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一〇九〇章 恒河肉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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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烂陀寺!千年古刹的红砂石佛塔在八月酷烈的骄阳下灼灼生辉,七层塔顶的铜铃随风发出清越而苍凉的「叮铃」声,仿佛佛陀俯瞰人间苦难的悲悯低语。寺内,讲经台红毡铺地,千盏摇曳的莲花灯映照着壁画上庄严的龙树与慈悲的观音,浓郁的檀香与乳香烟气氤氲缭绕,僧侣们低沉连绵的诵经声与悠扬的法螺声交织,竭力维持着庄严肃穆的神圣氛围。

寺外广场上,十二门黑洞洞的「雷霆炮」森然排列,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三架绘满璀璨佛光与威严龙树图案的「飞天佛影」(热气球)无声悬浮于半空,金红佛纹在烈日下熠熠生辉,如同神祇降临,无声地宣示着佛国的「神迹」与绝对力量!

帕拉国王鸠摩罗帕拉、那烂陀寺主持毗卢遮那罗、斯里兰卡的帕拉·毗婆迦、蒲甘、勃固、阿拉干、泰国使团,以及那位目光深邃如古井的吐蕃高僧尊珠·益西措……各方势力齐聚,法会气氛庄重,盟主之位眼看就要板上钉钉地落在大理头上!

然而!法会第三日,惊变骤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浓烈恶臭,如同来自地狱的瘴气,随着恒河的风,猛地灌入了那烂陀寺!紧接着,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呕吐声!

「天啊!快看河上!」

「佛祖啊!那是什么?!」

慕容复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投向寺外恒河方向,瞳孔微缩!只见宽阔的恒河水面上,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具肿胀腐烂的尸体,正随波逐流而下!男女老幼,衣衫褴褛,断肢残骸随波翻滚,暗红的血水将大片河面染成诡异的酱色!尸山血海,直冲视觉与嗅觉的极限!神圣的恒河,瞬间化作了流淌着死亡与绝望的人间地狱!

法会庄严的诵经声,瞬间被惊惶的尖叫、恐惧的议论和无法抑制的干呕声彻底淹没!

讲经台上,慕容复面沉如水,青衫微动,手中檀香羽扇依旧轻摇,但眼神已冷冽如冰。段寿辉重甲下的身躯绷紧,手死死按在刀柄上,「飞龙卫」瞬间进入警戒状态!杨义贞的黑袍身影在角落阴影中一闪而逝。弥迦悉提握着象牙法杖的手微微颤抖,诵经声中断,眼中悲悯与忧色交织。慧空紧紧抱着《般若正见真经》,脸色发白。

那烂陀寺方丈马希帕拉·瓦尔曼强作镇定,身披金纹袈裟,声音努力保持平稳,却难掩一丝颤抖:「阿弥陀佛!诸…诸位大德莫慌!恒河乃圣河,自有净化一切业障之力!伽哈达瓦拉王朝信奉婆罗门教,视死后沉入恒河为终极解脱…此…此乃其习俗使然…非…非异事也!当行超度大法,助其往生!」

他强令僧团高诵《地藏菩萨本愿经》,法螺呜呜吹响,伴随着僧众们带着颤音的「萨度!(善哉)」呼喊。寺外,帕拉僧侣们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沿着河岸点燃檀香,泼洒所谓的「圣水」,试图超度这无边无际的亡魂。

然而!恶臭越来越浓!尸流越来越密!仿佛整条恒河都变成了运尸的通道!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各国使团代表面色惨白,交头接耳,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灾难的恐惧和对法会前途的深深忧虑!

帕拉王朝元帅达摩达萨·卡亚斯塔,这位体格魁梧、佩带长刀的猛将,脸色铁青,一步跨到鸠摩罗帕拉身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陛下!尸骸数量…已逾数万!绝非寻常殉葬!上游…恐有滔天大祸!伽哈达瓦拉…怕是…怕是已经亡国灭种了!必须立刻派斥候!快!」

慕容复羽扇轻摇,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南荒丐帮的情报早已在他脑中闪过——古尔的伊兹丁·侯赛因,携卡尔纳尔大胜之威,十一万天方教铁骑如蝗虫过境!德里陷落,托马拉王朝覆灭!乔汉雄主阿诺拉贾、伽哈达瓦拉的「恒河之虎」拉克斯米达尔尽皆战死沙场!

