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人人生而平等(1 / 1)

加入書籤

只有崔莺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眼中再次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她忽然全都明了,心底像骤然被光刺破,所有疑问瞬间消解。

关于刘启,她终于看清——这个男人所谋求的目标,其实远远超越了权力,那不只是一个以皇位为终点的野心。

传统皇权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层外壳,他真正想成为的,是一种思想意义上的神明。

他要用自己的理念,浸润和重塑世人的意识。

到最后,每个人都会无条件信仰、追随他的那套价值观,觉得世上只剩下他才能代表“正确”。

人都变得自然而然只会按他的指令运转思想和肢体,从里到外都变成专属于他的那种“人”。

等这一切完成,连谎言和铁血都成了多余的手段。

因为社会里每一处,都会有人自发为他宣讲、传誓、奉公守法;他原本称王用的火把和刀都可以暂时收起了。

只要想,天下间愿为他的信条而低头、为他的思想而征战的人数以万计。

若真有那时,那便是万古流芳、后世无垠的王道。

意识到全部的真相后,崔莺莺看着刘启的目光里多了种发自骨髓的炽热。

最初的敬畏和仰望已经被更深层的信奉代替。

她甚至感到,一切习以为常的评判和界限都快崩溃,像是一种朝圣者的狂喜逐渐克服了她所有自控。

脑海里飘过一个念头:自己是在亲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神话,一个真正以人类思想为基石的新神,正在此刻崛起。

更狂热的,是她发现自己有幸可以与刘启的神性同行,可能成为见证者,也可能成为一块祭台。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情绪涌上来,激动得哪怕站着也觉得四肢都在发抖。

随后的日子里,江南仿佛变成了一口倒扣的大锅,在这锅底下一切原有的格局都被掀翻重塑,不论贵贱都不得安生。

那些世代为贵的旧门阀士族——在最短时间内遭到毫不留情的围剿扫荡,几乎消失得无声无息。

他们攒下的金银和成片的土地忽然都成了无主之物,被统治者理所当然用新秩序分配出去。

旧人的家世和荣耀,转眼被漫不经心地写进罪簿,很多当家的被流放去刀耕火种,有些甚至被丢进了深山苦矿。

家眷一下子之间变天,她们被管控聚掠,过去那些享不尽的端茶帕子的好日子彻底成了泡影;便是女眷也里三层外三层地挤进教坊讨活路。

昔日的高峰从此变成不可见的泥沼,原本大门里走马俯仰的少年老者都成了社会缝隙里的低贱影子。

反倒那些一向受气、整日在地里弯腰的百姓,这一大变故后得到的分田新房彻底转了命。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家的娃娃也跟着被送进崭新的学堂,学的内容、用的课本在过去想想都令人心跳。

换句话说,整个江南——其实是真正被刘启像拍击瓦罐那样敲碎又拢在了一起,面貌全新,规则全然洗牌。

拥有土地和读书权的,不再是权贵;疯狂且生猛的洗牌过程里,无数怀疑和踏空感涌遍城乡巷陌。

不过反抗和不安悄悄滋生,隐藏地角的暗流并未就此平息。

失势的士族余孽,加上夹在时代缝隙不愿翻新的老学究,夜里蹲在小院深处,怨毒反复咀嚼。

闷着脑壳互相鼓动、咒骂,说刘启“天命已悖,行将自毁”。

算计谋刺、策划反礼者亦有其人,只不过他们哪怕想尽办法,也只是敲敲更大的铁盘。

可是,无论他们声势或暗语多叫嚷,面对刘启彻底开动起来的“时代机关”,反而如刀切蒟蒻,全无底气。

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无力。

由崔莺莺一手组建的锦衣卫,如同无处不在的幽灵。

监视着江南的每一个角落。

任何敢于反抗的人,都会在一时间被揪出来。

然后,在菜市口,被当众处以最严酷的刑罚。

鲜血和死亡,成了那段时间,江南最常见的风景。

但奇怪的是,这种高压的恐怖统治,非但没有激起民变。

反而让那些刚刚分到田地的百姓们,更加坚定地站到了刘启这一边。

因为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

刘启杀的,都是那些曾经欺压过他们的坏人。

而刘启给他们的,却是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所以,刘启就是好人。

谁反对刘启,谁就是想让他们再回去过苦日子的坏人。

对于坏人,就应该杀,杀得越多越好。

这种简单而又朴素的善恶观。

成了刘启在江南最稳固的统治基础。

而随着新式教育的全面铺开。

越来越多的孩子,开始接触到数理化和“实用主义”思想。

他们的大脑,就像一块块被格式化过的硬盘。

被强行灌输进了一套全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他们开始质疑,他们曾经深信不疑的圣贤书。

他们开始相信,人人生而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们开始崇拜,那个带给他们新思想、新生活的太上皇刘启。

他们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人间的神。

一颗颗名为“革命”的种子,就在这些孩子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

或许,他们现在还很弱小。

有那么一天也许那些人会长成一股大浪,蓄势待发带来颠覆天地的力量。

金陵的高楼之巅,刘启独自伫立,俯视着脚下这座熙熙攘攘、焕然一新的城市。

神情平静到近乎空白,一丝异动都看不出来。

但是他的内心,像在掌控命运似的,悄悄冒出一种只属于上帝的愉悦。

此刻令他醉心的,不再是皇权与征战,而是将过往留在灰烬里,然后亲手把一个全新世界拉出泥土,从无到有的疼痛与快感。

完成这步重塑,比玩转皇帝的宝座或驰骋沙场更能令他陶然忘我。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在这城楼上?”背后,忽地传来淡漠又清脆的一句话。

转身一看,站在阴影下的崔莺莺,神情如常,眼里只映着夜色和灯火。

今天她一身黑色紧身劲装,锦衣卫的制服把那身段轮廓勾勒得凛冽又玲珑。

脸上常年挂着内敛的冰雪,没有一丝笑,却意外让镜皮子里多出一股不能靠近的冷致诱惑。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