心想。
于是，她在涅尔瓦的上空，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练习。
短短两分钟。
时间虽短，凯瑟琳却浑身一震。
成了！
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阴冷气息，透过无形的裂隙，清晰地传递过来。
她成功连接上了冥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一定能见到卢卡恩。
即便如此，凯瑟琳依旧死死攥着这缕微弱的希望。
只要能见到他，一切努力都值得。
“以防万一，还是召集圣骑士吧。”夏昀提议道。
冥界之中究竟潜藏着怎样的危险，无人知晓。
凯瑟琳对那里的了解，也仅限于力量的传承，依旧迷雾重重。
她接受了夏昀的建议。
她将以自身为“坐标”，打开通道，而圣骑士们则负责戒备，以防不测。
圣骑士们如约而至。
凯瑟琳再一次悬浮于涅尔瓦的天空，准备连接冥界。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终于……”
三年了，整整三年，她终于又能再见到卢卡恩·麦克莱恩了。
或许会失败，但她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失败多少次，她都会挑战下去。
因为，这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她本没指望一次成功，可出乎意料的是，通道对面的冥界，安静得有些诡异。
视线穿过那片连接的裂隙，越过漆黑如墨的天幕，凯瑟琳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卢卡恩，正被死亡女神死死地搂在怀里，不停地挣扎着。
“比我想象中……”
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原本因激动而滑落的泪珠，不知何时凝固在了脸上。
过去三年里，那个孤注一掷、苦苦支撑的自己，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地闪过。
凯瑟琳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点的冷笑。
胸膛里仿佛有熔岩在翻滚，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可她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又淬着刺骨的寒冰。
“……过得不错嘛？”
这种感情该如何形容？
天性善良的凯瑟琳，极少对谁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她甚至需要一点时间来为它命名。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这不难。
是愤怒。
“哈。”
而且，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卢卡恩·麦克莱恩燃起的滔天怒火。
她甚至不敢想象，如果那个男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自己会做出什么。
而那个死亡女神，明明长着一副连成熟女人都自惭形秽的丰腴身段，脸上却偏偏挂着初恋少女般的娇羞表情。
凯瑟琳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她撕成碎片。
“好啊，原来是这样。”
嗤。
一声冰冷的嗤笑，凝固在她的嘴角。
“卢卡恩，你总能给我找到新的目标。”
她本来的计划，只是与他见最后一面，做最后的告别，为很多事道歉。
但现在，那种戏剧般的悲伤早已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此刻的凯瑟琳，比任何时候都充满了活下去的欲望。
“你们两个……谁先来呢……”
凯瑟琳眼中刚刚重燃的光，瞬间熄灭，变得冰冷而空洞。
“等着我，卢卡恩。我很快，就来找你。”
***
卢卡恩猛地推开身前的女人，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噗哈！”
他大口喘了口气，急切地问：“喂！刚、刚才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他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总觉得听到了凯瑟琳的声音。
“嗯？”
死亡女神脸上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遗憾，看得卢卡恩一阵不快，但这不重要。
“不太清楚。”
卢卡恩却很确定，他听到了凯瑟琳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像是一道充满杀气的警告。
“我听到了！是凯瑟琳的声音！她好像在……警告我？”
“凯瑟琳的声音？还是警告？”
女神听到凯瑟琳的名字，明显吃了一惊，也立刻警惕地望向四周。
但眼前除了冥界永恒的黑暗天幕，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啊？”
“……难道是我太敏感了？”卢卡恩喃喃自语。
或许是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女神轻笑一声，耸了耸肩。
“就算是凯瑟琳，你觉得她有本事能连接到冥界来吗？”
确实，理性思考一下，这根本不可能。
“应该……是吧？这个时间点的凯瑟琳，还没有因为‘终焉’而彻底觉醒，按理说，她应该没怎么接触过冥界或者圣痕的力量才对。”卢卡恩努力说服自己。
“……”
原本还挂着自信微笑，想说点什么的死亡女神，表情忽然僵住了。
她这个反应，让卢卡恩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怎么了？快点肯定我的话啊！”
“啊，嗯……那个……”
女神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还下意识地拉开了和卢卡恩的距离。
她这副生怕凯瑟琳正从哪个角落里窥视的模样，让卢卡恩更加心慌。
“说话啊！快点！肯定我啊！”
卢卡恩冲过去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女神却立刻别开视线，含糊其辞。
