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中取栗(1 / 1)
梆子声撞碎星子的时候,苏渊正蹲在工棚角落擦拭凿子。
玄珠贴着他后颈发烫,像是在提醒什么——自昨夜用玄珠补全《火炼诀》后,这珠子的温度就总比寻常高些。
“全体下新矿道!”
炸雷似的吆喝撞开棚门,赵铁山的亲信大刘踹翻了他脚边的水碗。
浑浊的水溅在凿刃上,倒映出大刘腰间明晃晃的短刀。
苏渊抬头,正撞进对方阴恻恻的笑:“赵爷说了,旧矿脉采空了,今儿起,换北三洞。”
工棚里霎时死寂。
北三洞的矿道苏渊知道——半年前塌方埋了十三个人,血浸透了岩层,连野狗都不肯近前。
老吴头攥着药箱的手在抖,指节泛白:“那洞顶的碎石...还没打支撑木。”
“老东西废话真多!”大刘甩了甩皮鞭,鞭梢擦着老吴头的耳际抽在木柱上,“赵爷要整顿纪律,你们是想当第一个不守规矩的?”苏渊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注意到大刘说“北三洞”时,赵铁山正站在棚外阴影里,腰间九节鞭的铜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矿场的规矩他太清楚——赵铁山要动谁,从来不会自己出手。矿灯的光晕在狭窄的矿道里摇晃。苏渊走在队伍最后,靴底碾碎几块碎石。
越往里走,头顶的岩层越发出怪响,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啃噬石壁。
他装作系鞋带,故意落在后面——出口方向的风停了。
“封了。”他摸了摸洞壁,指尖沾了新泥。
原本直通山外的侧洞被土坯和碎石堵得严实,只留中间半人高的窄道。
赵铁山这是要把所有人困在这里,等塌方时连尸体都收不全。
“砰!”
前面突然传来闷响。
矿工老周的破碗砸在矿监脸上,血顺着对方的络腮胡往下淌。“老子不干了!”老周抄起凿子扑过去,“明知道这洞要塌还逼我们进来,赵铁山想让我们给他垫棺材!”
矿监们早有准备。
三个持铁棍的监工从暗处窜出,铁棍砸在老周后背的闷响,混着矿工们的惊呼,像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矿道。
有人抄起矿镐,有人拽下腰间的麻绳,原本沉默的人群突然炸成一锅沸水。
赵铁山的笑声从高处传来。
苏渊抬头,见他站在通风口的石台上,九节鞭缠在臂弯里,脸上的笑比矿灯还冷:“闹啊,接着闹。等会塌方了,我让人把你们的骨头和碎石一块填进矿脉——也算给大乾王朝留点香火。”
“小渊!”老吴头被推搡着撞过来,药箱甩在地上,药材撒了一地。
苏渊刚要去扶,后颈一凉——两把短刀架在了他肩上。
“赵爷说你最近挺蹦跶。”左边的监工是赵铁山的远房侄子,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让你多活两日,你倒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右边的监工阴恻恻补刀:“等会塌方,你这把骨头够硬,正好给赵爷堵石缝。”
短刀压进皮肉的痛让苏渊瞳孔收缩。
他能感觉到玄珠在丹田处发烫,《火炼诀》的脉络在识海翻涌。
可他才练气三重,对面两人都是四重修为,寻常手段根本扛不住。
刀疤监工的刀要刺过来时,苏渊突然弯腰——不是躲避,而是抓起地上一把药粉扬了过去。“瞎了你娘的!”刀疤骂着后退,短刀划破苏渊的衣袖。
苏渊趁机撞向右边的监工,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腰眼上,整个人撞在石壁上,眼前发黑。
“就这?”右边的监工甩了甩刀,“赵爷还说你有本事,我看——”
话音戛然而止。
苏渊的指尖窜起一簇火苗。
不是之前的豆大火苗,而是裹着赤金色的灵火,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窜,烧得袖口“噼啪”作响。玄珠在他体内疯狂转动,原本枯竭的灵气海突然被注入一股热流,烫得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火...火灵?”刀疤监工的声音发颤。
苏渊没说话。
他想起老吴头昨晚说的“心火引灵火”,想起玄珠补全功法时那些金线缝合的经脉图。
灵火顺着他的掌心喷涌而出,像一条赤金毒蛇,直接穿透了右边监工的胸口。
血花溅在石壁上,像朵妖异的红梅。
刀疤监工转身要跑,却被苏渊一把拽住后领。
灵火顺着他的手腕窜进对方体内,不过瞬息,那人就瘫软在地,只剩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老吴头!”苏渊踉跄着扑向倒在地上的老人。
老吴头的额角在流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苏渊扯下衣襟给他止血,指尖触到老人颈间的脉搏,跳得像打鼓:“您教我的金创散,还能救他们吗?”
老吴头咳了两声,血沫溅在苏渊手背上:“能...药箱里有。”
矿道里的混乱还在继续。
苏渊扯着嗓子喊:“不想死的跟我走!北三洞侧洞被封了,但通风口后面有条排水渠!”
他背起老吴头,火灵在掌心跃动,照亮前方的路,“跟着光走!”
有人迟疑着跟上,有人骂骂咧咧,但当头顶传来“咔嚓”的岩层断裂声时,所有人都红了眼。
苏渊带着十多个矿工钻进排水渠,膝盖磨破了,手肘渗着血,可没人敢停。
直到晨雾漫进鼻腔,直到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他们出来了。
晨曦里,苏渊放下老吴头。他望着身后冒起浓烟的矿道,掌心的灵火渐渐熄灭。
矿工们围在他身边,有人给他递水,有人帮他包扎伤口,目光里不再是从前的怜悯,而是带着热意的敬畏。
“小渊...”老吴头攥住他的手,“你...要走出去。”
苏渊点头。
他摸了摸怀中的玄珠,珠子还在发烫,像是在应和他擂鼓般的心跳。
远处传来爆炸声,震得林梢的露珠簌簌落下。
他背起老吴头,往密林深处走去,鞋印里还沾着矿道的血和泥。
晨雾渐浓,遮住了他的背影。只有玄珠的微光,还在他怀中明明灭灭,像颗不肯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