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为难的皇帝（1 / 1）
荣庆堂上。
听到贾琏死了，在场的人虽然都不怎么伤心，但还是都沉默不语。
就连一直对大房有芥蒂的王夫人都是一样，更不要说其他人了。贾母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悠悠的长叹了一声。
“这都是命，本想着让他去辽东能留下一条命来，如今自己不尊重，也怪不得别人。棺材呢，送回来了么？”
对于贾琏，其实贾母是有些纠结的。
毕竟自己的大儿子就是被这个大孙子给退出去挡刀的，不管是为了家里的名声，还是因为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她其实都没想着让贾琏活下去。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感情还是有的，她还是下不去手。
所以让贾琏去辽东，也是当时最好的一个想法。
她就是想着越过贾琏，将荣国府的爵位传给凤姐儿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贾琏死了，她虽然有些伤心，但却又松了口气。
毕竟贾琏杀父的事情，只要贾琏活着，就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金嬷嬷连忙说道：
“回老太太，辽东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算算时间的话，差不多一个月多点就送回来了。运送遗体回来，晚上肯定是不能赶路的。
所以时间肯定是慢很多的，一个多月送回来也是正常。
贾珏这是在下面缓缓开口道：
“死因不能传出去，就对外传是染上疫病没的，也免得宗人府和刑部在开棺了。这样也能让他安息，不被打扰。”
贾母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
“也好，就按照珏哥儿说的办吧。给各家在传讣告吧....”
说到这里，贾母的眼里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贾琏而伤心，还是因为家里今年送出太多的讣告而伤心。
今年家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看向神色复杂的凤姐儿，伸手招到跟前，拉着凤姐儿坐下说道：
“好孩子，你放心。琏儿虽然没了，可你还是家里的二太太！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孙媳妇，这家里的爵位也是你肚子里孩子的！”
凤姐儿抿着嘴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既不伤心，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好像一切就很自然，很平淡。
现在她对贾琏连厌恶的情绪都没有了，就像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元春上前轻声道：
“老太太，这时候琏兄弟出了事，是不是慢一些回来？或者直接去铁槛寺吧。”
贾母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问道：
“你是说太子的事情？”
还不等元春开口，贾珏摇头道：
“无妨，太子死了是国丧，贾琏死了是家丧。总没有只有太子办丧，贾琏不许办丧的道理贾母看向贾珏，略有些为难的说道：
“虽说是如此，可琏儿到底做的事情不光采，当初走的时候也是悄悄走的。如今陛下又对你有些芥蒂，琏儿的丧事办起来，那么多文武在过来，陛下会不会....”
贾珏轻笑了几声，不在意的说道：
“老太太，咱们是贾家，是开国的贾家！是开国一脉之首，是两门三国公的贾家！该有的脸面，皇室不想给也得给！”
“至于我的事情，老太太不必担心，只管安心就是。贾琏和宝玉的丧事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不需要担心什么，都有我在前面支应。”
这个时候雍和帝已经没有太多的余力了，再说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雍和帝就算是没有脑子也不会在针对贾家的。
至少明面上，他还要彰显一下帝王气度，从而揽回一些人性。
贾珏宁可用爵位来换取袁洪的性命，着实是狠辣的一招，让雍和帝从那天之后一直都在困境之中。
更别说太子被杀，雍和帝到现在都还有嫌疑呢！
现在君臣相疑，父子猜忌，夫妻隔阂，雍和帝已经是孤立无援的状态了！
贾母见贾珏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担忧也就烟消云散了，叹道：