这一刻，不安已然升级为恐惧。
“别开玩笑！”
“不是，那个……”
“到底怎么回事！”
无论他怎么想，凯瑟琳都不可能掌握连接冥界的方法。
就算她是魔法天才，想要打通大陆与冥界的通道，也无异于痴人说梦，是凭空造物。
除非……除非她拥有身为“终焉”时的经验。
但女神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无情地击碎了卢卡恩最后的侥幸。
“在你死的那一刻，‘时间’把所有的记忆，都还给了大陆。”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卢卡恩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天旋地转，眼前死亡女神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也就是说，”女神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大陆上的所有人，全都记起了‘终焉’，以及自己的死亡。”
“为什么！”
卢卡恩失声喊道，语气近乎质问。
死亡女神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才勉强开口：“是、是‘时间’那么做的！你别冲我发火啊！”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她到底为什么要干那种蠢事！”
“那个……‘时间’说，这是给你的礼物，同时，也是给大陆的诅咒……”
“简直是狗屁！”
卢卡恩真想找个东西砸个粉碎。
可四周空空如也，他的拳头只能在空气中无能狂怒地颤抖，最后像强行吞下怒火般无力垂落。
“这算哪门子的礼物！开什么玩笑！”
“你、你去问‘时间’啊！别对我这样！”
卢卡恩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这么说，凯瑟琳岂不是有了两次作为“终焉”毁灭大陆的经历？
一次是杀了他之后，另一次则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脑中回响起她哽咽着哀求的声音。
——我不想和你分开。卢卡恩，我也……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回到那个能有一次机会的时光。我想再一次和你一起笑着说话，想拥抱你，想和你聊天。
那时，凯瑟琳哭得那么痛苦。
可因为生命之神设下的诅咒，他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她明白了这一点，只求他忘了自己，然后便消失无踪。
“那个凯瑟琳……回来了。”
他也想见她。
想对她说声对不起，也想对她说声谢谢。
时间女神说礼物是为了他，这句话，卢卡恩好像有点明白了。
毕竟，她苦苦哀求的愿望，实现了。
他们，在同一个时间，重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凯瑟琳要复活他就不是凭空造物，难度会大大降低。
她本就与冥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集中挖掘这一点，触及冥界并非难事。
可是……刚才，他让那样的凯瑟琳看到了什么？
他让她看到的，竟然是自己被那个操控她、毁灭大陆、在悲剧之上又添悲剧的女神拥抱的画面！
站在他的立场，他是被迫的，是无辜的。
可这对凯瑟琳来说，重要吗？
“啊，啊啊啊啊！”
头痛欲裂。
想见她，又怕见她。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他内心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卢卡恩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解释这场灾难……
就在这时，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个真相。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正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死亡女神。
“全、全部？记忆全都恢复了？”
“是的。它被归类为大陆的一场噩梦，算是一种怪异现象，就像……都市传说一样。”
“那么……”
卢卡恩的声音开始发颤。
该死的，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们两个活着，你会和我结婚吗？
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那句令人印象深刻的提议，那个声音，至今仍清晰地响在耳边。
在魔域森林里，那个羞涩的精灵少女，不顾一切向他求婚的场景。
——好啊，行。
他当时回答说好。
作为一个在魔域森林里游荡的向导，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在那一刻，重新感受到了名为爱的情感。
“啊。”
这么说，艾莉丝也恢复了对他的记忆。
这意味着，之前他因为失忆而说她是“别人”的那些混账话，全都成了催命符。
脑海中，某个念头像拼图一样“咔嚓”一声，严丝合缝地对接上了。
生命之神对死亡女神说过：“那个叫艾莉丝的精灵，偏偏拥有卢卡恩的碎片。”
尝试复活他的，不是凯瑟琳，而是艾莉丝！
一瞬间，卢卡恩感觉自己像是被两面巨大的墙壁从左右两边狠狠夹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没事吧？”死亡女神小心翼翼地问。
凯瑟琳的执着，以及她偶尔显露出的疯狂……对他们的故事了如指掌的女神，自然也明白事态有多严重。
老实说，比起生命之神闯进冥界，眼下的状况更让她害怕。
“喂。”
“啊？”
“我就不能……一直保持死亡状态吗？”
卢卡恩已经能感觉到那股正朝自己逼近的、无可阻挡的巨大压力。
如果是敌人，砍了杀了也就罢了，但这次不行啊。
面对他可怜巴巴的请求，死亡女神闭上眼，托着下巴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那样的话，我会有危险，所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