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真正的老板现身，却已别无选择（1 / 1）
点了盏老式煤油灯来勉强照明的昏暗房间内，一名身材瘦小但却气势不凡的年过半百老黑男，正在对着面前身材魁梧也更年轻的黑人男子大发雷霆。
“你说什么！？拒绝了！？”
“康纳斯第二次带着安德罗的善意来上门商讨合作，而你却在压根没通知我的前提下，私自拒绝了！？”
被面前这瘦小老男人唾沫横飞地快要骂成了孙子，一声不吭的德比中校，却压根不敢狡辩哪怕半句，完全没了和康纳斯扯皮时的目中无人与嚣张跋扈。
这一切只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
站在德比面前的这年过半百老黑男不是别人，正是“热情”黑帮组织的最高头目，也是前政府时期残存叛军的最高领导者——塔尔玛·塔诺尼上校。
与迄今为止还没出过国的德比中校不同，出身名门望族的塔诺尼上校，不但自幼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中学时便精通德、英、法三门外语，成人后还依靠家族关系赴法国留学。
后又在法国外籍军团挂职泡了两年，进修军事素养与技能，自认为学到足够多的东西后这才学成归国、参军入伍。
如果不是前政府时代的那次军事叛乱，以及后来的博纳特政变。
塔诺尼上校现在起步也得是个准将军衔，执掌一支足够有战斗力的部队镇守一方，不至于沦落如今这般黑帮头子的模样。
虽然这下场令人欷歔，但塔诺尼上校自己却不这么觉得，一直认为自己是有能力东山再起，亲手夺回曾经拥有但已失去的一切的。
近在眼前的尼特里亚战役就是最好的机会。
塔诺尼上校是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带领组织，趁“安德罗大战博纳特”打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大好时机，暗中接管尼特里亚市内博纳特没精力去管、安德罗还暂时插手不上的那些领域和灰色地带。
而且按塔诺尼的推测，尼特里亚这一仗，博纳特大概率是打不赢的。
别看博纳特阵势搞得不小、显得决心很大，又是战前动员又是隔三差五宣讲鼓舞士气的，还把他麾下最忠实的鹰犬之一——努诺卡，给派到了尼特里亚来挂牌督战。
但军事素养足够的塔诺尼却看得出来，博纳特现在这些言行举止，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就主打一个“博纳特现在的尼特里亚部署策略，真是为了打赢尼特里亚战役吗？不是的，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旁人觉得尼特里亚战役会被博纳特打赢”。
就不说别的，单说一点。
他博纳特真要是打算在尼特里亚跟安德罗拼个你死我活，那就不会是现在这种三线部队和壮丁杂牌军，搁城里满地跑的情况。
而应该是博军精锐嫡系在城内街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各种重型技术装备倾巢而出通通拉出来，用重兵集群把尼特里亚打造成一个字面意思上的要塞都市。
那博纳特现在搞这么大阵仗，到底是图个啥呢？
军事嗅觉还算敏锐的塔诺尼其实已经意识到，博纳特现在这么搞，很可能是要给安德罗的部队放血，同时削弱“对博纳特忠诚不绝对，就是对博纳特绝对不忠诚”的博军杂牌部队的实力。
充分发挥其炮灰价值，最好能和安德罗的部队斗个两败俱伤，让精锐嫡系“博家军”可以坐收渔利。
那如此一来其实就好办了。
既然博纳特是打得这种战役意图，最后免不了要滚蛋失守尼特里亚。
而安德罗的部队虽然能夺取尼特里亚的控制权，但势必少不了和博军斗得损失不小、实力大减，能夺取尼特里亚也不会有太强的控制力，是抽不出太多的兵力来进城驻防的。
那自己的大好机会这不就顺理成章地来了吗？
到时候只管携暗中悄然发展起来的不俗实力，向获胜的安德罗那边展现拉拢价值。
而大战刚过、实力虚弱的安德罗，出于大局考虑和维稳目的，必然会理智地选择“招安黑帮”，早在前政府军时期就曾研究过安德罗的塔诺尼有这个信心。
那到时候的事情就好办了，几乎来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安德罗就都会照单答应。
最主要的还是要通过谈判交涉，让安德罗答应“名义上的主权，实际上的治权”这一点。
