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接触(1 / 1)
有着军令在前,加上部伍皆有驼兽代步,赵云所部的速度很快,十月初四出发,当日便度过了与袁绍军的活动范围边界漳水,部伍在渡河之后休整半日后继续行军,第三日便遭遇了向后迁徙的百姓队伍,询问本地人得知,此地乃信都左近的一座小城,棘津。
“呱!”
几只令人厌烦的乌鸦从头顶飞过,留下聒噪的鸦鸣,天空灰蒙蒙的,眼前的世界就像是镀上了一层灰色薄膜,往日里车马喧嚣的集市而今唯有残墙败瓦,酒旗店招成了破布,被风吹着啪嗒作响。
砰!
风吹着一支残破的簸箕在地上打滚,磕到一块磨盘后从赵栓的面前飘过。
“吁!”
赵栓拉起缰绳,勉强控制住了身下不省心的骡子,伸手接住风送来的簸箕,从柳条缝隙着挑出一颗干瘪的红枣,用袖子略微一擦便就送进了肚子。
“味道不错!”
或许是今年的干燥天气,使得枣子的甜味得到了保留,嘴里传来的甜味让赵栓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他朝着面前的一处村庄望去,不知是习惯风俗,还是本地的土质原因,棘津附近人家普遍种植着枣树。
来时的路上他们就已经饱尝了迁徙百姓留下的馈赠,甜丝丝的味道让这些大头兵们格外眷念。
“有烟!注意警戒!”
就在赵栓脑子里畅想着进入村子里的枣树林中大饱口福时,旁边便传来了什长的严厉嗓门。
习惯了命令的军士们立即行动起来,将不安分的牲畜牵往矮墙、树林等隐蔽处,各自掏出弓弩,刀矛,有人在军官的命令下舍弃马匹,匍匐着贴着阴影朝着村子靠近,有人爬上高处向着四周眺望谨防有人偷袭,有人骑上马匹散在四周,目光警惕的握着兵刃,随时准备战斗,更多的人则是盘坐在地,及时补充食水。
“打仗没什么可怕的,一般就是行军行军再行军,真正交手就那么一会儿。所以,没有真正操刀时,需要保存好自己的体力。”
即便老兵们的教导萦犹在耳,赵栓等人往嘴里送军粮的手还是忍不住的发抖,手臂的发抖带动了身体上的兵甲,使得这一支小队一时间发出不小的动静。
“噤声!”
长官压抑的呵斥声当即响起,手掌轻轻把着环首刀,杀人般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划过,伴随着利刃的刮蹭,军士们再也不敢发抖,而是使劲绷紧了肌肉,气喘吁吁的完成了这场临战前的进食。
“不必忧心!三柱烟,最多不过三十人。村外没有警戒,四周也没有斥候,当不是袁军精锐。”
什长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安抚了这些小兵躁动的心。
赵栓听着什长的言语,略微抬起脑袋,朝着前方的村子望去,残留血迹的村子寨墙上的确升起了三股炊烟,见此他不由暗自颔首。这时候的军队,基本是遵循着古制,十人一伙,一伙便是一灶的意思。
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前去侦察的斥候传来的消息:村子里有三十余袁军,除了领头的军官披甲外,其他人都是布衣,手里的武器也都五花八门,除此外,对方的坐骑也少的可怜,不足十匹。
什长姓侯,听到斥候回报,此刻也激动的来回走动,心中盘算着如何战斗。
“赵栓,你带五个人,前往村口埋伏,齐三,你带一伍去村子后的小道埋伏,其他人,与我一道去会会这些袁军!”
“诺!”
随着军官们的应诺,这支沉默的军队开始了行动。
赵栓牵着自己的坐骑,招呼着手下沿着村外的树林小道,缓缓向着村口集结。
很快,几人便在村口的道旁埋伏了起来。
浅浅撒了尘土遮掩的绊马索牵在手心,赵栓朝着对面的乡党颔首示意,同时不忘朝着村中打望,这会儿的他们心中倒没了对厮杀的恐惧,反而有了些跃跃欲试。
“先给所有的弩上弦!等会射两波,朝着战马射!长矛放在脚边,射完就跟我冲!”
低声与手下吩咐着,翘首以待的他们很快便听到了村庄传来的喧嚣。
“什么人?”
“敌袭!”
“杀啊!”
厮杀的动静刺破云霄,敌人的惨呼,战马的嘶鸣,兵刃交击断续传来。
还未等几个侧耳倾听的军士弄清楚这场接触战的胜负,村口便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
余光瞥见村口出现的狼狈身影,赵栓压低了心跳,不停默数着对方的距离,终于,举起的大手骤然挥下!
“射!”
嗖嗖嗖!
箭矢破空声还未消散,战马便已临近,凝神的赵栓当即起身将手里的绳索向后一拽。
嘣!
希律律!