“家里果然还是得有个能支应的爷们在！就按照珏哥儿的想法做吧，凤姐儿，这些天让珠哥媳妇儿和元春帮你，先将这丧事准备一下吧！”
凤姐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并未说什么其他的。
贾母见状也是无奈，她知道凤姐儿和贾琏早就情绝，但想着凤姐儿肚子里还有孩子，又说道：
“前面的事情你别管了，灵堂到时候找人去守。后街上找几个辈分小的去，多给些银钱就是。免得你过去在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时候可得多注意才是。”
元春知道凤姐儿和贾珏的事情，也明白凤姐儿其实压根就不想操办这些。于是坐在一旁拉着贾母的手握着，安慰道：
“老太太您也别太伤心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吧。再说还有珏哥儿在呢，总会顺顺利利的。至于凤丫头，现在这身子这么虚，还是多歇歇，到时候露几次面也就是了。”
李纨也连忙上前轻声道：
“是啊，老太太，凤丫头这身子骨越发的虚，不是贪睡就是贪吃，早就没了之前的精神头了。这要是在熬，怕也对孩子不好。还是让我们来吧！”
贾母见她俩这般说，也就点了点头。
只要凤姐儿能在几个必须露面的时候出现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其实也大部分都是下人来做，没有主子亲力亲为的。
这时坐在下面的贾珏忽然开口道：
“老太太，让二妹妹也跟着一起操持一下吧，算是尽一份心意了。宝玉走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已经是不对了。如今我们都在家呢，我们都好说，二妹妹总是要出出力的。”
众人听到这些话，都看向迎春。
迎春也有些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贾珏。
她向来是存在感很低的，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有些不太习惯。
可看到贾珏那双肯定和支持的眼神，还有那让她安心的笑容，她抿着嘴最终还是点头说道：“老太太，让我一起吧！”
皇宫，养心殿。
雍和帝看着手里的密折，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
他现在因为贾珏，对贾家的所有人都有厌恶。
但如今贾琏死了，他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是有些闹心。
因为本身就是打算利用王子腾来撬动贾家，在以贾琏来削弱贾珏的权利，提拔一个新的棋子。
但现在这个棋子还没拿过来呢，人就没了！
雍和帝将密折往桌子上一砸，脸色有些狰狞的骂道：
“废物！废物！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反倒是死了！这贾珏是什么妖怪不成？！还是传言说的一样，真的就是个扫把星？！”
想着贾珏从大放异彩之后，贾家不断出现丧事，国家也不断出事，雍和帝就越发觉得贾珏是个扫把星了！
可如今他也的确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顾虑这个了，因为眼下的事情更加麻烦！边关急奏，九个重镇目前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几个小镇关卡却总是几次被攻破。
虽然都用人命填上去，将草原异族给赶了出去，但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蒙元和满金号称五十万大军自然是虚的，实际上也就是三十万左右。
但不要以为这三十万不多，实际上这三十万已经是非常多了！
一些小国别说三十万大军了，十万都未必拿的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草原大军机动性非常的强，大军强攻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三座重镇，另外又派出三万铁骑不断的骚扰其他重镇。
这使得其他的六座重镇根本不敢大意，防也得防，不防也得防！
根本抽不出，或者说不敢抽出兵力去支援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三座重镇。因为这三万铁骑看着不多，只有三万人。
但一旦强攻的话，你人手不够又根本守不住！
再加上他们不断的朝着虚弱的防守点试探，本身就已经拉长了各个重镇的防御线。
以往大家只要固守重镇就可以了，因为就算是有小股草原骑兵从哪里进了大乾的底盘，也不用太担心。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九座重镇的压力也不大，可以随时调兵去剿灭。
最多也就是老百姓遭殃..
