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灵根判命（1 / 1）
数年之后，冬月廿三，箭竹山庄的晨钟刚敲过五响，彭小鱼就睁开了眼睛。
窗棂上结着薄霜，他呵出一口白气，看着它在冷空气中消散。
再过两日就是年测日，山庄里年满十二岁的孩子都要接受灵根检测。这个念头像块石头压在他胸口，让他连着好几夜睡不安稳。
“小鱼！“窗外传来清脆的喊声，“去不去喂灵鹤？“
彭小鱼披上棉袄推开门，看见青梅竹马的彭小桃站在院子里，鼻尖冻得通红。
她手里攥着把灵谷，几只白鹤正在她脚边优雅地踱步。
“今天不去了。“彭小鱼踢着地上的雪块，“我想去后山转转。“
彭小桃歪着头看他：“你最近怪怪的。是因为年测？“
彭小鱼抿紧了嘴唇，并没有回答。
他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的好友彭小山，那个总爱折了竹枝，比划剑招的少年。
他曾言要乘风御剑三千里，做一个傲世天下的剑修，可在测灵之后，便如同抽了脊梁骨一般瘫坐在地，默默的垂着眼泪。
如今彭小山已经到山下种田，再过两年，家族就会安排他娶妻生娃，开枝散叶……
彭小鱼“懂事”之后，也很想提前知道自己的灵根资质，可是族规是不允许的。
家族希望每个孩子在十二岁之前能够“无忧无虑”。
可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光就快结束了……
彭小桃的小脸皱成一团，声音闷闷的：“我哥去年测完灵根就变了……以前夏天，他总带我们翻墙去后山，用蛛网粘知了，还偷偷烤给我们吃。现在呢？整天关在丹房里，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见了我……”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见了我，也只是点点头，像不认识似的。”
“那还好吧，至少有灵根。”彭小鱼一副不太懂的样子。
“灵根真的那么重要吗？”彭小桃的小脸也是一脸懵懂。
两小孩站在雪地里，大眼瞪小眼……
午后，彭小鱼独自沿着溪流行走。
转过三道山弯，雾气突然浓重起来。
他熟门熟路地摸到悬崖下的古树前，这是他六岁时无意发现的秘密基地。
粗壮的树干要五人合抱，树皮上布满青苔。
彭小鱼拨开垂挂的藤蔓，钻进树洞。潮湿的木头气息扑面而来，洞壁上生着发光的苔藓，将内部照成幽绿色。
“来了？“沙哑的声音从树洞深处传来。
彭小鱼膝盖一软，跪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树洞尽头的老人已经与树木融为一体，腰部以下完全木质化，手臂上缠绕着细小的根须。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像是两盏不灭的灯。
“薛爷爷，我害怕。“彭小鱼的声音在树洞里产生轻微的回响，“明天就是年测了。“
曾经的妙手神医薛回春，现在只是棵会说话的老树。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树皮摩擦：“怕什么？怕测不出灵根？“
彭小鱼的声音低了下去：“彭小山去年测出没有灵根，就再也没在山上见过他了……听说他去了山下的村子，跟着老农种田，手上磨得全是茧子。”他顿了顿，喉咙发紧，“彭小旗倒是还在山上，可测出杂灵根后，就被打发去丹房烧火，整日灰头土脸的……他们……他们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薛回春枯瘦的嘴角微微扬起：“我明白了，你怕的不是没有灵根，而是怕改变，你……在害怕长大。”
“长大？”彭小鱼一怔。
“你迟早要长大，每个人都有这一天。”老人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过你放心，你有灵根。”
“是什么灵根？我的资质究竟如何？”彭小鱼紧张的问道。
“你自会知晓……”
……
寅时未至，彭小鱼就被窗外杂乱的脚步声惊醒。
透过窗纸，他看见母亲正在院中焚香，三柱青烟笔直地刺破雪幕，这是凡人为修士祈福时才用的“问天香“。
“今日要穿青云缎。“母亲抖开一件泛着灵光的衣袍。
“铛——“
青铜钟震碎晨霜，七名少年在祠堂前站成寒梅状。
彭小鱼站在最前的“花蕊“位置，这是嫡系子弟才有的殊荣。
他余光瞥见站在最外围的赵铁柱——这个外姓少年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脚上的草鞋还沾着药田的泥渍。
“赵铁柱。“
族长彭臻的声音像冰锥刺进每个人耳中。
当外姓少年的手掌贴上青铜测灵盘，盘中五色灵光纹丝不动，仿佛一块死铁。
“无灵根。“彭臻的宣判引得祠堂外一阵骚动。
赵铁柱的父亲，那位负责照料灵田的赵管事，当场撕碎了珍藏多年的《基础炼气诀》。
接着上前的三名彭家子弟同样未能引动测灵盘。
彭小鱼看见五叔家的彭雨明死死咬着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在测灵盘上，竟被青铜盘面嗤地一声蒸成血雾——这是法器对凡血的天然排斥。
轮到彭小桃时，测灵盘终于亮起微光。五色灵丝如蛛网般交织，最终形成黯淡的平衡。
“五灵根。“彭臻的声音显得比较温和“也不错了，总算是有一丝机会。“
少女行礼时，彭小鱼看见她后颈渗出细汗，将衣领浸出深色的月牙痕。
五灵根在修真界被称为“伪灵根“，终其一生都难突破炼气中期。
当彭小鱼的手掌触及盘面，异变陡生。
黄绿两道灵光如蛟龙腾空，在祠堂穹顶映出漫天竹影。
“土木属性双灵根！“族长彭臻面露激动的喊道。
……
“测灵结束，七子之中仅两人身具灵根。“族长彭臻的声音传遍祠堂。
“彭小桃，五灵根；彭小鱼，木土双灵根，其余皆是凡人……“彭臻声音平淡，却已经宣布了所有人的命运。
灵根天定，一朝评判，将来他们的命运将会各自不同。
仙归仙，凡归凡，魔归魔……
祠堂内，青铜灯盏映着幽幽火光，檀香缭绕间，彭臻负手而立，衣袍无风自动，筑基修士的威压如渊似海。
他目光沉静，缓缓扫过堂下众人，最终落在彭小虎身上。
“彭小虎，接下来你传授小鱼基础修炼法门，带他入门。“彭臻声音低沉，充满了身为族长的威严。
彭小虎当即抱拳躬身，袖口云纹随动作微荡：“遵命，族长。“
彭臻目光转向彭小鱼，语气肃然：“既然踏上修行之路，便不可再用小名。“他略一停顿，“日后你就叫彭玄鱼，即刻录入族谱。“
彭小虎瞳孔微缩。
赐名！录入族谱。
这可是连当年自己和小满测出三灵根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他不由深深看了小鱼一眼——这个往日跟在他身后嬉闹的孩童，如今已是家族寄予厚望的筑基种子。
“是。“彭小虎的声音不自觉地多了几分郑重。
彭臻的视线转向角落：“小桃。“
少女单薄的身子明显一颤。
“至臻楼缺个知客丫鬟。“彭臻语气平淡，“明日辰时，你去报到。“
彭小桃虽然年仅十二岁，但已感受到人情冷暖。
她指节发白，却仍挺直腰背：“是，族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堂外风雪渐起。
彭小鱼望着小桃，还有另外五位玩伴，从此以后便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