他清冷的声音不大,却如冰锥般刺破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元帅所言极是。此非习俗,乃屠戮!古尔苏丹伊兹丁·侯赛因,率十一万天方邪教徒,携其粗劣‘震天雷’,已踏平旁遮普,血洗伽哈达瓦拉!此刻,其铁蹄…正踏着尸山血海,直逼圣城瓦拉纳西!这恒河尸流…便是其暴行的血证!」

法会暂停!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鸠摩罗帕拉紧急召集所有核心成员于那烂陀寺内殿议事。

殿内,佛坛前的莲花灯摇曳不定,恒河那地狱般的恶臭依旧顽固地从门窗缝隙钻入,提醒着所有人外面正在发生的惨剧。气氛凝重如铅。

帕拉王朝的鹰派军事顾问帕拉·塞纳帕蒂,身披赤红战袍,率先拍案而起,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伽哈达瓦拉?那群信奉婆罗门邪说的蛮子!世代欺凌我帕拉佛国,视我等为异端!活该有此报应!瓦拉纳西陷落正好!削弱婆罗门根基,为我佛国扫清障碍!救?凭什么救他们?让他们和他们的‘圣河’一起被古尔人的铁蹄碾碎吧!」

「荒谬!」一声清冷的断喝响起!阿萨姆密宗高尼布巴内什瓦里·黛维,身披紫黑袈裟,手持象征降魔之力的金刚杵,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塞纳帕蒂:「塞纳帕蒂,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伽哈达瓦拉纵有万般不是,此刻却是天竺抵挡古尔铁蹄的最后一道屏障!瓦拉纳西若破,古尔大军将如洪水猛兽,顺着恒河平原直冲而下!下一个被焚毁的寺庙是那烂陀!下一个悬挂在城门上的人头,就是你我的头颅!下一个漂浮在恒河上的,就是你帕拉的子民!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吗?!必须立刻出兵,联手伽哈达瓦拉!共抗天方邪魔!」

吐蕃高僧尊珠·益西措双手合十,声音平和却带着千钧之力:「高尼所言,乃大智慧。古尔焚寺灭佛,欲断我正法传承,其心可诛。瓦拉纳西若失,雪域高原亦难独安。佛国当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联手护城。然…」他话锋一转,目光看向慕容复,「雷火杀伐,戾气深重,望国师谨记慈悲本怀,慎之又慎。」

弥迦悉提忧心忡忡地低声对慕容复道:「国师…恒河血水,映照婆罗门种姓之恶,亦显天方屠刀之酷。吉大港的达利特勇士,心中怒火已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若在瓦拉纳西那等婆罗门圣地,被眼前惨状刺激失控暴起…恐酿成无法挽回的杀孽,大大有损我佛慈悲形象啊…」

慕容复听着各方言论,眼中精光闪烁,如同在棋盘上落子。他羽扇一顿,发出清脆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嘴角那抹冷笑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冷酷:「尊者过虑了!婆罗门以种姓锁链禁锢万民生机,天方教以毁灭之火焚烧正法殿堂!两者皆是我佛国复兴之死敌!瓦拉纳西之危,非祸,乃天赐良机!」

他霍然转身,面向鸠摩罗帕拉,抱拳行礼,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陛下!臣请率大理‘飞龙卫’三百精锐,携‘雷霆炮’与佛怒火油弹,联合帕拉内河水军五千,即刻沿恒河逆流而上,驰援瓦拉纳西!此战若胜,有三利!」

「其一:破古尔铁骑锋芒,扬我佛国神威,震慑东恒伽、朱罗等宵小,稳固天竺东岸!」

「其二:救圣城于水火,收天竺万民之心!让伽哈达瓦拉乃至整个天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帕拉之沃土稻米,无尽铁石,将尽归陛下调度!」

「其三:」他目光扫过尊珠·益西措和布巴内什瓦里,「佛国联盟,经此血火淬炼,将坚不可摧!」

鸠摩罗帕拉眼神剧烈闪烁,权衡利弊。眼前的尸河恶臭和慕容复描绘的宏伟蓝图交织。终于,他猛地一拍扶手,下定决心:「好!国师雷火护法,神威无双!瓦拉纳西乃天竺命脉,不可不救!达摩达萨元帅!点齐内河水军五千精锐,一切听从国师调遣!毗卢遮那罗主持!速抄录《般若正见真经》副本,送往瓦拉纳西,安抚民心,宣扬我佛国平等正法!」

法会第六日的夜晚,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恒河上的尸体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密集,腐烂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笼罩着整个那烂陀寺区域。僧侣们点燃的檀香在这地狱般的气息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寺外,无数达利特与首陀罗跪在岸边,对着漂浮的亲人尸骸发出压抑的悲泣,眼中除了恐惧,更燃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

那烂陀寺外临时码头,却是另一番肃杀景象!

