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再见（1 / 1）
十七的尾巴在板凳上扫出轻快的节奏：“所以你故意让王一宁切坏那条鳜鱼？系统记录显示你原本能完美开片的。”
这话让苏风愣了愣，随即笑起来：“那小子从高中就爱跟我较劲。记得有回野炊，他把鸡蛋炒成炭块，非说那是‘火山爆发’，硬塞给我吃。”
他走到冰柜前拉开抽屉，半块松鼠鳜鱼的鱼骨冻得发白，“今天看他举着刀直哆嗦，就知道他又想逞强。碎了就碎了，改做糟熘三白反而更显刀工，你没见他后来得意的样儿？”
“但系统判定这属于操作失误，扣了我零点五分绩效。”十七耷拉着耳朵，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胡一菲偷吃糖糕时烫到舌头的样子，倒是给我加了两分人情分。”它跳下板凳，领着苏风往蒸笼那边走，“你留着这个没扔，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了？”
蒸笼角落里的糖糕裂着缝，红糖馅在竹篾上结了层亮壳。苏风拿起它掂了掂，冰凉的面壳下还藏着丝暖意：“我十岁那年除夕，爸把最后一块糖糕给了隔壁生病的阿婆。我闹着不肯吃饭，她就把灶膛里烤焦的红薯掰给我，说甜东西要分着吃才够味。”
他把糖糕掰成两半，递过去一半，“你尝尝，系统里查不到这种焦香混着红糖的味道吧？”
十七用爪子捧着糖糕小口啃着，忽然含糊不清地说：“查到了，在‘人类情感数据库’第739条，关键词是‘分享’。
”它咽下最后一口，耳朵忽然竖起来，“但我不懂，为什么唐可欣掉在地上的荸荠碎，你要蹲下去捡起来？系统说污秽物应立即丢弃。”
苏风想起傍晚的场景，唐可欣切藕夹时没拿稳，荸荠碎滚了满地。她红着脸要去拿扫帚，自己却蹲下去捡：“因为那是她特意从老家带来的马蹄，说比镇上买的甜。”
他走到垃圾桶边，里面果然没有荸荠的影子，“我爷以前总说，食材是有灵性的，你尊重它，它就给你好味道。”
十七沉默了会儿，忽然跳到灶台上，鼻尖凑近还没洗的砂锅：“那这佛跳墙里的十八种料，哪种最有灵性？”
“都有，又都没有。”苏风往炉膛里添了块煤，火苗舔着燃料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就像你看这海参鲍翅金贵，但少了那片火腿，汤就没了底味。”
他指着墙上的菜谱，红纸黑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就像孙诺大大咧咧却总记得给人留最后一块肉，王一宁嘴硬却会悄悄帮人洗碗，胡一菲咋咋呼呼却总把最好的东西分给别人，唐可欣安静却能记住每个人的口味。”
“系统分析显示，你们五人的性格参数差异度达68%，按概率学很难维持长期友谊。”十七歪着头，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砂锅沿，“但你们认识十五年了，这不符合逻辑。”
苏风笑起来，从罐子里夹出块红烧肉放在碟子里。暗红的酱汁结了冻，肥瘦相间的肌理里嵌着冰糖的结晶：“你尝尝这个，就知道为什么了。”
十七凑过去嗅了嗅，忽然打了个喷嚏：“太甜了！系统推荐的红烧肉糖盐比例是1:2，你这明显是1:1。”
“因为王一宁不爱吃咸的，他小时候得过肾炎。”苏风拿起那块肉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高中时我们凑钱买红烧肉，每次都要让老板多放糖。那时候的肉没现在的好，汤里还飘着油星子，可我们五个分着吃，觉得比现在这桌菜还香。”
十七的耳朵耷拉下来，爪子轻轻扒着苏风的手背：“我好像有点懂了。
系统里说‘味道记忆’会和情感绑定，但具体参数一直算不准。”它忽然跳下来，往门口跑去，“你跟我来。”
苏风跟着它穿过堂屋，推开后门。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把院子里的积雪照得发白，墙角的老梅开了零星几朵。十七蹲在雪地里，用爪子刨出个小坑，里面竟藏着个油纸包。
“这是胡一菲偷偷塞给我的，”十七用爪子把纸包推过来，“她说怕你半夜饿，又不好意思直接给。”
油纸包里是块温热的糖糕，咬开时红糖汁烫得苏风直吸气，甜丝丝的暖流却顺着喉咙往下淌。
他忽然想起傍晚胡一菲往自己口袋里塞东西时，红着脸说“借你的灶烤烤手”，原来藏着这样的小心思。
“系统提示，人类的情感表达效率低于直接传输17%。”十七蹲在旁边看着他，眼睛在月光里亮晶晶的，“但为什么你们宁愿绕圈子？”
“因为有些心意，得像这糖糕一样，慢慢品才够甜。”苏风把剩下的半块递过去，“就像孙诺说明年带新女友来，其实是想让我们帮着把关；王一宁约你开春采龙井，是惦记着你的手艺；唐可欣要学做糖糕，是想让她妈尝尝我们吃过的味道。”
十七小口啃着糖糕，忽然叹了口气，这声叹息竟带着点人类的怅然：“我存在的意义，是收集完美宴席的数据。
可今晚这桌菜，刀工有瑕疵，调味超标准，连摆盘都歪歪扭扭……”它抬起头，尾巴轻轻扫过苏风的裤腿，“却是我记录过最完整的宴席。”
苏风把它抱起来，小狗的身体暖融融的，像个揣了多年的暖手宝。后半夜的月光越发明亮，透过窗棂照在灶台上的砂锅上，佛跳墙的冻在罐里轻轻融化，渗出细密的水珠，像是在悄悄落泪。
“其实完美哪有标准呢。”苏风摸着十七柔软的背，掌心传来安稳的心跳，“我爷做了一辈子菜，最得意的不是哪道名菜，而是八十岁那年给街坊的孩子们做的糖画。他手抖得厉害，画的老虎像猫，可孩子们抢着要，说那是最好看的老虎。”
十七躺在了沙发上：“系统刚刚更新了定义，完美宴席=食材×手艺×情感浓度。按这个公式，今晚的得分是满分。”它打了个哈欠，“我要休眠了，明天还得记录你去早市买新鲜荠菜。”
“对了，”苏风忽然想起什么，“你们系统会给观察员发工资吗？要是没有，我明天多给你煮个鸡蛋。”
十七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用，能分到糖糕就够了。”它往苏风怀里缩了缩，“还有，别告诉他们我会说话，系统说要保持神秘性。”
晨光爬上窗台时，十七已经醒了，正蹲在门口望着巷口的雪，变回了那只只会摇尾巴的小狗。苏风拎起菜篮准备去早市，推开门的瞬间，寒风卷着雪沫子涌进来，却没让人觉得冷。他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小店，八仙桌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佛跳墙的香气混着淡淡的梅香漫出来，像个温暖的拥抱。
菜篮里躺着个油纸包，里面是给十七留的糖糕。苏风笑着往巷口走去，脚印在雪地里踩出深浅不一的坑，像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等着明天的故事来填满。
他忽然明白，所谓生活，不过是有人陪你吃遍三餐四季，有只小狗懂你没说出口的话，就像那锅慢炖的杂烩汤，食材各异，却在时光里熬出了最熨帖的滋味。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