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弩车!前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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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大十年(576年)三月初三。

睢南郡东(今宿州东北)。

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让道路变得有些泥泞,那些平日里马匹可以轻易踏过的沟渠,如今也都灌满了雨水,这一切,都叫陈军的车马行进变得不易。

全军再度越过一道沟渠,战马之上的任忠与萧摩诃,已经能隐隐望见二十里(8公里)外的睢南郡城。

“任公,行军半日,骑卒皆疲惫,睢南既然近在眼前,我便不遣斥候前出哨探了。”

萧摩诃抬鞭遥指西南隐约可见轮廓的城池,对一旁并马而行的任忠言道。

任忠倒也没有反对,伐周之役萧摩诃累立奇功,他担心其心中骄狂,不受节制,是以出兵以来处处容让。

况且,今晨主动归降的符离县令,已差人送来情报,睢南郡城之中,仅有千人守备。

而自己手中,算上萧摩诃所领的一千中军骑卒,足有七千兵力,也的确没必要处处小心。

不过,出于谨慎的用兵习惯,他还是在萧摩诃去后队督管骑卒放马觅食之后,令自己的亲兵队主来护儿领了几个隶属车营的骑卒前出数里哨探。

大军就这般与往常无异地向前又行出了六七里地。

忽而,任忠的左右掌旗卫士开始大幅度舞动起手中的将旗来。

紧接着前后绵延二里许的陈军车营队列便在平日训练所形成的惯性驱动下,停止了行进。

正在后队看顾骑卒们放马啃草的萧摩诃见状,急命了麾下的骑兵们向车营后阵集结靠拢,而后便径直向前队任忠将旗所在,驱马而来。

“任公何事?为何令我等集结士卒?”

任忠没有立刻回应萧摩诃的问询。

此刻,正往身上披挂重甲的他,两眼同时紧盯着远处米粒大小的人影。

他看到了晃动的红色。

那是前出侦查的来护儿,在摇晃着代表危险的红旗。

“速令全军结阵披甲!”

他对身边的掌旗卫士急急下完此令,方才一指来护儿身后百丈开外的一道低矮山岭,对萧摩诃道。

“彼处恐伏有重兵,请廉平侯速令骑卒与我车营合阵。”

担心萧摩诃骄狂不听节制,他又道。

“天嘉北伐,我与公同破齐人于寿阳,今已十三年矣,请公念旧时之谊,从我将令,万勿轻动,此番车营初战,胜负俱赖于公。”

萧摩诃闻听此言,也是忆起了天嘉北伐时的旧事,彼时,他还是个军中幢主,而任忠正是领他征伐的将军。

他虽为人自傲,却也颇念旧情,当下,即冲任忠躬身一拜。

“任公何言?我既为任公之副,进退攻守,皆从任公指挥而已,任公且无疑。”

任忠冲他一点头。

“得公之助,今日我定得胜,公且速归后队,观我旗帜行事。”

“摩诃遵公之命。”

萧摩诃躬身受命,飞马而回。

另一边,立在来护儿身后山冈隐蔽处的慕容三藏,见来护儿回马摇旗,远处陈军队列应势而止,不由心中大憾。

叹息之下,他手中马鞭一扬,落在林木之上,惊起飞鸟数行。

他是北齐名将慕容绍宗之子,现年三十有一,自负深黯军略,此番他所以主动请缨随段深东来,正是为了承继父风,一展胸中韬略。

今晨,他引着八千骑卒,方到睢南,便得了陈军西上,符离县令举县投敌的消息。

彼时,睢南城中兵少,符离又不知他已率大军到来,故而,他料定陈将得了睢南空虚的情报,必定继续西进。

是以,他仅留了两千士卒在城中看顾军马,而自己则引了六千骑兵在睢南城东的山谷设伏。

没料想陈人将领用兵倒是谨慎,明明拥有巨大优势,还是遣出了斥候侦查,识破了他的伏兵。

不过这也无妨,眼下,两军相距不过十里许(4公里),以他麾下骑兵的速度,不消两刻工夫,便能将对面这股陈军步卒围困在平野之上。

至于萧摩诃的那一千骑卒和陈军队列两翼的兵车,他并未放在眼里。

平原之上,同等兵力,哪有步兵挡得住骑兵的道理!

——————

骑着黑马向本阵奔去的来护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过。

他感觉身后好似有一大片雷云在追赶着自己。

他明白,身后的雷声,是由数以千计的战马跑动,所形成的磅礴声势。

他又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幅惊人场景,那个小小的山谷里,藏着密集得像是挤做了一团的骑兵。

那得有多少人啊?