也就是塔诺尼名义上归顺安德罗，认可安德罗这个领袖宣誓效忠，而安德罗则要赋予塔诺尼充分的自治权，至少私下里承认尼特里亚完全是由塔诺尼治理管辖。
相应的，塔诺尼也会给安德罗上缴赋税、提供兵源、协助统治等等，充分履行自己的“诸侯义务”。
搁非洲大区这个普遍情况来说，这点要求确实不算过分，是非洲大区常见的中央与地方勾兑模式。
得说塔诺尼这个计划算得上是不错，理论上具备较高的可行性。
但塔诺尼万万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竟然能坏在自己人手里，被德比这个一直瞧不起康纳斯，将其当做“三姓家奴”来看待的蠢货坏了好事。
“我总是跟你说，反复跟你强调，德比！”
“我要你不要感情用事，要多从集体利益的角度出发，来看待和考虑问题！我们组建黑帮只是迫不得已，你他妈是不是真觉得咱和那些黑道流氓没什么区别？和他们一样没脑子蠢猪吗？”
“你看康纳斯不爽那是你的个人问题，你再怎么不爽他，随你便！但你不能把这种个人情感带入到公事里，还是事关我们整个集体利益的大事！你怎么就干得出不向我请示，直接把康纳斯给否了怼回去这种事的！？啊！？”
实在是窝火的塔诺尼一时没忍住，又张口就来地把德比狂飙一通。
照例还是不敢犟嘴的德比，就搁那儿杵着老老实实挨骂。
直到有点骂累了的塔诺尼转身拿起桌上杯子喝水，自己也是一肚子委屈的德比这才解释道。
“老板，我也不想事情闹到这个结果啊。我就是想给咱组织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想着那安德罗现在家大业大、光是缴获博军的武器装备都堆积如山了，要他分给咱们一个营的装备过分吗？不过分啊。”
“谁知道康纳斯那家伙又臭又硬，他一个三面通吃、狗都不如的东西，竟敢在我面前那么强硬地摆谱，就算谈崩了也不答应我的条件，到最后给我的答复都是门都没有、想都别想。”
“我——我是觉得这肯定就是安德罗的意思，是安德罗瞧不起咱们兄弟，认为咱们这帮前政府时代的败军叛党不配，只不过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资格跟他提条件？他就是纯纯看不起咱们，他就是坏！没别的！”
一个贩毒加拐卖人口，堪称无恶不作的黑帮头目，有脸搁这儿骂别人坏，倒也算奇葩一朵。
听完德比的辩解，塔诺尼很是厌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大可不必再说。
又一口水下肚后，这才气消了不少地回道。
“你没搞清楚安德罗现在的心理状态，就敢提这种谈判条件，你是真把安德罗当成上门求咱黑帮办事的上贡屁民了。”
“安德罗现在是大胜而来，他的部队在迄今为止几乎所有的战斗中，都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他就好比是一个还没尝到失败滋味的赌徒，你却什么也不做地要他交出手里的筹码，在他眼里你已经连挑衅的路边一条都算不上了，而是纯粹的傻B一个，你懂不懂！？”
“我们不是不会跟安德罗谈条件，但不能是现在谈，绝对不能。”
“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积蓄力量、待时而动，让安德罗觉得我们对他听之任之没有威胁。等到安德罗和博纳特杀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后，安德罗需要人来帮他强化刚到手的尼特里亚控制权，那时才是我们对他谈条件的最佳时机！”
“到时候你别说一个营的装备，只要能名义上归顺、宣誓向他安德罗效忠，我估计损失惨重的安德罗为了尽快恢复可用兵力，一个旅的装备都可以给我们，你何必急于眼下呢？”
“啊，这——”
为啥德比只配当组织里的二当家，而塔诺尼却能稳坐大当家宝座不动摇。
那当然是实力使然有原因的。
“热情”组织能从前政府时期跟博纳特斗到现在，非但没斗垮反而还斗得有声有色、日渐壮大。
那很大程度上都是塔诺尼这个“老板”的功绩。
是塔诺尼一直在从组织的最高掌权者位置上统帅决策、发号施令，就像大脑控制身体那样操纵整个组织和博纳特暗中对抗，凭本事一路走到了今天。
最近因为身体不适，老胃病再度发作的原因而几天没下床，放权给德比要他没啥大事就别来打扰、自行决断。
塔诺尼是真没想到这一放权就放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
