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不是,死嘴,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1 / 1)
贞观十年初春,农历三月十三,宜婚嫁,祭祀,动土,迁床......
翠微山下,李世民摆下香案,告祭天地,钦定翠微山为天下文脉之所。
“陛下,吉时到了,动土吧!”
柴令武一身盛大朝服,待得李世民的祭天仪式结束,当即将一柄系上红绸的锄头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锄头之后,同样是一身盛装的李承乾急忙端着一个用竹篾编成的撮箕放到李世民跟前。
李世民像个寻常老农一般,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
随后抡起锄头,重重的挖了下去。
随后连挖三锄,将泥土亲手扒拉到撮箕之中,端上撮箕,将泥土倒到了一旁用石灰划出的白线之外。
一旁的太史局礼官见李世民已经完成了祭土的仪式,当即高声唱礼道:“吉时到,动工!”
随着礼官唱礼,随侍的宫人立即高声唱出了动工二字。
上千名工匠,近万名民夫,齐齐开始动弹起来。
民夫们顺着石灰洒出来的线条开始挖掘地基,匠人们则开始计算与分发各种物料。
顷刻之间,翠微山下上千亩土地,便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忙碌。
营建大学堂的规模,虽然比不上当初十数万人齐建营州新城。
但相比当初营建营州城时的混乱,现如今的大唐匠人与民夫们显然更有经验和秩序。
上万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彼此之间相互配合却又不牵扯彼此,简直堪称一道整齐的风景线。
李世民将锄头递给礼官,转头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工地,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想当初,他初次生出营建学堂的心思时,想的只是随便修几座学舍,由朝廷出资,培养专门的人才,作为国子监的储备。
谁能想到,等到动工之时,这大学堂的规模,竟然比他预想的要大了上千倍不止?
也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柴令武那句要做,就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整整五千亩的学堂,如果只论面积的话,已经超过了他的皇宫。
须知,他的太极宫,也就只有一千亩左右。
纵然再加上皇城,掖庭,东宫,也就四千亩上下。
可现在,一座书院,占地就已经超过了皇宫,比一些州城还要大。
这何止是古往今来最大的书院?
只怕后来者,也很难再调集无数的人力物力,建造这么一座书院为国选材了吧?
放眼历史,恐怕也就只有他李世民,有这样的魄力了!
一时间,李世民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
有些自豪于自己的魄力,又有些羞愧于自己当初的小气。
他必须承认,有些事情,就是得交给柴令武这小子来干,才能干出那等浑厚大气之气象。
火器局如此,科学院如此,而今的书院,也同样如此!
“父皇,该回宫了!”
见李世民陷入了感慨,一旁的李承乾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吐蕃的使者,已经求见了数次。”
李世民回过神来,听见李承乾的提醒,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吐蕃的使者,还没放弃吗?”
“没呢,这次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方式,说服了莒国公替他们引荐。”
李承乾摇摇头,轻声回道。
李世民听见这话,眉头不由皱得更紧,忍不住轻声呵斥道:“这个唐俭,还真是越来越拎不清了,什么钱都敢收。”
李承乾抿了抿唇,没敢接话。
“也罢,既然吐蕃有本事请动唐俭,这个面子朕还是要给的,回京!”
李世民甩了甩袖子,迈步朝一旁的步辇走去。
但才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
李承乾差点撞到他背上,迟疑道:“怎么了父皇,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世民随口道:“把柴小子叫来,这里有这么多工部的官员和匠人,他留在这里也没用,让他随朕一块儿回宫。”
听见这话,李承乾急忙转身,去将正和几名匠人聊得认真的柴令武叫了过来。
柴令武小跑到李世民身前,见李世民的脸色不算好看,不由朝李承乾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承乾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柴令武见状,只得看向李世民,小声问道:“陛下唤臣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李世民不语,快步上了步辇,命仪仗起驾回宫。
柴令武一头雾水,正想找李承乾问个明白。
却见李承乾也上了步辇,并对他招手,示意他跟上。
“莫名其妙!”
柴令武暗自吐槽了一句,但想了想,还是翻身上马,跟在了李承乾的步辇旁边。
“父皇心情不太好!”
柴令武正懵逼时,步辇上的李承乾忽然开口了。
“啥?”
柴令武愣了一下,不解道:“刚才陛下心情不还挺好的吗?”
李承乾摇摇头,淡淡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柴令武不是很能理解李承乾的屁话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李世民肚子里的蛔虫,哪能判断李世民心情。
再说了,李世民心情不好,关他屁事。
见柴令武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李承乾忍不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吐蕃使者,又旧事重提了,而且这一次,还说动了莒国公唐俭作为引荐,父皇不得不见。”
李承乾的话,在柴令武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分辨出来李承乾要表达的意思。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所以陛下不开心,还是因为和亲的事儿?”
李承乾摇摇头:“也不全是!”
柴令武了然,反问道:“那就是功臣的事儿咯?”
李承乾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叹息道:“要是谁都像姑父那样就好了。”
听见这话,柴令武并没有搭腔,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
李承乾的言外之意,他听明白了,但这事儿,他还真没办法。
从贞观六年起,功臣恃宠而骄之事,便层出不穷。
最有名的,便是贞观六年尉迟恭醉打李道宗,差点将李道宗的眼睛打瞎一只。
此外,还有李道宗开青楼大把捞钱,李孝恭纵情享乐,时时豪掷千金召开晚宴通宵达旦,程咬金当街强抢民女逼死百姓,候君集跑马圈地强占民田......
