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会（1 / 1）
周正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收留杜克是有私心的，当然不会是“看你可怜所以大发慈悲”这种唐僧级别的理由。
除了杜克和他麾下这些陆战队员们扛枪打仗的能力，对自己的革命大业非常有帮助外。
周正最看重的一点，便是杜克这精锐四等人的出身，以及从地狱里活着爬出来的人生经历。
而看重杜克的出身，并不是说周正觉得天兵有多无敌、帝国军有多么世界最强，不是这样的。
周正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干大事的路上，必然少不了各种脏活儿黑活儿要做。
一般人做这种活儿不是执行力和能力上有问题，就是无法痛下杀手把事做绝。
而杜克不然，不但有着不打折扣的执行力、超强的军事能力，还能把自己的人性与情感打包丢进垃圾桶里再去做某些事。
所谓的“痛下杀手把事做绝”对杜克来说，就好比“人被杀会死，下雨会有水”一样，已经成为潜意识层面客观真理一般的存在。
李正剑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不免有些忧虑地向周正回道。
“你就不担心杜克做出某些难以想象的事情来吗？我并不怀疑他的能力，但却担心他对某些目标的不择手段程度。”
“还有，安提加虽然是个极具威胁的敌人，但他到底身份特殊，是博纳特仅剩的惟一一个儿子。”
“我——我是担心杜克把事情做过火，真要是能做到的话，活捉安提加对我们而言的意义，可比宰了他要大得多。”
“嗯，这个嘛......”
周正当然知道李正剑此言绝非杞人忧天，让杜克去干黑活儿，就必须要承担与之对应的风险。
诚然是可能会出现“杜克或者手下的人没忍住，当场就给安提加噶了祭天”一类的意外情况，这是客观事实没错。
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周正撤销对杜克所下行动令的理由，原因这就若有所思中缓缓道来。
“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会有些牵强，老李，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愿意相信杜克，并且为此承担一定的风险。”
“军事逻辑层面需要建立起指挥员与战斗员的深度互信，这个咱就不说了，道理都懂。”
“更重要的是‘帝国主义把人变成鬼，而我们要把鬼重新变回人’的问题，我觉得这才是重点，你难道就没发现杜克开始慢慢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
属于是半路出家、中途加入周正所率军事集团的李正剑想了想，毕竟对杜克最初的印象和记忆，可都停留在资料和档案层面。
不过这并不妨碍思维敏锐的李正剑察觉出“过去和现在”的异样，哪怕只是些许。
不多时便兀自点头地向周正回道。
“的确，感觉是不一样了。”
“想当初我刚来咱们这儿那会儿，杜克给我的印象简直——呵，我就不撒谎了，实话实说杜克当时给我的印象就是满身的匪气、彻头彻尾的武装流氓，整天吊儿郎当地嘟囔着复仇杀戮，没有一点正经军人该有的样子，简直符合我对帝国军的一切刻板恶劣印象。”
“是这样没错，起码曾经是。”
听得饶有兴致的周正笑了笑，当即追问。
“那现在呢？现在你觉得如何。”
“现在嘛——”
话说一半的李正剑又想了想，很快继续道。
“杜克似乎找回了很多东西，很多他曾经拥有并失去了的东西，比如亲情。”
“上周休息日我闲来无事，去下面的新兵训练营转了转看看情况，顺带换换心情。”
“结果我却看到杜克带着她女儿在靶场里玩，游玩项目是霰弹枪与手枪的室内近距离射击，杜克亲自给他闺女当教练。”
“得说这促进亲情的方式虽然硬核了点，但他们父女二人的确都很开心、乐在其中，这才是重点，我就不评价美国人这种教育孩子的方式了。”
“没过一会儿，我甚至看到了更意想不到的一幕。”
“杜克他前妻居然做好了盒饭送过来，我之前听说她和杜克的关系一直很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的。”
“总之就是你要不跟我说，这三人分别是前夫、前妻、离异家庭儿童，我肯定会以为这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虽然杜克和他前妻看上去还有些别扭吧，不过这俩人起码能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不回避彼此的目光，甚至杜克还能傻笑两下。”
“现在回想起来，我大概是在那一刻意识到，原来杜克也可以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起码我从他对前妻和女儿的态度上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李正剑说起的这“偶遇”，周正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听完之后也不禁回味深长，似乎这就是周正想要的结果，片刻后便向李正剑微笑着开口。
“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一点，老李，帝国主义把人变成鬼，而我们要把鬼重新变回人。”
“杜克的出身背景我早在重用他之前就调查过，他从小就是在美式传统家庭价值观里长大的孩子，渴望爱与被爱，诚实守信乐于助人，刻苦学习并且成绩优异，梦想着自己长大后能成为超级英雄一样的人物，如美漫里那般除恶扬善。”
“并相信自己从学校和书籍中所学到的‘捍卫自由与正义’是真实的，所以他选择了他所认为的一个男子汉该有的践行方式——参军报国。”
“一个有希望的国家不能没有先锋，杜克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应该成为一国青年的栋梁之才、中流砥柱，按理说应当如此。”
“可结果如何，我们都看到了。”
“就像杜克自己说的那样，他与布什内尔在本质上的唯一区别，只不过是他挺过来了，而布什内尔没有。”
