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一一五七章 四方惊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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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五年三月初六蜀宋成都行在紫宸殿内,金砖铺地,香烟袅袅。岳飞连战连捷、六万破三十万、襄汉六郡尽复的捷报方才由中使高声宣读完毕,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御案上的铜炉轻轻喷吐着白烟。

张浚率先出班,声如洪钟:「陛下!岳太尉以寡击众,连下郢、襄、随、邓、唐、信六郡,实为百年未有之盛举!此乃天赐良机,当乘胜北进,直捣汴洛,迎还二圣,以雪靖康之耻!」

赵鼎亦拱手附和:「臣请即下诏书,征发荆湖、江淮诸路粮草,支援前线。岳家军士气如虹,若此时止步,恐挫锐气,贻误战机!」

话音未落,汪伯彦缓缓出列,捋须冷笑:「战果固喜人,然臣闻前线流传,岳家军所用兵甲刀枪,刀枪不入,斧矛如切豆腐,敌军呼之为『妖法』。此物来源不明,恐有明夷暗助。陛下岂可不察?且连战虽捷,然远师深入,后方空虚,若金虏乘虚南下,谁保蜀中安危?」

秦桧微微一笑,语调阴柔:「汪相之言,正合臣意。岳飞之功,固当旌表,但兵贵节制。今其兵锋过盛,且有此等奇器,若不加约束,恐尾大不掉。臣请旨令岳飞固守襄汉,修城安民,勿再轻启干戈,以观后势。」

殿上气氛骤然紧张,主战与持重两派隔空对峙。张浚冷声反驳:「所谓『妖法』,不过是新式兵甲之利,何来外夷暗助之说?此等流言,正中金虏离间之计!若因谗言而自缚手脚,坐失良机,将来悔之晚矣!」

秦桧目光一闪,反唇相讥:「张公好战,却不思国本。陛下,臣还闻,岳家军粮秣多自襄汉地方筹措,若再北进,必需朝廷全力供给。此等大权尽归一将,于国安乎?」

赵构端坐龙椅,眉头紧锁,目光在两派之间游移。捷报让他心中振奋,但「妖法」与兵权过盛的话又触动了他最深的忌惮。他轻轻敲着御案,沉吟良久,终于开口:「岳飞忠勇,功不可没,朕心甚慰。然国家用兵,贵在审慎。着即传旨:襄汉六郡既复,当固守疆圉,修葺城池,抚安百姓。其新式兵甲,命枢密院详加稽查来源,造册奏闻。粮秣拨付,由荆湖北路制置司节度,不得擅专。」

圣旨一出,主战派面色一沉,秦桧、汪伯彦则相视一笑。张浚低声对赵鼎道:「这一纸旨意,既是奖赏,也是枷锁。」

而当燕京大兴府御极殿厚重的毡帘被侍从猛地掀开,满身风尘的急驿军士扑倒在殿阶之下,双手高举一封染血的军报。殿上,完颜吴乞买正与宗室、枢密院大臣议事,见状眉头一皱,示意近侍呈上。

金国枢密副使汉军旗刘彦宗展开军报,才读了几行,脸色便变得铁青:「南路刘合孛堇所部……于邓州西溃败!号称三十万之众,死伤、降散十之七八,徐文弃新野、邓州而走,襄汉六郡尽入宋手!」

殿中一片哗然,正白旗主完颜宗翰重重一拍案几:「六万宋兵,连破我南路大军?这是什么妖术!」

有将领沉声道:「探报称岳飞部所用兵甲刀枪不入,斧矛如切豆腐,敌军呼之为『妖法』。我军箭矢、刀枪难伤其身,反为其重刃所斫,溃不成军。」

完颜吴乞买目光阴沉,缓缓开口:「妖法也好,新器也罢,能在短时内连下六郡,必有其恃仗之物。枢密院即刻派探马司、谍探司南下,务必查明此军器来源——是宋自铸,还是有外国暗助。」

刘彦宗补充:「南路既失,汴洛之屏障洞开,刘豫之国已如风中残烛。陛下,是否遣宗翰大王率正军南下,重整南路?」

完颜宗翰冷哼一声:「若不先整肃刘豫这条看门狗,再多兵也白搭!他军中将领贪功冒进,粮道不继,遇强即溃,误我大金声威!」

完颜吴乞买沉吟片刻,拍板道:「一面责令刘豫交出南路兵权,将其精壮编入我军;一面自东路、北路抽调精锐铁骑南援,先固汴洛,再图襄汉。至于这岳飞——」他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既然他敢用妖器破我军阵,便叫他尝尝女真铁骑的真钢利刃!」