骤然弹起的绊马索将前排猝不及防的战马绊倒,马背上的骑士躲避不及,几匹身上中箭的战马与骑士滚作了一团,后续的战马扬起前蹄,嘶鸣着原地打转,马背上的骑士满头大汗,眼神惊惶着寻找出路。
嗖嗖,
不待后续的骑士策马远离,泼水似的箭矢便将他们射倒在地。
“饶命啊!投降!我们投降!”
等赵栓几人举着长矛准备近身刺杀时,摔得七荤八素的袁军军官不待众人靠近,便连声求饶起来。
棘津外的郊野上,百姓扶老携幼缓缓前行,排成了一条墨色长线。
“乡亲们!不要怕,袁军跳梁小丑耳!有公孙使君在,就不会让彼辈逞凶。现在我们退了,是为了不给袁军留下一粒粮食,不给袁军留下一个夫子。没有粮,没有人,袁军在这河北地就待不长!等公孙使君胜了,我等再回来便是,诸位放心,大家都有田契在手,田又没有腿,是跑不了的,回来还是大家的。”
王安与几个农庄骨干在百姓的迁徙队伍中来回走动,不断鼓动着百姓前行,维持着秩序的同时,也将那些不便于行的妇孺老幼送上板车。
正因为他们的行为,使得那些因为背井离乡而心中郁郁的百姓们心中松了口气。乱世求生本就不易,看这王安等人的作态,公孙度至少没有将他们当作了消耗粮草的累赘丢在了河北。
虽然士人总说百姓昏聩无知,可他们的眼睛确实雪亮的,前些年才发生的黄巾之乱历历在目,无论是官军还是黄巾军,都给本地百姓带去了深重灾难。
若没有公孙度的及时迁徙,他们等人的结局不过是或辗转死于沟壑,或丧命于刀枪,或饿毙于道旁。
“将军!我们这是要前往何处?”
王安刚将一个庄子的老者扶上板车,就被对方死死拽住衣角,耳旁传来对方焦急询问。
“老人家请放心,沿着官道向北,继而向东,便可抵达河间、渤海。袁军虽众,可骑兵少,难以偷袭后方,你等定然安稳无忧。”
“可....”
老人的手仍旧没有放松,脸上有些愧色,拦着王安低声道:
“后生,我知道公孙使君对我等的好,老朽一家也都是加入了农庄的。按理来说,使君分田于我,我等也当效死。可而今河北大旱,田无所获,使君的租子都没有交,我等无用之人,怎可厚颜消耗使君粮草?而今吃的尽是军粮,老朽等人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老人颤抖着说完,说完竟然有些不敢与王安对视,在他们的朴素观念里,作为公孙度的臣民,没有做到贡献粮草责任也就算了,现在还消耗着本应属于大军的粮草,心中难免愧疚。
王安看着板车上怀着同样心思的百姓们,心中同样触动,这些人是真正在为了公孙度的大业着想的,他们深切知道,他们的利益已经与公孙度绑定,若公孙度此战失败,他们所要面临的惨痛后果,豪强与官府的联合绞杀,会将这些背叛者抹除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王安露出和煦笑意,向着满脸担忧的众人安慰道:
“老人家不必挂怀!主公治下地跨千里,有辽东沃土,有渤海鱼盐,有幽州积储,养活千万百姓不在话下,再说,主公常言,税赋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尔等消耗税赋而来的粮草,本就是应有之义。再者,诸位并非无用之人,我等虽然不能于沙场驰骋,可也能在后方建功。制作兵刃,整修道路,转运物资,喂养牲畜,哪一样不都是为大军辅助吗?”
听了王安等人的宽慰,几个忧心忡忡的老者脸色渐渐和缓起来,作为老者,他们的忧患意识是极强的,听见王安口中那么多可做之事,心中没有一点为沉重工作感到疲乏的,有了利用价值的他们,反而放下了心头担忧。
“有那么多事情可做,至少,性命是无虞了。”
同行的百姓们心中念头通达,似乎被这一情绪浸染,人们的脚步都快活了几分,队伍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而在不远处的高坡上,赵字大旗下的身影凝视着队伍,眼神不时朝着远处打望,忽地,他的眉头微皱,眼睛盯住了一个小点。
“将军,是传信兵。”
传信的小兵抵达,将前方交战的情报送回。
“与袁军交手了?”
赵云接过手下情报,一边翻看,一边听着小兵诉说,挑挑眉小声自语道。
“敌将姓耿?耿毅?没听过啊。当是投靠袁绍的豪强吧!”
说着他转头看着亲兵展开的布帛地图,盯着信都与棘津位置沉默良久。
“信都有张将军驻守,外有援军,内有强兵,当是无虞。只是,袁军为何到了棘津?难道对信都围而不打?”
他的手指从地图上的线条滑过,直到看到了袁军的行军路线:“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