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战机(1 / 1)
匠人看看火枪上边的卡槽,挠挠脑袋露出些微的尴尬之色:
“呃....这是源自主公提出的想法,便是将军中的望远镜装设在火枪之上用于辅助瞄准。
只是,工部的匠人想尽办法,精度始终无法达到主公想要的效果,也就暂时停了下来。”
“精度?”
关阳闻言来了兴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望远镜,试探着在枪管上方比划了下,却始终想象不出它的作用,更无论匠人口中的精度为何了。
不过,比起望远镜带来的仪器加持,他倒是立刻想起了另一人,转头看向探着头朝这边张望的巴彦,对其招手道:
“巴彦你过来,好东西啊!你小子有双鹰眼,正好用这把枪!”
四周的行动队员知道巴彦的特殊,当即给这个少年让开条道,巴彦脸色带着得意,嘴巴却撅到天上,有些傲娇道:
“哼,头儿。我不爱用火枪。
这玩意动静太大!装弹又麻烦,哪里有我手里这把大弓好使?
再说,论起精准度,咱们用的精弩不也是可以百步穿杨?”
说着他还用力弹了弹手中大弓弓弦,带着股对火枪的歧视味道。
关阳听着这小子的傲娇言语,当即脸就黑了,一把将火枪塞到对方怀里,使劲拍了拍对方脑袋: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让你接着你就接着。
虽说咱们上了战场,什么好用就用什么,可不是还有一条嘛,那便是有什么就要会用什么!
火枪虽然动静大,装填慢。
可威力也大,而且子弹小,不容易防备,好生收着,平时多练练,说不定会有大用!”
巴彦接过火枪,虽然嘴里说着嫌弃,可真要拿着这把特殊制造的火枪,他眼中还是带着爱惜,小心的操作瞄准起来,嘴里闷哼着应付道:
“知道了!放心吧,火枪可比弓箭简单多了,那什么三点一线,用来打猎倒是一把好手。”
咔咔!
巴彦的手上的动作很快,不停的掰动上边的机括,听着火枪机括发出清脆声响,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翌日,停驻在阳信的部队开始出发,身披甲胄的正规军与手持长矛身着简易甲具的民兵混杂着,排出长龙般的队列.
谢放斜坐在堆满物资马车上,手掌摸摸身上粗糙的皮甲,再摸摸身下鼓鼓囊囊的布袋,有些为幽州兵马的物资充裕程度感到咋舌。
他被分配到了徐荣所在部伍,位于行军队伍的前列,却没料到身周尽是些熟面孔。
“谢掌柜,你酒肆开得好好的,怎的也要随我等粗人去战场?”
他的前方,负责驱赶马车的正是那个第一个提出前来参军的壮汉,壮汉名叫裴崖,青州北海人士。
光听对方的籍贯,谢放便知道这是个老黄巾了。
对于自己为何参军,谢放只是轻轻摆手:“战事一起,天下不安。哪里容得下我一小小酒肆?不如与你等一起,来这修罗地闯一闯。”
“哈哈,掌柜的有胆气!”
“就是!掌柜你比那些战事一起就往海外跑的商徒有见识多了。”
旁边那些负责护卫辎重的民兵闻声纷纷竖起大拇指赞道。
“掌柜你说,这徐将军是使君手下哪号人物?
怎的从未听说过?还有,咱们这支队伍是否太少了些。
不到万人的部队,如此急切进军,不怕被人埋伏了?”
裴崖提起马鞭,从车辕上站起来,望望前边的兵马,颇为疑惑的向身后的谢放询问着。
“不清楚。听阳信的官员说,这徐将军了不得。
刚刚带着不到万人的部队,在三韩之地击败了十万大军,自身损失甚少。
此次恰逢中原战事,被使君紧急调回来的。
至于咱们进军神速,诸位不必担心,你们看...”
谢放是知道这些民兵此前的跟脚的,虽说上过战阵,可对于战场的认知还停留在小兵阶段,远不如他这种读过书,与上层打过交道的人了解全面。
众人随着谢放的手指望去,就见队伍的前方,正有一支支骑兵纵横,卷起一路路烟尘,看不清内中情形,与往日的战场行军完全不同。
“骑兵?对了就是骑兵!俺们从前打仗,哪里有这么多的骑兵使唤?