而唐俭收受贿赂,相比其他人,已经算是非常收敛的行为。
这些事情,若真要论起来,那自然是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但关键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本身就是律法的制定者,手里掌握最终解释权。
再者,他们都是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功臣,属于原始股东之一,除了李世民之外,也没人敢管他们。
柴令武一个小辈,就更不可能有办法了。
李承乾见柴令武不接话,忍不住再次无奈的叹息一声,但终究也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如李靖,柴绍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
就连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这些年也没少仗着皇家的宠爱大牟私利。
甚至整个大唐的私铁,都被长孙家给垄断了。
但他一个太子,又能如何呢?
且不说他还没有成皇帝,还需要这些朝臣的支持,就算他成了皇帝,依旧需要好好笼络这些功臣,不然他的位置就坐不稳。
无解啊!
两人相视无言,缓缓跟着李世民的仪仗离开了翠微山下的大工地。
走到半路上,李世民像是终于想起了柴令武,唤狗似的转头对着他努努嘴,示意他上前来。
柴令武不明白李世民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得纵马上前行礼:“陛下!”
李世民轻轻颔首,从柴令武身上收回目光。
眼看就要再次沉默之时,忽地冷不丁问道:“小兔崽子,这次筹建书院,你没少打着皇家的名头捞钱吧?”
“啊?”
柴令武瞬间瞪大眼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臣,臣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硬着头皮辩解了一句。
李世民冷笑一声,转过头直视柴令武,皮笑肉不笑道:“据朕所知,你前些日子募捐的用于书院一期工程建设的物资,比之原定的物资,应是多了三倍不止吧?那些多出来的物资,难道不是被你中饱私囊了?并且,朕还听说了,那些给书院捐赠了物资的商号,都已经打上了皇家专用的头衔,有这事儿吧?”
听见这话,柴令武顿时忍不住头皮一紧,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但面上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一脸悲愤道:“陛下您听谁说的,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微臣啊,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还请陛下明鉴,臣冤枉啊。”
“你冤枉?”
李世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柴令武,然后,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柴令武急忙拨浪鼓似的点头,一脸正气道:“没错,肯定是有小人要陷害臣,臣一片肝胆忠心日月可鉴,怎么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还请陛下将告密之人叫来,臣要与他当面对峙!”
“对峙,你确定?”
李世民挑了挑眉,眼中浮现一抹恶趣味,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柴令武见状,又是心头一紧。
但事情到了现在,他肯定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于是,他脸上的正气瞬间转化为悲愤:“陛下,您是了解臣的啊,臣虽然爱财,但臣的钱,都是靠臣勤劳的双手一分一分挣回来的,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啊。”
李世民似笑非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对峙吗?”
“这个......这个......”
柴令武脑子赚得飞快,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借口。
“死脑子,快转啊~”
他低低暗骂了一句,随即灵光一闪,一脸悲悯的望着李世民道:“陛下,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臣随不似陛下那般胸襟宽广,但也不是毫无容人之量,不管是谁诬告了臣,臣现在都决定不与他计较了,臣要他自己羞愤而死!”
“让诬告着羞愤而死,那你恐怕是看不到了!”
李世民的脸色冷了下来,柴令武心里瞬间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见李世民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柴令武还没反应过来,鼻肥胖的身躯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
柴令武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难以置信:“不是,你特么会瞬移啊你?”
鼻一张肥脸上满是严肃,对于柴令武的屁话充耳不闻。
李世民淡淡道:“这小子说你诬告他,要与你对峙,将你这些日子查到的消息,和他说一遍。”
一听这话,柴令武头皮顿时就是一炸。
忍不住哭丧着脸哀求道:“陛下,额看,就莫有这个必要咧。”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鼻直接说。
鼻点点头,丝毫不理会柴令武哀求的眼神,沉声道:“二月十五日,一家名为恒丰号的商号,向洛阳倾销了价值六万贯的石料,木料,青砖等物品,同日,另一家名为大兴号的商号,向两淮,江南地区倾销了大量的生铁,生漆等名贵物料,合计得利七万余贯,十六日,一批圆木被制成木筏,顺着大河流往了山东,合计得利两万余贯......”
鼻每说一句,柴令武的脸色就绿一份。
不是,这些事情,他做得那么隐秘,李世民是怎么查到的?
“此外,十七日过后,大唐突然多出二十一家挂名皇家专用的商号,且这些商号,皆有正规的手续和文册,十八日,另一家名叫......”
“停停停~可以了,别说了!”
柴令武听不下去了,急忙一脸悲愤地叫停了鼻,他怕鼻再说下去,他的裤衩子都要被李世民扒光。
李世民抬手,示意鼻停下,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柴令武问道:“怎么,不是要对峙吗,对不下去了?”
柴令武满脸悲愤,死死地瞪着李世民不发一言。
李世民接着说道:“你不是冤枉的吗,这些事情,你敢说和你没关系?”
柴令武刚准备点头,但迎上李世民似笑非笑的表情,整个人立即就变得颓丧起来。
李世民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小兔崽子,你还真是玩的好一手空手套白狼啊,难怪当初你说不要朕和国库出一分钱,便能将书院建起来,没成想不知不觉间,连朕这个皇帝都成了你敛财的广告牌,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打算将朕的皇宫也卖掉啊?”
“啊?”
柴令武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可......可以吗?”
直到问完,柴令武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震惊得一把捂住嘴巴,整个人欲哭无泪。
不是,死嘴,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李世民则是直接被气笑了:“好,好好好,你还真敢想啊,朕的皇位,你要不要也拿去卖了算了?”
柴令武是真要哭了,不是因为怕的。
而是因为每次李世民一和他提钱,他就得破财,还是破大财。
他是散财童子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