帕拉王朝内河水军五千精锐僧兵与弓手,已全副武装登船!五十艘大小战舟在河面上列阵,船帆鼓胀,战旗在带着尸臭的夜风中猎猎作响!杀气冲霄!

旗舰「大日如来号」宛如水上堡垒。三百名大理「飞龙卫」精锐如同冰冷的战争机器,身披特制滇铁轻甲,手持寒光闪闪的缅钢短刀与黑洞洞的火枪(佛国版燧发枪),杀气内敛却令人胆寒!十二门经过防水处理的「雷霆炮」被牢牢固定在甲板炮位,旁边堆放着上百枚密封的、装满粘稠火油的「佛怒火油弹」!三架拆卸后重新组装好的「飞天佛影」热气球被固定在大型平底船上,随时准备升空,成为战场上空俯瞰众生的「佛眼」与毁灭使者!

段寿辉亲自检查着每一门火炮的装填状态,声音低沉如铁:「国师,古尔的‘震天雷’威力虽逊于我‘雷霆炮’,但其爆炸声响巨大,擅于惊马乱阵,制造混乱。瓦拉纳西城河交错,地形狭窄,大舰队难以展开阵型。此战,我‘飞天佛影’凌空轰炸与火枪精准狙杀,将是破其骑兵冲锋的关键!」

杨义贞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慕容复身侧,黑袍融入夜色,声音带着阴冷:「国师,伽哈达瓦拉的婆罗门僧侣,视我佛国为异端,恨之入骨!此刻虽需我们救援,但难保不会暗中使绊子,甚至与古尔勾结!还有那些达利特…他们心中的仇恨之火已被这尸河彻底点燃,若在瓦拉纳西城内失控,屠杀婆罗门贵族…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会被视为纵容暴行的恶魔!」

慕容复独立船头,羽扇轻摇,俯瞰着脚下流淌着死亡与恶臭的恒河,眼神冷酷如万载寒冰:「杨将军,婆罗门僧侣?一群贪恋权位、畏惧死亡的蛀虫罢了!我以‘雷霆炮’之威震慑其胆,以战后商路税赋分润喂饱其贪欲!双管齐下,他们自会变成最听话的狗!」

「至于达利特…」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他们的怒火,正是我佛国斩碎千年种姓枷锁最锋利、最无情的刀刃!在瓦拉纳西,传我佛谕:‘杀婆罗门压迫者,即为超度其罪恶,助其解脱轮回!’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些!烧尽一切腐朽!」

弥迦悉提站在一旁,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合十急道:「国师!瓦拉纳西乃佛教、婆罗门教共尊之圣城!杀戮过甚,必失民心,有违我佛平等慈悲之根本啊!当务之急是联合戈文德钱德拉国王与库马拉德维王后,以圣城守护者之姿,共同抗敌,方能收服人心!」

慕容复瞥了他一眼,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尊者放心,本座自有分寸。雷火为金刚怒目,破邪显正;平等为菩萨低眉,收服人心。南荒丐帮死士已潜入古尔后方,断其粮道,焚其辎重!迦摩缕波的密教高僧,正以其无上神通,在拉杰普特诸邦散播‘古尔欲灭其教’的流言,挑动其内乱!瓦拉纳西…此战必胜!此城…必入我佛国彀中!」