“我甚至觉得，杜克代表了他与布什内尔这类人的另一种命运方向。于国而言，最可悲也最令爱国者绝望的事莫过于此了。”
说到这里，不止是周正，一旁的李正剑也为之沉默。
得说幸好这样的惨绝人寰、人间大不幸之事不是发生在自己的祖国，暗自庆幸这点的李正剑忽然意识到，曾经某一时刻的杜克到底有多么深陷绝望、生不如死，不免又是心生哀叹。
稍作一顿的周正也很快继续道。
“如果杜克像遇到我之前那样一直浑浑噩噩堕落下去，我毫不怀疑他会以另一种方式，最终步入与布什内尔相同的结果，和他身边那些战友们一起。”
“但那毕竟是已经不会发生的结果，比起单纯地把杜克当做工具利用、唯利是图，我始终坚信‘把鬼变回人’这件事才是更有意义的。这也是我们的革命先烈曾经所走过的路、做过的事，即便到今天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我们也仍不该忘记，更有理由去发扬光大。”
如果周正只是个杀人不眨眼，吃无辜人等的人血馒头，靠军火买卖和战争生意来大发横财，一心只图满足一己私欲的“战争狂人”。
始终有自己的理想和信仰且不忘初心的李正剑，自问自己除非瞎了眼才会跟这样的人共事，这压根不是钱的问题。
好在，自己看人的眼光和当时的选择没有错，单凭周正迄今为止的一言一行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让他放手去做吧，我们一起来看看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我相信杜克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听周正说完这些，李正剑也改变了方才的态度，决心与周正一道拭目以待。
“那就看看吧，怀揣着期待感等待结果的过程何尝不是一件趣事，希望你的判断是对的，司令员。”
聊完了杜克那边的事，周正与李正剑的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战云密布的尼特里亚上来。
自打尼特里亚战役的准备阶段开始，周正基本就没再回到过自己的办公室，整天不是泡在指挥大厅里统筹全局、坐镇下令，就是思考下一步的战役攻势如何推进、还有哪些细节没考虑安排到位。
再要么就是到小休息室里的折叠床上，合上眼凑合休息休息，起床后就又重返岗位。
眼下，周正依旧是坐镇在位于基祖城内的指挥中心，在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们忙碌不停的背景下，与李正剑讨论着最新的麻烦事并交换意见。
“那个‘热情’组织也太狮子大开口了，竟然敢张口问咱们要一个营的装备，摆明了想现在吃咱们的饭、将来造咱们的反，这帮人难道真拎不清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吗？”
面对几乎快被气笑了的李正剑，能提前预想到某些人心里没逼数程度的周正，倒显得挺是平静如常。
“这不意外，毕竟这样下三滥的投机主义分子，在整个第三世界到处都是。”
“对付这种马桶里吐出来的便虫，你跟他们讲道理、说大义是不起作用的，我也懒得跟这种玩意儿浪费口舌，拉低自己的水平。”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遍会。”
“既然他们自己不识好歹，把我的合作倡议当做软弱有求于他们，当成他们可以勒索敲诈的机会，那就让事实来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那就让博纳特对‘热情’组织尽情挥舞屠刀吧。不想和我周某人合作，那我猜这帮军事化黑帮败类，一定是想和博纳特的大刀片子亲密接触了。”
“停止所有可能会‘热情’组织，产生直接或间接帮助的对尼特里亚市内军事行动，命令即刻生效。”
“虽然没有帮助博纳特的必要和理由，但我也完全可以让博纳特放手去做，就这么简单。”
“还有——”
“对尼特里亚市内的战役打击，现在进度如何了？”
宏观战略层面的军机大事，向来都是李正剑这个总参谋长的本职工作。
一听周正如此问起，如数家珍的李正剑当即回道。
“整体进度已经有85%以上了，像是通信、网络、电力、水力，主要交通枢纽和兵力与物资集散地，该打的地方一个没落下，都已经在尽量不伤及平民的前提下照顾到位了。”
“伊朗人的见证者-136确实是很好的东西，有了它，相当一部分战役级别的远程打击，都不再需要传统的空军或导弹轰炸去完成了，不但增加了战术弹性、还极大降低了打击成本，算是非常贴合我们的实际需求了。”
那别的不说，就“降低打击成本”这块，周正还真就不怎么往心里去、没太在意过。
不过“波斯飞天小摩托”这个极佳战术延展性和量大管饱，堪称“穷人版远程巡航导弹”的特性，确实是让周正在迄今为止的使用过程中尝到了极大的甜头。
一听李正剑说对尼特里亚市内的战役打击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更加坚定了“吃瓜看戏”心态的周正这就笑道。
“那就差不多了，85%的进度已经很足够了，我原本预想的是能有70%的进度，就足够展开接下来的地面攻势了。”
“尼特里亚现在是断水断电又断网，交通还被我们炸得大规模瘫痪，就让博纳特和那些不识好歹的武装黑帮去斗吧，看看他们能在我们大军开进前斗到什么程度。”
“另外——得让老牙那边给康纳斯提个醒，让他注意听着些尼特里亚城里的风吹草动。”
“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黑帮分子要不了多久就扛不住了。他们或许以为自己的实力足以抗衡博纳特，但那只不过是之前的种种情况，还没危及到博纳特的核心利益。”
“今时不同往昔，博纳特对抗我们的本事提不上串。但收拾一群和自己一样，都是前政府军出身的黑帮分子这块，我不信他在豁出去以后还搞不出来点业绩。”
周正之前曾借未来科技之手给博纳特添堵搞内斗，现在也能反过来借博纳特之手，狠狠教训这些把自己给过去的面子当脚垫踩的不识好歹黑帮。
甚至可以说，周正还挺乐见这些黑帮没逼数，搁自己跟前玩狮子大开口这套的。
毕竟等这帮垃圾被博纳特收拾得哭爹喊娘，再回过头来想答应合作之时，那周正开出的条件可就跟上一次大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