官军...咳,敌军来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败了。”
裴崖看清了那些骑兵身影,同时瞥见了那些骑兵手里不停挥舞的小旗,当即恍然道。
谢放见此颔首,甩甩衣袖像个挥斥方遒的军师一般道:
“对,就是骑兵。
我等虽然进军速度快,可我观徐将军用兵沉稳,两翼全程都有骑兵警戒。
且骑兵秩序井然,很有章法......敌军想要埋伏,没那么容易。而且...”
“而且?”
“而且,你们没注意到吗?我等押送的物资,除了军粮外,更多的是那些藏在篷布内的物事。看着像是新的军器....”
谢放眼露好奇,手掌摸摸身后的布袋,知道这里面都是粮草,他接着看向裴崖道:
“等会你仔细看路过的骑兵,他们除了刀矛,还装备了一种特殊的短矛。
我听军中的文书官无意中提到过,好些都是火器....”
裴崖闻言很是好奇,扭过身子探着头询问:
“火器?啥是火器?发火的武器?用来纵火的?”
“咳.....具体的,在下也不甚清楚....”
谢放脸色一滞,刚才讲的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罢了,真要细究他就立马露出原形,心中正感尴尬时,军队的前方突然起了一阵混乱。
被这动静惊动的谢放在马车上立起身来眺望,当即瞪大了眼睛,过往的记忆当即涌入脑海:
“流民!好多的流民!柳府君战败了?”
行进间的民兵们精神一振,纷纷踮着脚眺望,立刻发现了原野尽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肩负着大包小包,扶老携幼,神色匆忙而仓皇,正是此前他们习以为常的流民。
“不可能吧!前些天还说柳府君出征平原,大败那平原刘备吗?怎的会突然战败?”
民兵们见状不由交头接耳起来,神色间多了抹忧虑,流民的出现,往往代表着本地统治力的丧失,而统治力的丧失,则意味着前线战事不妙。
“噤声!勿要传播流言。咱们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等上官的指示!”
谢放看到众人神色,知道军法的他当即喝声制止。
不用这些民兵等多久,很快便有骑兵来到辎重队前。
来人是个胡人长相的少年,手里提着杆怪异短矛,策马来到车队前,昂着头对裴崖等人道:
“将军有令,前方五里扎营,辎重营准备饭食.....将军说了,多做一些,前边的流民不少!”
谢放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来到少年的跟前,抱拳急声道:
“流民?军粮都是定额的,给了这些流民,是否不妥?”
巴彦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面前的瘦弱年轻人,此前那些辎重管事对他们这些正规军可是战战兢兢的,只有面前这人敢出言反对。
他当即干咳一声,装出徐荣那帮老将的语气道:
“咳咳,将军还说了,不用担心军粮。缺了,咱们自取便是。”
说完,巴彦不管面前的年轻人如何作想,当即策马远去,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民兵。
“这是什么命令?败了还是胜了?不叫俺们打仗,叫俺们去煮饭?”
谢放短暂的失神过后,却是沉沉点头:
“当然是好事!徐将军既然还顾得上百姓,那么战局便不算严重。
大家准备做饭吧,打水、劈柴都按照此前的安排....只是多加小心,莫要碰到敌军斥候了.....”
身旁的民兵队伍齐声应命,他们开始给自己更换工具,举起斧头铁锤,扛起锅碗瓢盆,虽然处于行军状态,这些人便开始做起了立营的准备。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柳府君出征平原,虽然击退了刘备大军,可也摊薄了渤海郡本就不多的军力。
袁绍之子袁谭趁机东向,带领五万兵马,开始进攻我军大本营修县。
渤海郡人口凋零,为保存实力,县令柳清下令乡野百姓向沿海迁徙避难。”
中军大帐内,徐荣手掌拍拍舆图,向着在场众人讲解着战场局势。
严方听着袁谭带兵的人数,当即咋舌道:“乖乖,五万大军!?这还是偏师?”
韩龙看着战场形势图,代表着袁军的线条已经越过了两方边境,开始向着渤海渗透,神色略带忧虑发问:
“修县小城,能否守住?”
