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第661-662章 返回家族（1 / 1）
绝不能沿直线逃遁！
那无异于在暴怒的元婴神识范围内画下一条清晰的靶轨。
彭臻猛地一折遁光，不再朝向最近的陆地，而是毫不犹豫地转向，令自身飞行的方向与那根疯狂指向身后的红针保持垂直——即沿着那“危险”来源的切线方向，全力飞驰！
玄武挂帅！
彭臻彻底隐藏在海天云气之中，飞得并不算快，但却藏得极深，就像一头飘荡在大海上的玄龟。
双极海仪的罗盘指针红绿重合，微微震颤。
这世间一切危机并存！
古尔扎是危险，同样也是机缘。
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能杀了古尔扎，必然也能够获得莫大的好处。
红针和绿针重合就代表着是古尔扎。
起初，两根重合在一起的指针只是剧烈抖动，显示已经极其靠近。
仅仅过了十数息，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两根指针，迅速开始偏移，仅仅只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完全对调了方向。
针尖倏然从彭臻正后方，猛地甩向了与他此刻飞行路径近乎平行的右侧远方！
这意味着，古尔扎已经追过头了，直奔陆地方向而去。
最终一定是扑个空……
彭臻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狂暴的神识浪潮如同实质的海啸，从他右侧不远处的天际轰然席卷而过，扫荡虚空，那其中蕴含的怒意与冰冷，足以让金丹修士神魂冻结。
好险！
彭臻强压下狂跳的心脏，略一思忖，并未继续向侧翼逃离，而是再次调转方向，朝着古尔扎来时的路径疾驰而去。
古尔扎一击扑空，势必会扩大搜索范围。以自己眼下的飞行速度，绝无可能逃脱对方的追击。而对方大概率不会回头搜寻来路——那正是思维的死角。沿着这条反向路径离开这片海域，才是眼下最稳妥的生机。
小半个月后……
彭臻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箭竹山庄。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沉——整个山庄寂静无声，竟空无一人。
他展开金丹期的神识，如细网般扫过山庄每一处角落，却察觉不到半点人影气息。
回到自己居住的寒竹轩，他凝神感应片刻，忽然，地面泛起一圈土黄色的光芒。
一头形似穿山甲的巨兽破土而出，正是蜃龙。
而伏在兽背上的，正是彭英飞。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山庄里一个人都没有？”彭臻沉声问道。
彭英飞连忙解释：“半个月前出了大事，沿海几家修仙家族接连覆灭，沉寂多年的人皮海妖……好像突然发疯了。崇德派传讯告诫，让我们尽快搬离。”
“如今我们彭家全族已经迁往内地。”
“打算去哪里落脚？”彭臻追问。
“自然是大姐去哪，族人就去哪。有大姐在，总不会让族人吃亏。”
彭臻翻手取出一卷地图，指向其中一处：“是不是位于这里的几家修仙家族被灭了？”
彭英飞看了一眼，点头道：“正是。虽然离我们还有些距离，但我们毕竟太靠近东海。如今家族也不是没有条件迁移，不如趁早撤离。”
“搬了也好。宗门那边可有说法？”彭臻又问。
彭英飞摇头：“如今沿海各族都在搬迁，早已人心惶惶。宗门也只能默许大家迁往内地。”
彭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无用，随族人一同迁往内地吧。”
彭英飞闻言略显迟疑，问道：“那大长老，您作何打算？”
彭臻目光沉静，答道：“我便不随你们同行了。一则尚有一件要事需在此地处理，二来我对外早已宣称闭死关，此时贸然现身，反而不妥。”
彭英飞点头应道：“我明白了，那我即刻动身。”
彭臻抬手止住他转身的动作，道：“且慢。离庄之前，你随我同去宝库一趟。”
彭英飞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只见彭臻肩头的蜃龙轻盈跃下，身形见风即长，转眼便恢复了那覆满鳞甲、神异非凡的巨兽本体。
它低吼一声，声音沉闷如大地律动，周身泛起浓郁的土黄色光晕，将彭臻与彭英飞二人笼罩其中。
下一刻，光芒一闪，二人一兽便如沉入水中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地面。
周遭泥土岩石在蜃龙灵力作用下，仿佛化为虚幻的波纹，自行向两侧分开让出通道。
他们迅速下潜，不过呼吸之间，已深入地下百丈。
眼前豁然开朗，沉重的土行灵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干燥、混合着灵木与金属的独特气息。
一座巍峨恢弘的地下宫殿赫然呈现眼前。