五千?还是一万?

自己今天,果真能从这个战场上活着离去吗?

来护儿的心声,也是数里之外,第一次面对如此规模的骑兵冲刺的陈军士卒们的心声。

唯有从一个士兵的视觉上,你才能完全体会那种面对洪峰似的骑马奔袭的可怖。

如果你站在陈军队伍中面朝睢南城方向的前列,你会看到,一股棕黑色的洪流正自睢南城北面的低矮山冈下喷涌而出。

继而,那棕黑色的洪流就像海上的浪涛一般,极速地向你席卷,很快,它淹没了你视野里的睢南城,很快,它充满了你视野里的整个原野。

它就像是一面可怖的墙,吞噬着你视野里除了北面的山和南面的水之外的一切。

幸而,只有一小部分士卒看到了这骇人的场景。

大部分的士卒,只是机械的遵照着任忠将旗的指令,幢主的指令,队主的指令,向外推移着弩车、偏箱车、粮车,向内牵引着拉车的马匹和驴。

当那马蹄连绵形成的雷声渐近,所有的生物都开始躁动起来。

好在,这些平日里领着优厚军赐的中军兵士们,终已是做了最充分的训练。

仅用了一刻半的时间,他们便完成了变阵,在齐人骑兵开始冲击阵列之前,于平野之上筑成了一座南北窄东西宽的车垒城池。

萧摩诃麾下的一千骑兵和两千匹马,也紧跟着避入了这车垒之内。

来护儿在齐人的骑兵追到他之前成功逃入了车垒。

防御工事提供的安全感,让初上战阵的他恢复了胆气。

其他人也同他一样。

即使,此刻齐人的骑兵已改变了直接冲阵的战术,转而四面散开,已将陈军的车垒孤零零的,围困在了平野之上。

按照常理,骑兵不应该进攻依托工事防御的步兵,步兵面对大队骑兵也不应该有主动攻击的念想。

可慕容三藏与任忠都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将领。

北齐的骑兵们环绕着陈军的车垒,寻找着这个乌龟壳的破绽。

而迟迟没能等到齐人冲阵的任忠,也终于下定了反击的决心。

陈制,车营一军三千人,配四轮弩车三十辆,双轮偏箱车八十辆,双轮辎重运粮车八十辆。

这三种车分别长4米、3米、2.5米。

得了任忠的指令,由三百四十辆车营兵车环列而成,周长足有一千五百米的陈军车垒,其南北两翼,开始起了变化。

被任忠集中在南北两翼的各三十辆四轮弩车,竟从东西向的横向转为了南北向的竖向。

这种具备转向能力的四轮车,是过去的华夏未曾有过,不必说,这自然又是宇文恺的杰作。

须知道,这时代由于没能解决四轮车的转向问题,因而无论民间官方,多用两轮车。

双轮车的载重能力不佳,且载重极为依赖拖车牲畜的多寡。

而四轮车的好处,则显而易见,不仅载重能力大增,而且即使车上载了很重的东西,也可以靠人力推行。

这就使得一种全新的步兵武器和全新步兵战术成为可能。

陈制,弩车,四面加棚,使五十步外弓弩不破,上载双弓床弩一具,车上配弩手七人,车下配推手六人。

敌在二百步内,弩手操床弩以射之,敌在百步内,使四弩手装弩矢,三弩手居前,轮番射之。

出击敌,则推手匿于棚后,避敌箭矢,推弩车以射之。

在齐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任忠下达了弩车前进命令。

随着推手们推动弩车向齐人骑兵不断靠近,左右的偏箱车、辎重车也行动起来,在保护推手们侧翼的过程中,将陈军的车垒,拉长成了南北向的长方形。

随着弩车们在距离敌骑两百步(300米)外,由车上弩手操作床弩射出一轮巨型弩矢。

齐人的骑兵队列之爆出一阵哀嚎和惊呼。

遥遥看着那密集的骑兵阵列之中爆开的血花,以及骑兵们慌乱向左右两翼逃开的身影。

慕容三藏意识到,常规的骑兵远射消耗步兵战术,好像在这里失灵了。

继而,随着陈人弩车不断向南北两翼突进,自己麾下的骑卒不断向东西两翼退避,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更为可怕的事。

他和他的骑兵们,好像被一群步兵,利用山河形势,分割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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