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玄曜心经(1 / 1)
玄珠的幻象在第七夜彻底清晰了。苏渊蜷在云岭镇破庙的草堆里,额角沁着薄汗。
这七日每到子时三刻,玄珠便会从他怀中浮起,金纹在暗夜里流转如活物,在墙面投出晃动的光影——起初是雪山顶上的孤塔轮廓,后来逐渐显露出祭坛边缘的刻痕,直到今夜,那些深浅不一的凹痕竟连成了半幅地图。
“和我这本《妖脉录》残页吻合。”柳如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破洞落在她腰间的剑鞘上,映出残页上褪色的红笔批注,“北境雪原,雪狼部的旧地。”
苏渊翻身坐起,玄珠“叮”地落回他掌心。
他盯着残页上歪扭的线条,喉结动了动:“李守义的人还在找我们。”
“所以要赶在他们之前。”柳如烟将残页卷进布包,动作利落得像在捆扎刀鞘。
“我有个旧部在北境商队当掌事,能弄来御寒的貂皮斗篷。”
她转身时,腰间的铁剑发出轻响,“三日后出发,扮成收购皮毛的商人。”
三日后的清晨,云岭镇的城门刚开,两个裹着灰毛斗篷的“商人”便混出了城。
苏渊肩头的褡裢里装着玄珠,柳如烟袖中藏着淬毒的柳叶刀——这是她从前在张府当护院时私藏的武器,刀柄上还留着旧主的朱漆刻痕。
北境的风雪比想象中更凶。
第十日过雪山垭口时,鹅毛大雪几乎要把人埋进雪里。
苏渊的睫毛结满冰碴,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靴底碾碎冰晶的脆响。
他摸了摸怀里的玄珠,触手生温——星髓空间自动运转着,将他体内的寒气转化为丝丝灵气,顺着经脉游走,勉强维持着体温。
“前面有棵老松。”柳如烟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但苏渊还是看见了她指向的方向——一棵虬结的松树歪在石崖边,树洞里积着半尺厚的雪,却比外头暖和些。
两人缩在树洞里啃硬饼时,苏渊瞥见柳如烟的指节泛着青紫色。
他鬼使神差地摸出怀里的玄珠,轻轻按在她手背:“试试。”
玄珠的温热立刻渗进皮肤。
柳如烟猛地抬头,眼中的惊讶还没散去,就见金纹顺着她的手腕爬了半寸,又“唰”地缩回玄珠里。
“这珠子......”她声音发哑,“能驱寒?”
“它会把消耗的体力转化成灵气。”苏渊扯了扯冻得发硬的斗篷,“你走了十里山路,它吸收了你的疲惫,自然有余力放热。”
他低头咬了口硬饼,饼渣混着雪水在嘴里化开,“等找到祭坛,或许能弄明白更多。”
第十四日黄昏,他们终于在雪雾中看见了那座孤塔。
说是塔,倒更像座坍塌的祭坛。
半截断柱斜插在雪地里,柱身上的图腾被风雪磨得模糊,却仍能辨认出半妖的轮廓一一人身,兽尾,额间有金芒状的纹路。
“入口被封了。”柳如烟抽出铁剑,剑尖挑起一片积雪。
底下的青石板结着冰壳,缝隙里塞着凝固的冰渣,“应该是人为的。”
苏渊蹲下身,掌心按在冰壳上。
玄珠在他体内震动,金纹顺着手臂爬上手背,在雪地上投下淡金色的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冰层下的结构:青石板下是空的,有气流从更深处涌上来,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底下有空间。”他轻声说,“没被冻住。”
柳如烟的剑立刻横在胸前:“我护着你。”
苏渊闭了闭眼,调动星髓空间里储存的灵气。
那些被他这半月跋涉消耗的体力转化成的精纯灵气,此刻如活物般顺着指尖涌出,在掌心凝成一团橙红的火焰。
火焰触到冰层的瞬间,“刺啦”一声,冰壳开始融化,雪水顺着石板缝隙往下淌,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阶梯是石头凿的,每一级都结着薄冰。
柳如烟走在前头,铁剑挑着从松脂里浸过的火把,火光照亮四壁——那些被冰层覆盖的图腾终于显露出全貌:有半妖与人类并肩作战的画面,有玄色珠子悬浮在祭坛中央的场景,还有一行古篆刻在最高处:“玄曜血脉,天命所归”。
中央的青铜雕像比幻象里更残破。
它的半张脸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青铜胎,但额间的金斑还在,与苏渊怀中的玄珠遥相呼应。
苏渊伸手触碰雕像底座时,指尖刚碰到那道裂痕,玄珠突然“嗡”地炸开刺目金光。
“玄曜之子,归来之时,天命重启。”
声音在脑海里炸响,苏渊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柳如烟身上。
柳如烟的铁剑“当啷”落地,她盯着那尊雕像,瞳孔缩成针尖——雕像的眼睛里,竟有金芒顺着裂痕渗出来,和玄珠的光连成一线。
地面开始震动。
苏渊扶着雕像稳住身形,就见祭坛底部的青石板缓缓裂开,一座汉白玉石台托着一本古籍升了上来。
古籍的封皮泛黄,却没有沾半点灰尘,“玄曜心经·第一卷·血契篇”几个字在火光下泛着金。
苏渊伸手接过古籍的瞬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
玄曜血脉并非天生,而是通过与上古神兽签订血契唤醒的力量;需经历三次觉醒,每次觉醒都要承受血脉灼烧之痛;他此刻体内翻涌的金纹,不过是第一次觉醒的前兆……
“有人!”柳如烟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苏渊还是听见了——雪地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李守义的追兵。”柳如烟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凉得像块冰,“他们怎么找到的?”
苏渊没时间细想。
他快速翻动《玄曜心经》,在最后一页看见了“寒焰阵图”的记载。
他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强行调动玄珠里的灵气——星髓空间的灵气疯狂涌出,在祭坛外凝成一团暴风雪。
“跟我来!”苏渊拽着柳如烟往侧道跑。
侧道的入口藏在雕像背后的暗格里,是他方才触碰底座时,玄珠传递来的记忆。
柳如烟的铁剑在身侧划出银弧,砍开挡路的冰锥,而暴风雪已经在他们身后炸开,追兵的惊呼混着雪粒砸在墙上。
跑过三道弯时,苏渊突然顿住脚步。
他听见了,在暴风雪的呼啸声里,有一道沙哑的叹息,像是什么沉睡了千年的东西,被他们的到来惊醒了。
“怎么了?”柳如烟回头,火把的光映在她脸上,“快走!”
苏渊最后看了眼怀里的《玄曜心经》,书页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金。
他听见那声叹息又响了一次,来自更深处的地底,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在确认着什么。
“没事。”他扯动嘴角,“先出城再说。”
暴风雪里,追兵的喊叫声渐渐远去。
苏渊摸着怀里发烫的古籍,能感觉到血脉里的金纹又往上爬了半寸。
他不知道那声叹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三次觉醒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但他知道,玄曜血脉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
而此刻,在他们撤离的祭坛地底,某个被封印了千年的石棺,正随着震动裂开一道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