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降魏还是降卫(1 / 1)
孝昌三年七月二十九日未时初,偏城郡广武城内外杀声震天,攻防战如火如荼。
蓦然之间,一颗豆大雨点打在指挥车上的任城王元彝脸上;他抬头仰望天穹,这才发现天空漆黑如墨、乌云低垂,轰隆隆的惊雷声中,一场大暴雨不期而至。
瓢泼大雨中,天地白茫茫一片,视野只有几丈远。指挥大军攻城的元彝眼睛都急红了。他在两个时辰前得到消息,卫铉为首的上党军已经出现在南方,距离他们只有六十多里。一旦上党军参战,攻克广武县的大功算谁的?
“该死的广武城、该死的贺六浑……”想要争功的元彝心急如焚、怒火滔天。可又攻克不了广武城,只好谩骂可恶又坚韧的敌军。
“大王,大雨之下,将士们目不能视。弓弩的弓臂、弓弦也会变软,射/出的箭矢射程至少少去五分三,对守军没有丝毫威胁,我等还是退兵吧。”说话的是北讨大都督帐下长史羊深。
羊深字文渊,太山平阳人(山东新泰市),原梁州刺史羊祉次子。他深好读书、能言名理,以玄学知名;弱冠即入仕,一直任武职。
元彝能够坚守到现在,羊深功不可没。
混身湿透的燕州刺史王椿、燕州都督尉彝、定州都督崔枻从前方退了回来。王椿拱手一礼,朗声道:“大王,天公不作美,退吧。”
“末将附议。”尉彝、崔枻亦道。
元彝固然不甘心,却也知道他们是对的;无奈之下,只好下令道:“鸣金收兵。”
“当当当”的清脆声中,朝廷军如潮水一般退下。
回到大营中军,元彝摘下头盔,用毛巾擦去头上雨水,迫不及待向羊深问道:“羊长史,卫都督什么时候抵达广武?”
羊深看了元彝一眼,缓缓地说道:“大王,据斥候禀报,卫都督没有来广武,而是向平原郡沮阳县进军……”
王椿、尉彝和卫铉都有极深矛盾;尤其被卫铉逼着和尔朱英娥拜把子的尉彝,更是将卫铉恨之入骨。但是就事论事来说,他俩都承认卫铉这步棋下得极其精妙。
见元彝一脸茫然,王椿从旁解释道:“大王,卫都督的战略目的就是威慑西南的偏城郡广武县、东北的上谷郡居庸县。只要上党军占据沮阳,至少可以为我军、崔楷军承担一半以上的压力。游弋在外的杜洛周也不能对我们构成威胁。今之以后,我们的敌人只是城中的尉景、贺六浑军。”
元彝默然半晌,皱眉问道:“对于卫都督而言,我们的作用是什么?又能怎样帮他?”
尉彝说道:“大王,杜贼江河日下、盈不可久。崔楷引一万五千精兵席卷上谷郡北部,使杜贼上下人心浮动,岂不是天赐我等之功劳?大王手下既有数万大军,只需歼灭或缠住城中敌军,不令其北归便是帮助卫都督。同时也是大功一件,”
王椿和尉彝是当世名将,大义方面无从挑剔。他们固然和卫铉有极深矛盾,可是他们深明大义,不仅明白卫铉战略意图,还要说服元彝去配合。
至于个人恩怨,那只是个人恩怨;与大势、大义毫无关系。过去失去的,今后再与卫铉一较高低。而此时,他俩都不愿拖卫铉后腿。
“明白了。”元彝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听了三人之话,也知道立大功的时候即将到来,点了点头道:“除了歼灭或锁死城中敌军,我们还要做些什么?”
“杜洛周是个聪明人,他明白卫都督意图,今后定然重点针对。依卑职之见,索性让崔元献、常策前去助阵。”羊深顿了顿,加重语气道:“他俩是卫都督收服的,与我军格格不入,我们的一些将士甚至担心他们再次谋反。而我军此刻兵力充足。与其让他们在此‘捣乱’,还不如直接调走。他们走了,我军才能心无旁骛。”
崔元献、常策和麾下将士固然作战勇猛,可毕竟是背叛过朝廷。现在别说普通将士了,更是羊深也不敢相信。
“好,某这便令他们率军协助卫都督。”元彝从善如流,兴致勃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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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献、常策共处一营,两人很快收到了元彝送过来的调令。两人送走信使,都是默不作声、心灰意冷。
过了一会儿工夫,崔元献满面苦涩的叹息道:“常兄,我等归附朝廷,本以为得到朝廷认同。可如今看来,无论再怎么努力,朝廷军也不接受我们。”
“贤弟切勿悲观,况且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回头路了。”常策倒是看得开,他笑了笑,安抚道:“如今的杜洛周多面受敌,毫无前途可言。待卫都督进驻沮阳,居中调度,他如何能敌?所以任城王让我们听命卫都督,对我们而言,反是好事。”
崔元献心下一动,迟疑着问道:“兄长之意,我们是降卫而不是降魏?”
“不错。”常策颔首道:“今之魏朝,小人当道,实在让人失望,若是我等入朝,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崔元献想了想,开口道:“可是我们为何降卫?此人虽是上党行台都督,然其不仅受命尔朱荣,还与洛阳比邻而居,有何前途可言?”
常策道:“看似如此,然而此人实则左右逢源,便是尔朱荣也是予他自决之权。有此权力,离脱离尔朱荣、自成一体已经不远了。”
“小弟听闻卫都督尚未完婚,更无子嗣。万一卫都督不幸身死,恐怕咱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崔元献思忖片刻,又道:“他独掌军政,一言九鼎。他在,自然无人有异议;若是不在了,局面大好的上党行台定入尔朱荣之手。我们跟他,还不如直接降了尔朱荣。”
“尔朱荣麾下也是派系林立。后来者,几无立锥之地。我等若降,处境更难。”驳斥一句,常策又道:“卫都督确实没有子嗣、没有亲族,但是他固然勇猛过人,却始终都没有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可见其深谙人主之责,这样的人都会命长。况且他宽以待人,从未苛待降人,受他举荐的卢江便是个中典型,卢江若不死,定是前途无量。”
“况且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至于元彝之辈,我还真是瞧不上。”
“兄长说得是。元彝之辈,我也看不上。卫都督足智多谋、能征善战,又不立危墙之下。恐怕上党行台也困不住这条潜龙,降他确实是最佳之选。”崔元献下定决心,沉声说道:“元彝严防戒备,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便是极尽讨好之能事,只怕也落得冷遇下场。既然他不要我们,走了便是。”
“好。”常策脸色一正,起身道:“贤弟,军情如火,刻不容缓。我们这就去整军。”
“兄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