可现在不同，一旦某个地方被攻破，接下来就是大军长驱直入！
所有边关守将都精神紧绷，时时刻的关注自己指责范围内的每一处。
别说抽出兵力去支援压力最大的三座重镇了，还要每天发折子请求朝廷派兵支援自己呢。
雍和帝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这会儿都已经脸色惨白了，额头都出现了一层的细汗。
弯着腰，身上有些颤抖，头都不敢抬。
雍和帝想起自己方才骂人的话，转过头淡淡的朝殿外喊道：“来人！”
随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殿卫冲了进来，雍和帝缓缓道：“拖下去，砍了！”
那小太监和下面伺候的几个太监宫女闻言连忙扑在地上，高声哀求道：“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陛下！”
自从夏守忠被砸的重伤昏迷不醒之后，这被调过来伺候的小太监们经常被杀！没有人知道原因，但都知道雍和帝越来越‘疯’了！
以往十几年什么事都没有，雍和帝不仅节俭，而且也待宫人宽厚。
可这最近一段时间，就这养心殿的宫女、太监前前后后的被处死超过五十人了！
那些殿卫好像都已经习惯了一样，行了礼之后就上前将小太监和宫女们都拖了下去。
这一阵阵的求饶声嘶喊的雍和帝越发的烦躁，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过了片刻，雍和帝逐渐安稳了下来。
而司礼监又送来了一批如同鹌鹑的小太监和宫女，在各自的位置上瑟瑟发抖..雍和帝看着收拾好的御案，再次拿起一本奏折，但还没有打开，便开口问道：
“夏守忠呢？还没醒呢？”
那小太监连忙回道：
“是，陛下。”
雍和帝闻言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心里还是有些后悔。
这夏守忠跟了他几十年，最是知根知底，对他的所有协管都了如指掌。这些新来的小太监，用起来没有那么顺手，也没那么有眼力价...
但他的后悔仅此于此，并不是后悔打了夏守忠
翻开一个折子看了看，雍和帝面显怒容，将折子砸在地上怒道：“放肆！放肆！这些逆臣，逆臣！”
这是一封上书劝雍和帝再次从二皇子和三皇子中挑选出新的太子的折子，言语之中还在说什么太子是国之储君，不可空缺。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情况这么复杂，不知道局势最后会到什么地步。
一旦出现最坏的结果，雍和帝必然是要固守国门不退的。
而新太子则可以带着一部分臣子先去旧都，不仅在现在稳定民心，也可以为未来做打算。这种奏折本意固然是好的，但上奏的是都察院....
都察院的人，主打一个骨头硬，实话实说。
这让风声鹤唳的雍和帝如何能不多想？！
这是在咒朕的江山要亡？
还是在咒朕会很快驾崩？！
还是在说朕已经不配做这个皇帝了？
没有太子，朕就不能治理好天下，安抚好民心了？！
雍和帝起身大怒道：
“来人，传朕旨意，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庆目无法纪，诅咒朕与国运，剥其官职，充军辽东“喏！”
外面的内侍高声应了一声，结果还没等人走远，雍和帝又说道：“等等！”
外面的内侍站定，躬身等待旨意。
雍和帝闭目深吸了几口气，缓缓道：
“罢了！宣他入宫，廷杖十下，以儆效尤！”
雍和帝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其实是不利的。
国内的各大营频繁调动兵士前往边关，这让国内的局势也有些失控。
在加上边关危机，他又有杀害贾敬、玉阳、太子的嫌疑没洗清，不能在惹群臣忌惮了。
看着外面的阳光，雍和帝似乎看到了太上皇，一时恍惚喃喃道：
“父皇，朕这个皇帝，好难.....”
这一句话，让殿内的太监宫女齐齐浑身颤抖了一下....
荣国府，后宅。
迎春的院子。
这会儿天气已经很冷了，虽然没下雪，但是寒意却是比往年更甚。
外间内。
丫鬟司棋和绣橘给贾珏上了茶，添了些银霜碳便退下了。
迎春坐在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上的帕子都搅成麻花了。
贾珏喝了口茶，轻声道：
“你不必担心什么，只需要跟着露个面就好，不必你做什么事情。我知你心里也不好受，就当是尽一份心意罢了。”
有元春和李纨在，再加上尤氏和可卿帮忙，这贾琏的丧事基本上用不到迎春什么。只要跟着她们后面走个过场，也就行了。
况且贾珏也清楚，迎春对贾赦这个父亲也好，对贾琏这个兄长也好，实在是没什么亲情。
但血缘这个东西是很难说的清的，即便没什么亲情，可但亲人过世了，还是会难过。
如果现在什么都不做，将来会不会愧疚自己最后都没有尽一份心意？迎春闻言抬眼看了眼贾珏，见贾珏正看着她，又赶紧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贾珏失笑道：
“没事儿，到时候她们会教你的。再说你也该学学了，将来嫁人了，总也是一番本事。知道你操办过丧事，也能提升下你的地位不是？”
这个时候操办过红白喜事的媳妇儿，和没操办过的就是两回事。不过这话也就是逗逗迎春，这么好的姑娘，他可舍不得让出去！迎春就像是每个班级都有的一个姑娘，懦弱却善良。
平日里不起眼，但你总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姑娘，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的绽放着属于她的芳香。
那种独有的美好，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迎春闻言脸色一红，低声道：
“我，我不嫁人....”
