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一夜鱼龙舞（1 / 1）
尔朱女英在京城长大，见多识广、喜静不喜动，要不是卫铉、尔朱英娥等人第一次在京城过元宵，她宁可在家看书、睡觉也不愿意出来。
尔朱英娥等人此时都为美轮美奂的灯火、灯轮吸引，没有注意到卫铉改道的细节。尔朱女英却发现卫铉刻意避开于谨守着的那个口子。她看到姐妹们和杜弼等人进入行人希少封禁之地后，各走各的、各玩各的。好奇的上前询问：“郎主，你认识那名火长？”
卫铉知道尔朱女英心若纤尘，却没有想到她留意这些小细节，笑着对她说道：“那人名叫于谨，曾经是广阳王元深谋主。此人文武双全、智略过人，是个将相之才。我去年年初入京之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大力招揽。然而令绰、长猷、彦深、显庆、昂之、嘉之当众投奔我之时，他却果断拒绝了。”
卫铉麾下尽是名留青史的名臣名将，便是史上无名的杜皎、范宏、柳师道、崔肇师、卢楷、刘永、张承、薛衡等人也是州刺史之才。若于谨想通了，主动前来投奔自己，那是再好不过；如果还是这样瞻前顾后，卫铉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于谨固然厉害，可他拒绝自己的招揽之后，卫铉不至于因为对方厉害而刻意去跪舔。
方才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给落魄的于谨一个面子罢了。
尔朱女英闻言，叹息道：“天下无数人才做梦都想遇到贵人，他有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拒绝了。我真不应该说他有原则，还是说他傻。”
卫铉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区别的是当时的苏绰和陈元康、李穆他们选择跟了我，而他却留在了京城。目前来说，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尔朱女英清眸流盼，笑语盈盈，柔情似水的抬头告白：“郎主，奴奴不会说话，不过令绰、长猷、显庆他们选对明主，无悔；奴奴没得选择，却也不悔。”
“这是最美的情话，还说自己不会说话？”卫铉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冰冷的双唇轻轻吻了一下。
尔朱女英轻轻一笑，娇声道：“值此良辰美景，郎主可否赋诗一首？”
卫铉闻言愕然，他抄袭的文章诗篇都是有目的的，并不是为了装而装。他抄袭《太原赋》是为了生存和扬名，抄袭《梅花》和《出塞》是为了讨好胡太后，抄袭《三字经》、《弟子规》是为了更好的启蒙，抄袭《少年中國说》是为了激励上党学院学子……以他如今的实力和地位而言，已经不需要用抄袭文章诗篇的方式获得名利了。
此刻听到尔朱女英的话，本能推辞道：“诗词文章要有丰富的常识为基，岂是说写就写得了的？还是算了吧。”
“郎主文采斐然，你就吟诵一首吧。”尔朱女英抱着卫铉的手臂撒娇，一双水汪汪的明眸满是期待之色。
便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都很期待，阿郎就吟诗一首吧。”
卫铉迎声看去，只见前方手执河灯的尔朱英娥忽然回过身来，这个丫头今天穿着黄色长衫，笑吟吟站在前方。
在漫天灯火、雪花映照之下，但见尔朱英娥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秋水，当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不可方物。
见着眼前唯美一幕，卫铉心头尽是柔情，原则什么的，尽数抛诸脑后，吟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刹那之间，四周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青玉案·元夕》的无穷意境之中。
“好，好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倏然之间，一名衣冠楚楚的“青年”大声叫好。
卫铉一眼看去，“青年”竟是胡太后所扮，她的身旁还有身着男装的元季聪、元季明、元明玉等人。
胡太后见卫铉看来，她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般眨了眨眼，显得娇俏可爱；然后、然后她就跑掉了。
正要上前打招呼的卫铉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几经相处，卫铉发现这个女人蛮有意思的。只是当他一想到史上的胡太后会在今年处死元诩，而后引发河阴之变、元颢谋反、陈庆之北伐等等一连串大事件，心头不禁一沉。
说起来，胡太后最大的败笔就是处死元诩。史上和现在的元诩实则无权无势，毫无反击之力。对胡太后没有丝毫威胁。
元诩活着，可以让胡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王而王。然而史上的胡太后竟然把元诩弄死了，以至于本来忠诚于她的皇族子弟离心离德，尔朱荣更是有入京勤王的借口……
对此，卫铉无法理解。
不时，元季聪回来了，她拱手一礼：“河东王，陛下让我为你带路。”
卫铉见她气宇轩昂、英姿飒爽、一本正经，上前揽住她的香肩，拍了拍她的胸膛，而后捏了又捏：“元兄弟，几日不见，胸肌这么大了，让我瞧瞧。”
元季聪最是敏感了，她被卫铉这一抚、一捏，一下子就软在了卫铉怀里。
不远处的胡太后看到卫铉调戏元季聪，不禁失笑出声。她为了拉拢陇西李氏，本想把心腹亲信元季聪许配给克死两任妻子的李神俊。然而如今看来，元季聪似乎有了更大价值，不宜嫁给李神俊。
一旁的元季明也是窥得分明，她看到姐姐被卫铉调戏，顿时大为着急，急声唤道：“陛下，阿姊被人欺负了……”
“无妨，无妨，我自有安排，不会让季聪吃亏的。走吧。”胡太后率先离开。
元季明担心的看着死蛇一般的姐姐，却又不敢违抗圣命，只好一步三回头的无奈跟着离开。