殿中诸将齐声应诺,杀气在毡帐间凝成一层寒霜。南线的惨败,让金国高层第一次正视这支「刀枪不入」的宋军,也让下一场更凶险的对决,开始在他们的谋划中成形。

一千里外的开封阴云压顶,殿外秋风呼啸。刘豫端坐御座,面色铁青,手中捏着刚由燕京送来的金国诏令,纸角已被攥得起了毛边。殿下文武百官屏息而立,谁都感觉到这位「大齐皇帝」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

诏令内容简短而冷酷:南路溃败,襄汉尽失,命刘豫交出南路兵权,由金国将领直接节制,并将精壮编入女真正军,限期固守汴洛,严防宋军北进。

刘豫猛地将诏书拍在御案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颤抖:「交兵权?把我大齐的兵交给那些女真鹰犬?这是要我做个空壳皇帝!」

相国张孝忠小心翼翼地进言:「陛下,南线之败,实因徐文轻敌冒进,刘合孛堇又不谙南地军情……金人此举,恐是借机削我兵权。然眼下宋军气势正盛,若与燕京正面冲突,恐招来更大祸患。」

刘豫冷笑一声:「更大祸患?如今祸患已至!岳飞那厮六万破我三十万,还使出什么『妖法』,刀枪不入、斧矛如切豆腐,吓得我军溃不成军。若再让他长驱直入,汴洛危矣!」

枢密使孔彦舟沉声道:「陛下,或可顺水推舟,表面遵诏,暗中留用心腹,将精锐分散编入各镇,避免一次尽数被金人征走。另须急募新军,修筑汴洛防线,并派细作打探岳家军兵甲之秘,务求破解。」

刘豫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好,就依此计。对外,我刘豫仍是金国册立的皇帝,对内,谁敢动我根基,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对心腹道:「传我密令,令许州、陈州、蔡州各镇加紧操练,粮草器械优先供应;再派人去江淮、淮东,探明那『妖法』的来历——若真是明国之物……哼,也许该与那位方司令做一笔交易。」

殿中群臣面面相觑,谁都明白,南线的惨败不仅让刘豫颜面尽失,更让这个金国的傀儡皇帝开始暗中筹谋自保,甚至动起了两面下注的心思。

襄阳春雨初歇,帐外的泥地还泛着潮气。岳飞正伏案阅览斥候连夜送回的情报,案上摊开的,不止是京西南路的军情图,还有两封刚刚截获的密信——一封来自许昌,一封来自燕京。

许昌密信言辞急促,记录了刘豫在大梁殿上的震怒与暗中筹谋:表面遵诏交兵权,暗地分散精锐、加紧操练,甚至派人去江淮、淮东探查「妖法」兵甲的来历,意图与明国方司令接触。

燕京密信则是金国宣政殿的御前会议纪录:完颜吴乞买震惊南线溃败,下令彻查岳家军新式兵甲来源,责令刘豫交出南路兵权,并调东、北路铁骑南援,先固汴洛,再图襄汉。

岳飞看完,将两封信并排放在案上,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许昌、汴洛、燕京——三点之间,似乎已经有一条无形的战线在收缩逼近。

牛皋、张宪、王贵等人依次入帐,见主帅神色凝重,皆屏息以待。

岳飞抬起头,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冷意:「刘豫在自保,金虏在调兵。这意味着——我们的胜利,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联手应对。」

他用鞭尖点了点汴洛:「金兵南下,必先固守此地;刘豫失了襄汉,会死守许昌、汴洛一线。这给了我们一个短暂的窗口——金兵未至,伪齐未稳。」

张宪沉声问:「元帅意欲何为?」

岳飞目光如刀:「固守襄汉,并非死守。我们要做的,是在这段时间内,把六郡变成一座铁桶——城防、粮道、兵员、民心,一样不能松。等金兵压境时,我们要有余力反击,而不是被困城中。」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低沉:「同时,派最精锐的斥候,盯死汴洛与许昌之间的动静。刘豫若真派人去江淮、淮东探查兵甲来源……我们要比他更早一步,知道他想和谁交易。」

岳云在旁接口:「父帅是想……」

岳飞看了儿子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战场上,兵不厌诈;朝堂上,亦然。金虏、伪齐、明国——谁想探我们的底,就让他们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的东西。」

他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阴云压顶的北方天际,声音低沉却坚决:「这一局,不只是刀兵相见,还是心与心的博弈。等他们的铁骑南下之日,就是我们再度出击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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