他猛地转身,羽扇直指北方黑暗的河道,声音穿透尸臭弥漫的夜空:「段寿辉!舰队全速前进!务必在古尔发起总攻前抵达瓦拉纳西布防!」

「杨义贞!即刻训练随船的达利特青壮,教授巷战搏杀与火油瓶投掷!告诉他们,圣城之内,压迫他们祖祖辈辈的婆罗门老爷,其性命便是他们通往解脱的‘功德’!」

「慧空!联系迦摩缕波密僧,我要古尔后方乱上加乱!粮草、军心,给我彻底搅碎!」

「弥迦尊者!你携《般若正见真经》,随第一批船队先行入城!在尸骸遍地的瓦拉纳西街头,宣讲我佛国平等正法!告诉那些绝望的达利特(贱民)和首陀罗,我佛国…便是他们的救赎与未来!」

法会第四日,那烂陀寺内的诵经声依旧,却再也无法驱散恒河尸流带来的死亡阴影。南荒丐帮的加急密报如同雪片般飞来:

古尔兵锋:伊兹丁·侯赛因十一万铁骑已兵临瓦拉纳西城下!伽哈达瓦拉国王戈文德钱德拉与智慧王后库马拉德维,正率领数万由僧侣、贵族、平民和绝望的达利特组成的军队,依托恒河天险与古老城墙,准备进行一场注定惨烈的圣城保卫战!血战一触即发!

后院起火:东恒伽王朝与朱罗流亡势力遣密使勾结,图谋在佛国海上生命线——马六甲海峡发动大规模袭击!

内部叛乱:斯里兰卡使团中那个叫娜拉·香蒂帕拉的女人,正暗中串联婆罗门残党,策划在佛国重要军港亭可马里发动叛乱!

帕拉·塞纳帕蒂再次跳脚,急吼吼道:「国师!看到了吗?婆罗门教与天方邪教都是喂不熟的狼!瓦拉纳西若完蛋,下一个就是我们帕拉!舰队怎么还不动?!快出兵啊!」

布巴内什瓦里·黛维也沉声道:「国师,圣城瓦拉纳西关乎天竺气运!与伽哈达瓦拉联手,是唯一生路!迟则生变!」

慕容复站在高高的佛塔上,俯瞰着寺外正在拔锚起航的舰队。恒河的尸臭与战前的肃杀混合在一起。他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掌控一切的冰冷与燃烧的野心。

「塞纳帕蒂顾问,高尼尊者,稍安勿躁。」他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瓦拉纳西,将是我佛国威震天竺的立威之地!古尔铁骑?我以雷火焚之!婆罗门异动?我以利刃镇之!达利特民心?我以平等收之!」

他羽扇遥指东方和南方:「东恒伽?朱罗?冢中枯骨,跳梁小丑!潘迪亚王国早已暗中向我佛国输诚!他们的反扑,不过是自取灭亡!」

「亭可马里的婆罗门老鼠?正好借此机会,一网打尽!」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定格在鸠摩罗帕拉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告:

「天竺法会联盟已成!帕拉与那烂陀归心!此战之后,佛国霸业将稳如磐石!这…更是未来挥师北上,闪击成都,问鼎中原的…无上基石!」

夜幕彻底笼罩大地。那烂陀寺的巍峨佛塔被千盏长明灯映照得金碧辉煌,三架重新升空的「飞天佛影」在尸臭弥漫的夜空中散发着幽冷而威严的佛光,巨大的金幡在腥风中猎猎狂舞,构成一幅神圣与死亡交织的诡异图景。

由「大日如来号」旗舰引领的庞大舰队,如同一条钢铁与怒火铸就的巨龙,逆着漂浮着无数尸骸的恒河血水,劈波斩浪,向着北方那座被死亡与战火笼罩的圣城——瓦拉纳西,全速挺进!

慕容复独立于旗舰船头,青衫在带着血腥味的夜风中狂舞。他俯瞰着脚下流淌着无尽苦难与死亡的恒河,低声自语,声音冰冷得仿佛来自九幽黄泉,却又带着焚尽八荒的炽热野心:

「伊兹丁…你的‘震天雷’,屠戮生灵,污染圣河…」

「婆罗门…你的‘种姓锁’,禁锢灵魂,荼毒千年…」

「今日,我慕容复…」

「便以这佛国之雷火为锤!」

「以平等正法为砧!」

「借这瓦拉纳西的滔天血火…」

「将你们…连同这腐朽的天竺旧秩序…一同…砸个粉碎!」

佛国的战争机器,在恒河的血与火中,轰然启动!圣城瓦拉纳西,将成为枭雄霸业的下一个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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