卫铉是故意的，元季聪已经向他说了胡太后的打算，然而作为一个男人，岂能让自己的女人嫁给李神俊那个克妻的老男人？他猜到胡太后就在不远处，于是这么下作。
况且对于卫铉来说，元季聪在皇宫之中意义不大，打探到的消息也不重要，若能因此而让她离开皇宫，来到自己的身边，那是再好不过了。
慕容紫烟上前，一脸嫌弃的看着气喘吁吁、浑身乏力的元季聪：“裤子湿了吧？真没出息，真不要脸。”
元季聪与慕容紫烟最是不对付，如果是别人说，她不会计较，可慕容紫烟不行。
一听此话，她瞬间就恢复了元气，站直身子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说我，前天大白天也不知是谁把我喂饱之后，再把床单、被褥弄湿。”
慕容紫烟只听得呼吸急促，面红耳赤，故作不屑的说道：“毛丫头，懒得与你计较。”
元季聪目光看着慕容紫烟的下三路，鄙夷道：“我是毛丫头，我骄傲，你有么？”
慕容紫烟顿时无言以对，她确实没有。
卫铉在尔朱英娥、尔朱女英、元芷兰、徐月华、修容、艳姿戏谑的目光之下，也是有些难堪。他前天见这两人吵个不停，就把她们拽进房间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本以为她们共同御敌，有了姐妹之情，不料一见面，又是争个不停。
他恶声恶气的对元季聪道：“你有，你了不起，给我刮了。”
元季聪嘻嘻一笑，娇声道：“郎主帮我。”
卫铉想着那丛茂盛草地，不禁脸红脖子粗，怦然心动。
“这种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么？若是让侍卫听了，如何得了？都给我闭嘴。”尔朱英娥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上辈子有仇；两人谁也不服谁，一见面就争、一见面就吵，甚至连一颗小小的炒黄豆都要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挺有意思的。
大妇出声，效果远比卫铉还要好。慕容紫烟和元季聪互视一眼，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尔朱英娥手中有两个精致漂亮的莲花河灯，她将一个递给元季聪：“季聪，我本来是想帮你放的，你来了，那就自己放吧。”
元季聪一怔，随即热泪盈眶。
卫铉暗自欣喜、称赞，尔朱英娥现在是越来越有大妇气度了。在一家人之中，最令人感动的也许不是赏赐金银珠宝，而是一些不经意的细节。
此刻一盏灯，尔朱英娥就让元季聪服服帖帖，感激殊甚。
高明。
一行人不再说话，走下石阶，来到河边放灯许愿。默默的看着河灯顺流远去。
不远处的一群贵族公子注意到了他们，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推我搡，其中一名文质彬彬的贵公子上前，躬身向童颜巨rǔ、身材火爆的尔朱女英拱手行礼：“在下颍川荀狄，敢问娘子芳名？”
远处警戒的杜弼和斛律光、王思政、怡峰、王雄等人见状，立刻上前将荀狄隔在外面。然而荀狄的同伴却是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不过问一问娘子芳名。”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娘子们仙姿过人，不染凡尘，令小生无比敬慕，特来斗胆相问。我等并无恶意，何必如此如临大敌？”
“……”
杜弼等人大怒，就想拔刀砍人。
卫铉制止了他们，面沉似水的上前几步，冷冷的说道：“我是卫铉，不想死的，给我滚。”
喜欢美丽事物是人的天性；对于一个男子，尤其是热气方刚的青少年来说，一个美若天仙的异性那就更加难以忘怀了，但前提是不能招惹自己的女人，要是这帮纨绔子弟不识趣，他不介意将他们砍死喂鱼。
一群贵公子听了此话，又见英俊潇洒的卫铉气势睥睨、锋芒毕露，一时愕然怔忡，再也不敢叫嚣。
荀狄讷讷道：“你、你……您是河东王？”
“对。”卫铉看了他一眼，语若寒冰的说道：“倘若荀子、荀氏八龙知道后辈子孙调戏妇人，怕是地下难安吧？”
颍川名门是传承久远、影响深远的一个名门体系，主要有荀、陈、钟、庾、许、韩、郭、赵、王、谢、裴、鲜于、颖、干、赖、汪等氏。在颍川名门鼎盛辉煌时期，如今的四大高门连当他们小弟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名门既有奠定汉文化体系的圣人，也有左右天下走向的政治家。比如说颍川荀氏，他们有个名叫荀况的老祖宗，荀况是先秦时代百家争鸣的集大成者，被人们尊称为荀子，论及荀子的地位、历史贡献，古往今来没有几人能及。
荀氏到了汉魏晋，涌现出许多著名的名士和政治家。而品行高洁、学识渊博荀淑一个人就生出了大名鼎鼎的“荀氏八龙”；“荀氏八龙”和他们的“龙子”又生出很多头角峥嵘的小龙，其中最为知名的人就有荀彧、荀谌、荀衍、荀悦、荀攸、荀顗等人。
陈氏与荀氏关系亲厚，如陈群、陈琳、陈寿皆是出自此族。钟氏在三国魏晋南北朝亦是出现了钟繇、钟会、钟毓、钟嵘、钟屹、钟屿。而庾、许、韩、郭等族名气虽然弱上一些，可是每个家族都出现过左右时局的名臣、良将、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思想家、书法家……
荀狄听了卫铉此话，居然瞬间破防，直接掩面而逃。
余者面面相觑，也是一哄而散。
斛律光鄙夷道：“一帮废物。要是上到战场，第一个投降的就是他们。”
众人深以为然，有些人的性子是天生的，怎么改都改不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随后又逛了一个多时辰，元季聪便自行离开，此地到处是禁卫，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全。而卫铉一行人则是回到了停车的地方。
卫铉知道杜弼等人因为自己一家人的缘故，玩得并不尽兴、并不痛快，于是让他们继续游玩，自己在侍卫的护下，带着妻妾返回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