徐荣紧紧皱着眉头,闻言当即摇头:
“修县不用担心。虽然是小城,可经过多次整修,柳府君又留下了足够兵力,城坚兵强,没那么容易攻破。”
说着他的手指点向修县位置:“我倒是担心,袁谭此举,其意不独为了攻占修县,也不是侵袭我渤海郡。
而是在北,彼辈若是从修县渡过漳水,自此地破袭河间国,断我安平大军后路.....
届时前后断绝,张辽将军所部,可就危险了啊!”
众人闻言,齐齐朝着地图上的修县望去,脑海中分析着局势,皆不由皱起了眉头。
此前与公孙瓒之战,韩龙便对渤海郡地理有过了解,知道而今局势的他当即发言:
“修县至关重要!不得有失!我等必须尽快支援。”
严方望着舆图上的形势,当即反对:
“可,我军人数不足万数,若是遭遇袁军偷袭,对战局岂不更为不妙?”
韩龙瞪了眼这个从前觉得鲁莽的汉子,不清楚对方怎的突然谨慎起来,当即抱拳出列道:
“时不我待!援军稍晚一些,修县便多了一丝被攻破的危险,容不得我等犹豫!
将军,下令吧,我骑兵先行,牵制袁谭大军些许,至少给修县城内一些希望。”
徐荣面色不变,没有表露任何倾向,对两人的意见充耳不闻。
其他人都沉默着,余光注意着徐荣的态度,心中评估着这场战事的走向。
“报!”
忽地,帐外传信兵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平静。
“进来!”
张辽回头,接过传信兵手里的情报展开,略微一扫,脸上便露出喜色。
“知道某为什么要求辎重营加餐否?
早就听说袁谭此人不堪大用,而今看来果然如此。
哈哈,这不,客人自己上门了!”
众人接过情报一看,上边是前军斥候的传信,袁谭大军一开始的攻城不克后便转为围城,随后立即抢掠乡野,坠着流民开始向渤海郡腹地侵袭而来,并且即将撞上他们。
“这,袁谭是如何想的?攻城不克就停了?孤军深入,这是要进攻南皮吗?他就不怕我军的反击?”
韩龙看着手里的情报,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想象不出对方行事的逻辑,在他的眼中,占领修县,随后出击向北,断安平大军的后路,便可消灭大量幽州军有生力量。
此举乃是绝顶战略,他想象不出为何袁谭要多此一举。
徐荣却不意外,他笑着对众人解释道:
“此前在军校中,主公常言,军事行动,最为看重纪律,即所谓军令如山!
袁谭便是最好的反面例子,他是袁绍的儿子,当然不屑与那些谋士的计策,一心建立功业的他们,心中只有自己的盘算。
呵呵,诸位异地而处想想,你若手上有五万大军,身后有十万大军做后盾,什么地方不敢闯?
这厮,野心大得很呐,他是想要趁柳府君南下之机,一举攻下渤海郡,夺下一郡之地,这可是连袁绍都未取得的战功!”
众人闻言眼神闪动,对此前公孙度所讲内容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战场之上,领军大将的一点小心思,是真正可以断送大好战机的。
幽州军营垒,辎重营外。
“慢些吃!”
“这里还有,饭食都还够!”
谢放手里提着饭勺,行走在那些疲累的流民中间,不时为他们增添一些饭食。
不远处,一个高大汉子三两口吃完碗中饭食,将衣裳夹缝中、草丛间的饭粒一颗颗捡起送进嘴里,站起身来拍拍肚子道:
“吃饱了!”
随着汉子的出声,周围的那些埋头猛吃的百姓们忽地顿住了手脚,风卷残云般吃掉了碗中食物,齐齐拒绝了其他饭食。
谢放见此,心中起疑,却也知道面前的汉子乃是这群流民的首领,走到其人跟前,提起饭勺道:
“再来一些?将军发话,要让尔等吃饱的!”
汉子闻言却坚决摇头:
“七分饱便可!再多便是浪费粮食了。粮草,还是留给你们这些军汉吧!多一粒粮食,便能多杀些敌人!
我等虽然无用,可也不想给大军当累赘!”
“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
随着汉子的举动,不止此处,其他的流民聚集地也同时发出了吃饱了的呼喊。
谢放抬眼望去,此时的他才发现,这些所谓的流民,虽然看着狼狈,可这些人的齐整度却让他感到吃惊。
以往流民中最先牺牲的老弱妇孺,在整个营地中的人数中占比竟然高达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