宫殿穹顶高悬，由数根巨大的蟠龙石柱支撑，柱身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夜明珠，将这片广阔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地面铺就平整如镜的青金石，倒映着上方景象。放眼望去，宫殿内部空间极大，整齐排列着数以百计的紫檀木架与玄铁柜，其上分门别类，琳琅满目。
近处木架上，整齐码放着一箱箱晶莹剔透的灵石。
绝大多数都是下品灵石，也有少量的中品乃至上品灵石。
灵石柔和的光辉交织在一起，形成浓郁的灵气雾霭。
更远处，则是存放各类丹药的区域，无数玉瓶、瓷罐被妥善安置，瓶身上贴着朱砂标签，淡淡药香弥漫空中。
两侧还有专门区域陈列着各式法器法宝，刀剑枪戟、钟鼎镜塔，形态各异，皆灵光内蕴，显然并非凡品。
甚至还有几个区域堆积着大量的灵谷、灵矿、兽材以及成捆的符箓、古老的玉简书册。
彭氏家族数百年的积累与底蕴，此刻尽藏于此，寂静而磅礴。
彭臻脚步沉稳地穿过陈列着法器的区域，径直走向更深处药香弥漫的灵药区。
这里白玉架林立，其上无数玉瓶瓷罐井然有序，朱砂标签熠熠生辉。他目光精准地掠过那些普通丹药，停在一个寒气缭绕的墨玉架前。
架上整齐摆放着二十余个巴掌大小的玉瓶，瓶身皆是血玉般的珊瑚天然而成，内部隐隐有幽暗水光流转。
彭臻衣袖一挥，这些血玉珊瑚盒便齐齐落入怀中。
他转身，将这一叠玉瓶尽数递给身旁的彭英飞。
“大长老，这是…？”
“二十一瓶玄冥真水，全都交给你使用。”彭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你主修的《极阴功》已至瓶颈，此物至阴至寒，对你冲破关隘，凝聚玄阴之种大有裨益，可直接炼化吸收。”
彭英飞闻言，先是一阵狂喜，随即面露难色，捧着这堆价值连城的至宝，苦笑道：“大长老，如此多的玄冥真水……价值恐怕堪比数件法宝，我的家族贡献点……”
彭臻看着他，并未答话，只是抬手一拍腰间那不起眼的深蓝色海囊。
霎时间，一股更加凛冽、磅礴的寒气弥漫开来，伴随着深沉如海的法力波动。一尊半人高的物事凭空出现，重重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竟是一尊以完整血色珊瑚掏挖而成的大瓮，瓮身天然纹路扭曲，仿佛血脉流淌，内里幽光几乎要满溢出来，装的竟是满满一瓮玄冥真水！
其量之大，波光荡漾，当真如一小池幽潭，足以让人浸浴其中。
“这么多！？”彭英飞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彭臻目光骤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彭英飞：“记住，此物关系重大，远超你想象。你务必亲自使用，借助其力尽快提升修为，绝不可再经他手，更不可示于旁人，乃至至亲之人亦不可透露半分，即便是用完的瓶子也必须摧毁或者深埋绝不能留！否则祸及家族！”
彭英飞深吸一口寒气，将怀中玉瓶收入储物袋，肃然躬身：“英飞明白！必不负兄长重托，严守秘密，全力修行！”
“一年之后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多谢兄长！”彭英飞面露惊喜。
……
地下百丈，寂静无声。
彭臻独立于宝库中央，宛如一座沉默的礁石。
送走彭英飞后，这片庞大的、属于他一手经营的地下世界，便彻底只剩下他一人。
当然还有肩头那只半透明的小兽——蜃龙。
彭臻静立片刻，周身法力缓缓平复。
他心念微动，那只鼓胀沉重的海囊便自腰间浮起，悬于身前。
囊口开启，并无华光四射，内里却自成一方天地。
彭臻神识沉入其中，首先“见”到的便是那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的整体。
一个硕大的血珊瑚瓮稳稳立于石台基座之上，黑玉莲蓬依旧端坐瓮口，数条幽影气根深深扎入瓮壁，与内里残存的至阴至寒之力浑然一体，自成循环。
而在其旁，尚余一只形制相仿、却并未与莲台相连的血珊瑚瓮静静矗立，这都是他后来陆续置入之物。
他此番目的明确。神识首先微动，精准地锁定了其中一只闲置的血珊瑚瓮，法力轻托，便将其从中取出，置于一旁。
此瓮既去，海囊内便清爽许多。
随后，他再无迟疑。神识如无形巨手，沛然涌出，不再作任何细微分割，而是将那石台基座、其上承载的硕大血珊瑚瓮、瓮中灵土、以及与之共生一体的黑玉莲蓬，作为一个完整的整体，全然包裹。
法力流转，恢宏而沉稳，将这重若山岳、气机勾连的灵植根基稳稳承托，自海囊深处缓缓移出。整个过程波澜不惊，未曾扰动半分那微妙的共生平衡。
最终，这浑然一体之物被完整移出，无声无息地落于外界地面，巍然矗立。
三个满载玄冥真水的珊瑚巨瓮，再加一个价值莫测的黑玉莲花，终于移至了彭氏家族的地下宝库。
这朵黑玉莲花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毕竟这天生地养的至宝，终究非同凡响。
