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阵心】（1 / 1）
指尖微动，一缕淡淡的风凭空而生，拂过琴弦，无声无息地撩起三分琴音，但却始终没有吕乾此前抚琴的那般效果。
“果然，半桶水就是半桶水，另辟蹊径也绝非正途。”
诸葛青不由感慨的看着吕乾膝上的古琴。
吕乾虽然没有学习过奇门遁甲之术，但拥有天赋【阵心】以及年少诵读默背过的风水奇阵在，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看出，诸葛青这是企图利用奇门来拨动琴弦，意图达到刚刚吕乾抚琴时那般奇异的景象。
只可惜，失败了。
诸葛青话音未落，吕乾便已有思索。
那缕清风尚未散去，便在琴弦上空寸寸崩裂，化作细碎的炁光消散。
吕乾五指轻柔覆弦，看似无甚动作，实则体内【阵心】天赋已然运转，将诸葛青方才拨动的琴音轨迹尽数推演——
“奇门术式，宫商角徵羽各占一位，诸葛兄以风为引，模仿‘五音六律’，着实是一个精妙绝伦的想法...”
“但古人有云，以奇胜，以正合。”
“‘正’乃正道之基石；而‘奇’则是变化之基础。”
“不行正道，如何变通？最终也不过化为奇淫巧技，贻笑大方。”
吕乾的言语很是尖锐，但不知为何，诸葛青并没有在其中感觉到任何的恶意，甚至还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是吕乾在提点着自己什么。
吕乾并没有继续在这方面说下去，反倒是双手再度落于琴弦。
诸葛青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吕乾话中的深意。他神色渐沉，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眼前这人，绝非仅仅是技艺高超的琴师那么简单。
“奇正相生……”
诸葛青低声自语，随即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吕兄此语，倒是点醒了在下。”
他不再执着于以风御琴，而是将袖中手掌缓缓摊开，掌心朝上。
下一瞬，一团清澈的炁团升腾而起，在半空中缓缓分化，化作五色流光，对应五音——宫、商、角、徵、羽。
“既然以风为引难成其大，那我就以‘正’入道，再寻变化。”
话音落下，诸葛青指尖轻点，五色流光如丝线般垂落，竟凭空架构出一座虚幻的琴身，琴身上阵纹密布，隐约透出一种古老而庄重的气息。
吕乾眼眸微抬，心中略惊。
——连琴都演化了？
这是真正的音律奇门，而非单纯以风为媒介，强行拨动他人之琴。此人悟性极高，仅是听闻一语，便能当场调整方向，以自身所悟重新架构体系！
“妙。”
吕乾只说一字，随即十指于雷殛古琴弦上一按，琴音骤起，竟是主动迎了上去！
铮——！
两道不同的琴音碰撞的刹那，虚空竟微微震颤，连四周雾气都如水波般泛起涟漪。
诸葛青指尖轻弹，五色琴影琴弦微震，清润如溪水，连绵不绝；而吕乾指下的雷殛古琴则铮然如雷，大气磅礴。
两音交锋，竟无任何厮杀之意，反倒像是在互相印证对方的路数。
亭中气机激荡，却又不显克制，反而如同江湖剑客的轻轻一触即分，彼此试探，又彼此欣赏。
数息之后，吕乾率先收手，琴弦余韵仍在空气中颤动，引得远处的飞瀑溅起的水珠竟隔空回旋，似被琴音引逗般灵动。他微微抬眸，看向诸葛青。
“诸葛兄入道虽晚，却已悟理。”
“还得感谢吕兄点拨。”
诸葛青收回那虚幻的五色琴影，笑道：“奇门终究还是奇门，琴音始终还是琴音。”
“我不过是卖弄了一下奇门术法，将借助刚刚吕兄的琴音来模拟，难登大雅之堂。”
吕乾摇摇头，琴亭四周的空气忽然凝滞，并未多言。
忽然间！
山风骤停，万物屏息。
吕乾静坐亭中，指尖轻抵琴弦，双目微阖，犹如一尊入定的古仙。
雷殛古琴横陈膝上，漆面乌沉，隐约可见七弦之间细密的电纹游走。
指尖轻拨，弦音乍裂。
一声雷鸣，十指骤急。
琴弦震颤，天地之间的炁随之共振，亭外的落叶离枝，悬停在半空。
随着音律愈演愈烈，琴音化作无形之火，焦灼每一片落叶的边缘，干燥的枯黄被炽烈的焦痕取代，继而化作无数微小符文，篆刻于落叶之上——皆是天地间炁的印记。
清风过处，落叶浮游，腾挪交织。它们时而排布成星图，时而旋转为九宫，焦痕接连闪耀，竟在虚空之中勾勒出粗糙却玄妙的阵法。
有的如伏羲八卦，浮光流转；有的似河图洛书，明灭生变。
那琴音催动着落叶起伏盘旋，每一片皆成阵眼，每一缕炁皆为阵脉。
山林之间的灵气被搅动，狂涌而至，亭柱震颤，似承受不住这阵法内藏的无上玄机。
吕乾十指轮转，音符捻作闪电，掌心似握天雷。
琴音已非音，而是道；落叶已非叶，而是符。
远古的炁阵在这小小的山亭内轮番演衍，不断推演生灭之理——只待琴音再高三分，怕是要震碎山河、倒卷风云。
然而，当琴音径入巅峰，落叶阵法演化至极致时，他的指尖忽地一顿。
琴势收束，落叶燃尽。
一切归于寂灭，只剩下山风中微微灼烫的气息，久久不散。
借助山势，借助【炼气士·周瑜】的感悟，借助那高达五十有余的【气】，吕乾将他那称之为【阵心】的天赋完完全全的演绎在诸葛青的面前。
所谓【阵心】便是窥探世界规律演变的流转，从中学习，从中所悟，以枯草佳木为阵；以飞禽走兽为阵；以兵卒将帅为阵；以山川汪洋为阵...
原始、粗糙...
但却直指大道。
将天赋演绎，将【阵心】以琴音模拟，又何尝不是一种对道理的领悟与表达？
“受教了。”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起身整理衣着，随后恭恭敬敬的朝着吕乾鞠了一躬。
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吕乾会将如此玄妙的道理交给自己，但是诸葛青明白，这无异于传道之举！
事实上，吕乾也不过是接着那灵光一现的感悟，将自己的天赋真正的释放出来。
阵法一道过于繁琐，吕乾在觉醒过天赋之后，少有去利用，使用它，但是修炼一途中，对于天地之间的感悟确实在不断的积累，这一次也不过是水满自溢，恰逢机缘而已。
“你我皆在探索自身的道路。”
吕乾微微一笑，目光温和，似乎想要用这句话消解诸葛青心中的敬畏。
“不过是相识恨晚，幸得一聚。”
诸葛青回答，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
原以为这一次罗天大醮之行，能够见识见识天下英雄，心中的傲气让诸葛青从容自信。
但赛前遇上了吕乾，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他上了一课。
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