他德比以前是中校、现在是组织二当家，前前后后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了，无论管事还是管人的经验也不少了，怎么就能跟没长脑子一样把事办成这样。
“那——那老板你看要不这样，我去打个电话把康纳斯叫回来，叫回来咱们继续谈。哦不对现在城里连电话都打不通了，那我干脆派人去吧，派人把康纳斯叫来再好好谈一谈。”
“你他妈叫个屁！你怎么能蠢成这样！亏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啊！啊？”
恨铁不成钢的塔诺尼实在是无语。
要不是手下实在没其他更好的现成人才可用，局势正值关键时机也不适宜临阵换将，塔诺尼是真恨不得现在就把德比从二当家位置上踹下去，换个更有能力的人上来。
实在是没其它更好的办法，只能“废车当成跑车开”，再给德比上上课补习知识的塔诺尼无奈道。
“谈判学上有一条很简单的道理——不能露怯。”
“简单来说就是，你不能刚刚十分强硬地拒绝了谈判对手，又立刻上赶着把人家再叫回到谈判桌前。这样做的短时间内前后反差太过明显，一定会让谈判对手意识到你这是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不是在装腔作势就是彻底没牌了。”
“所以，你现在再着急把康纳斯叫回来，只会适得其反，只会让安德罗觉得我们是在玩什么廉价把戏，结果没玩成露馅了。”
“乘胜而来的安德罗，一定会以非常强硬的姿态来要求我们，他当前的状态有这个资格，这是必然的。就别想着跟这种状态下的安德罗，在谈判桌上争取到什么利益了。到时候连你最瞧不起的康纳斯，都会无情笑话你是个白痴！”
“我为什么这么确定一定是这样？很简单，因为我如果是安德罗的话就一定会这么做，而安德罗不傻，他虽然一向有很高的道义原则，但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在前政府时代就是如此。”
“你想赌安德罗很蠢，赌我实际上判断错了吗？那请便吧。”
“只是那样的话，组织就不会再给你下一次机会了。”
！！！
听闻此言猛然一惊，神经有些大条的德比这才顿感后背发凉。
终于意识到了老板就是老板，老板就是组织的最高掌权者，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黑帮帝王。
他是真有本事让自己连后半生在轮椅上度过的机会，都给无情剥夺了的。
“我——我知错了，老板，真的是完全责任在我，我充分意识到这点并万分后悔了。”
“那咱们接下来该咋办啊？我想不明白，这种情况岂不是——岂不是有点走投无路了吗？”
“走投无路？那倒不至于。”
情况虽糟，但自认为“一切还尽在掌握之中”的塔诺尼，可并不觉得到此为止完蛋草了。
至于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做，那也是成竹在胸已经有了办法的。
“打吧，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先打再说。”
“博纳特接下来肯定会投入大量的资源和精力，用于在安德罗发起攻城前扫荡我们。”
“我有预感，这次的扫荡必将完全不同以往，博纳特会拿出全力，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来对付我们。以防在安德罗打上门来后，在关键时刻后院失火，被内外夹击。”
“而且我们不可能向博纳特媾和投降，原因你知道。博纳特就是靠着‘叛徒必须死’的残暴铁腕来维持统治的，他的实际行动一直在告诉所有人这样一个道理——叛徒在他这儿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死路一条，怕的话就别想着当叛徒了。”
“像我们这种上个时代的叛党余孽，别说是死路一条，就是死恐怕也得死到狮子肚子里变大粪，就彻底打消对博纳特投降的念头吧。”
“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博纳特的扫荡，而且要快。博纳特的行动不是尚在准备，而应当是已经在进行中了，这一次他是不会给我们留多少反应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