贾珏哈哈一乐，起身凑到她跟前弯腰将头贴近，坏笑道：“二妹妹说什么？我没听清。”
迎春还没和贾珏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过，或者说从没有私下只有两人的时候这么近接触过。不由得心跳有些加快，但又因为懦弱而不敢躲开，生怕惹贾珏生气。
于是头低的更低了，蚊声道：“我，我不想嫁人....”
说了这么一句后，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勇气。
抬起头看着贾珏那近在咫尺的脸，稍稍加大了一些声音说道；
“珏哥哥，我不想嫁人，我想留在家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嫁人，为什么要留在家里。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这般的关注过，在意过。
或许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好，不想失去，想一直守护现在的日子。
如果能和大家天长日久的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那才最好呢....不过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因为姐妹们总是要嫁人的。
黛玉和湘云还好，宝钗也一样，都是嫁到了东府。
可她想着将来三妹妹、四妹妹、大姐姐她们都要嫁人的....
大家总是会要分开的，就连黛玉和湘云、宝钗嫁给眼前的珏哥儿之后，可能也和现在不一样了。
她喜欢现在的美好，却又不能阻止大家分离。那她就替她们守护住现在的美好！
这就是迎春，虽然懦弱胆小，却又善良，相信并愿意守护着美好！
贾珏看着迎春那有些坚定的眼睛，忽然笑道：
“那你不嫁人，是不是要一辈子守着我啊？”
迎春‘啊～？’了一声，本就微红的脸瞬间大红，就连耳垂和雪白的脖颈都染上了红晕。
“啐～珏哥哥你，你说什么呢....”
她其实知道，自己是喜欢贾珏的。
只是她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书上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还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但她明白，不管是哪种喜欢，其实都不应该的。
都是贾家的人，她怎么能喜欢贾珏呢？
就算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她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儿，而贾珏已经是侯爷了，哪里用自己来喜欢？可她又觉得贾珏对她是不一样的，要不然为什么只穿她做的便服？
还总是给她送些布料、胭脂水粉、首饰和袜子什么的？
她以为贾珏的话实在打趣他，没想到贾珏却是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道：“我也想你守着我一辈子呢，我也守着你一辈子呢！”
迎春只觉得这句话突然在脑子里炸开了！将她本来害羞的情绪都给炸散了！
大脑一片空白，眼睛失焦的看着贾珏。
她甚至觉得时间都静止了
直到手上传来触感，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被贾珏握住了！这一下，她浑身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紧张和期待。
珏哥哥，你，你，你...
连说了几个‘你’字，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她不敢问贾珏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她担心贾珏是在逗她的。她想让这欢喜、期待、紧张的情绪久一点.
贾珏这次并没有孟浪，不像是其他时候拉起姑娘们的手就把玩着，而是老老实实的握着说道：
“怎么？不相信我？我说的是认真的，我想我们一起互相厮守着，夫妻一样的厮守！”
迎春再次浑身僵硬，不可思议的看着贾珏，心中激动窃喜却又有些为难....
“我，我，我是你妹妹，你，你.....”
贾珏低声笑道：
“你只管信我，这个身份的问题在过两三年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
迎春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过两年你就不是我亲哥哥了？
还是过两年大乾的律法，事件的道德就全都会变了？
允许兄妹在一起了？开什么玩笑！！太离奇了！
当然她此刻还不知道的是，还真是！其实贾珏并非她的亲哥哥！！！
贾珏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说道：“信我，也信它！”
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迎春似乎听到了贾珏那颗心脏对她的保证。
她羞得低下了头，嘤咛了一声，似乎是在害羞，又似乎是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