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见棋如见人（1 / 1）
至臻楼……
这是一个以彭臻名字命名的酒楼，也是彭氏家族最重要的产业。
南无门的修士居然连至臻楼都知道。
这意味着他们知道彭臻来自于彭家，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祸及家族。
这才是真正的威胁！
彭臻一脸凝重去往了坊市。
他刻意收敛气息，只是穿了件寻常的灰布长衫，灵兽袋，海囊储物袋都被他刻意收纳，不显山露水。
“大长老！您可算……“
至臻楼门口，一个圆脸小厮看见彭臻，顿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来，脸上堆满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看就要行大礼。
彭臻目光一凝，右手食指在袖中轻轻一挑。
小厮顿时觉得膝盖一麻，跪到一半的姿势硬生生停住了。
这位来自彭家的年轻族人，一时不知所措。
便在此时，至臻楼的掌柜彭英怡快步而来，彭臻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传音入密：“有人约我在此地见面，可有古怪？”
彭英怡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道：“三楼听雨轩，有个古怪和尚，自称找你。“
彭臻拾级而上，木质楼梯在他脚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行至三楼听雨轩，见一灰袍僧人。
此人面前摆着一方棋盘，黑子如墨玉，白子若凝霜，棋盘边缘刻着二十八星宿的图案。
一壶清茶，自斟自饮。
僧人身形瘦削，僧袍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
“可是云石道友？“彭臻抱拳行礼，显得颇为恭敬。
僧人抬头，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他右眼浑浊如蒙白翳，左眼却清澈如孩童，此刻正含着笑意。
“彭施主果然守时。“僧人双手合十，“贫僧等候多时了。“
彭臻反手合上门扉，抱拳行礼：“云石道友，盛情相邀，岂敢不至。“
“彭道友请坐。“云石僧人回礼。
彭臻落座，案几上的茶汤映出他凝重的面容：“不瞒云石道友，我的魂灯都留在宗门祖师堂，你让我背叛宗门，盗取宗门重宝，实在做不到。“
云石僧人闻言显得不急不躁，他收拾着棋盘笑道：“老衲不要你叛宗，你只需传个讯息就行了。“
“彭道友请。“僧人袖袍轻挥，盛着白子的玉盅滑至案几对面。
彭臻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的一串菩提子，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微缩的佛陀法相，随着动作泛着淡淡金光。
彭臻抱拳还礼，他平日修行繁忙，并不通棋道，但对阵法还是了解一些。
眼前这器盘实则乃是一件阵器。
棋盘的纵横网格，皆有灵力运行的轨迹，每颗星位都是阵法枢纽，与其说是对弈，还不如说是对阵。
“嗒！“
白子落在右下角星位，清脆的声响在轩内回荡。
彭臻指尖离开棋子的瞬间，棋盘上的银星微微一亮。
云石僧人淡淡一笑，紧随着落子，同样也在构建阵法网络。
两人对弈间，彭臻一脸诚恳的开口相劝：“那药师金身佛在天工楼，被我师叔紫丹真人日夜守护，他老人家乃是金丹真人，实力非凡，云道友还是莫要做这不切实际的打算，不如就此放手，我们交个朋友……“
彭臻话说一半，忽见云石执黑子的手在棋盘上方顿了顿。
僧人浑浊的右眼里闪过一丝异色，黑子最终落在对角星位。
“这就不劳彭道友担心了。“云石轻笑，神色中颇有几分信心。
彭臻微微一愣，敢打金丹真人主意的绝对不会是筑基期修士。
“失敬！原来是云前辈。“彭臻起身行礼，一脸恭敬：“晚辈失礼了，还请前辈恕罪。“
云石提起茶壶，壶嘴倾泻的茶汤。“你我是棋友。何须这些虚礼？“
两人再次对弈，彭臻在棋盘四个角落都已经布局，四方相互呼应，恍若一个整体。
“四象？“云石的眉毛微微扬起。
“区区不才，只会这个。“彭臻自嘲一笑。
僧人手中菩提串突然无风自动：“天下十大阵基，能通一者便是凤毛麟角。“
接着两人继续对弈，棋局渐酣，黑白交错间，棋盘上的星光越来越盛。
彭臻额头渗出细汗，他布下的四象阵正在被七星阵一点点蚕食。最东角的青龙位已经出现裂痕，对应的白子也开始泛黑。
“云石前辈……“彭臻突然按住一枚欲落的黑子，“我那弟子不过炼气期，还请前辈高抬贵手。“
“啪！“
云石将黑子重重拍在青龙位上，整条龙影应声碎裂。
僧人左眼突然变得清澈如孩童：“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镜中映出钱雨棠被黑气缠绕的身影，“阴煞噬心，非金身佛不能解。“
彭臻盯着镜中弟子扭曲的面容，仿佛体内有鬼物将出未出，身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金色的梵文，显然是被佛门秘法暂时压制。
“我如何信你？“彭臻双目微眯，神色显得极为凝重。
“棋道如人道。“云石僧人的声音忽然空灵悠远，“落子见真心。“
彭臻深吸一口气，从玉盅中拈起一枚白子。
“嗒！“
白子落在“三三“位，原本被压制的四象阵竟有活过来的迹象。
“我信前辈所言非虚。“彭臻抬头，目光穿过袅袅茶烟，直视云石那双异瞳，“钱雨棠身上的佛印，与前辈菩提串上的咒文如出一辙。这等佛门秘传，做不得假。“
云石的手指拨动菩提串，发出细雨般的沙沙声。“既如此，为了救走火入魔的爱徒，道友可愿相助？“
彭臻缓缓起身，神色带着几分无奈：“晚辈的魂灯，就供在祖师堂，若是背叛宗门，我是逃不掉的，还请前辈谅解。”
云石浑浊的右眼微微眯起，思索良久后说道：“是老衲唐突了。“
云石僧人从容地开始收拾棋盘，黑子白子分门别类地归入两个玉盅。
“既然如此，那就作罢吧。“云石说完之后起身离开。
“多谢前辈高抬贵手。”彭臻喉头滚动，刚刚他也是紧张到了极点，这可是一位金丹修士，若使他恼羞成怒，自己恐怕性命不保。
见云石要离开，彭臻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徒弟。
“前辈！雨棠她可有性命之忧？“
云石背对着他，“令徒……自有她的造化。“
话音未落，听雨轩的门无风自开，云石已然飘渺而去。
彭臻怔怔地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房间，神情愈发沮丧。
他重重跌坐在青凳上，一拍腰间暗藏的“海囊”，取出一个青玉酒壶。
拔开塞子的瞬间，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唉……为师无能……对不起你……“酒液入喉，灼烧般的刺痛从咽喉一直蔓延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