唯一有变化的便是那二十四枚均匀分布的莲子。
每一颗莲子都是一枚正在孕育化生的万载空青。
可此时却尽数黯淡了下去。
看来这一朵黑玉莲花离开了，巨螺腔室之后，孕育的过程被强行中断，陷入了停滞。
彭臻凝视着那二十四枚光泽黯淡的莲子，眉头微蹙。
万载空青乃七阶灵物，就此停滞，着实可惜。
彭臻虽然懂得阵法堪舆之道，可利用阵法改易地脉亦非难事，然对于这草木生灵的培育滋养，却实是门外汉。
简直无从下手……
该如何是好？
寂静的宝库中，唯有他与肩头蜃龙细微的呼吸声。
蓦地，彭臻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身影浮上心头。
薛回春！
那位五十年前因躲避人皮海妖，为保性命不得不以秘法将自身与后山一株古樯树融为一体，化作半人半植存在的妙手神医。
薛回春虽非正统灵植夫，未曾修习过任何灵植法术，但他这五十载春秋，自身便是最奇特的灵植。
他的神魂与樯木共生，感知雨露，沟通地气，体会阳光，洞察草木枯荣之奥妙。
世间或许再无第二人，能比他更懂得生灵与植木之间那微妙至深的联系与需求。
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对灵植之道最深刻、最独特的实践。
由他来探究这黑玉莲蓬莲子停滞之困，再合适不过。
彭臻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的莲蓬，转身，步伐沉稳地向着通往外界的甬道走去。
肩头的蜃龙微微摆动了一下尾巴，娇小的身躯轻盈落地。
眨眼之间，身形暴涨，化作一头威猛的岩灵巨兽。
土黄色的光芒一闪，便将彭臻笼罩其中，随后土遁离去。
这是唯一能够进出箭竹山庄地下宝库的方法。
地面之上，阳光透过稀疏的竹林洒落。
后山那株虬结的古樯树中，半人半树的薛回春缓缓睁开了那双与年轮共生的眼睛。
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强大气息出现在附近，更察觉到那人正手持罗盘，围绕着他如今赖以存身的这片土地仔细勘察，步履沉稳，目光如炬。
薛回春心中诧异，以神识凝聚成微弱而恭敬的问候：“彭真人，您这是……？”
彭臻并未直接回答，他收起罗盘，抬头望向那与树木几乎融为一体的苍老面孔，语气平静却抛出了一个沉重的问题：“人皮海妖之祸再度泛滥，族中子弟已尽数迁往内地，此地日后恐成荒芜。薛道友，你有何打算？”
薛回春树干上的面孔浮现出深深的苦涩，声音干涩：“打算？彭真人说笑了。当年为求保命，行此禁术，神魂与木心相合，根须与地脉相连……我哪里还有什么‘打算’？此地便是我的终焉了。”
彭臻目光锐利，追问：“若我需你动呢？”
“动？”薛回春的苦笑几乎要从树皮上滴落，“真人若要我这老树动弹，便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根须离土之时，便是我灵性散尽之刻。”
彭臻神色不变，淡然道：“家族已迁，我欲行堪舆阵法，将此山灵脉尽数收拢于地下。我需要一个信得过、且懂生灵枯荣之人，于地底替我照料一株紧要灵植。你可愿意？”
薛回春那木质化的面容上显出惶恐与诚挚：“能为真人效力，小的自是万死不辞！只是……只是小的法力低微，空有筑基底子，却半点不能动，便是一把凡火也能将我焚尽……只怕误了真人的大事……”
“无妨，”彭臻语气不容置疑，“只要你愿意即可。”
言罢，他不再多言，再次取出罗盘，手指掐诀，推演计算，神情专注至极。
薛回春默默看着，心中忐忑如潮水般翻涌。一位金丹真人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要改易整座山的地脉灵气，其所图之事，究竟何等惊人？
他无法想象，更无力改变，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十余日后，剧变骤临！
一阵沉闷的轰鸣自地底深处传来，整座箭竹山剧烈一震。
霎时间，山中那滋养万物、蓬勃盎然的灵气如同被一只无形巨鲸吞吸，骤然消失殆尽！
原本欣欣向荣的灵草仙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枯黄，山间灵气氤氲的景象荡然无存，仿佛瞬间被抽干了生命之源。
薛回春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虚弱与绝望袭来。
他虽放弃了人身，却从未放弃道途，依仗此地灵脉，日夜吐纳，只盼有朝一日能炼化木身，修成树妖正果。
如今灵脉断绝，灵气枯竭，他的道途也就此断绝。
过不了多久，他仅存的灵性也会因得不到滋养而逐渐消散，最终彻底沦为一棵徒具人形的枯槁老树，在寂静中等待腐朽。
无尽的悲凉与无助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