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前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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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国,棘津。

绛水河畔,芦苇与矮墙后,帐篷、马车、大旗、长矛拥挤在一起,人马嘶鸣不断,惊起阵阵水鸟。

“哈哈,某刚刚杀了好几个乱民,刀都给耶耶砍卷刃了!”

“你这算什么,某....”

军士粗豪的嗓门不时响起,互相夸耀着自己的武勇,他们脸上挂着坏笑,恶狼般的眼睛刮过营地中的那些夫子,手脚不时踢打着对方,嘴里发出声声威吓:

“动作快些,尔等乱民,若非将军仁慈,你等早就做了某等刀下亡魂....”

满身伤痕的夫子们埋着头,蹒跚着脚步,推动着大车小包,将这些军士的战利品运向营中。

“呜呜!”

有身上披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军士,肩上扛着奄奄一息的妇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钻入黑黢黢的帐篷里,接着便发出阵阵不堪入耳的响动。

忽地,营地的军士压低了声音,夫子们加快了脚步。

“家主回营了!”

“见过家主!”

“见过将军!”

一杆耿字大旗自营门而入,接着便是一列衣甲齐备的骑士,领头的将官耿毅对着前来见礼的手下不断颔首,对眼前的乱象视而不见,只作寻常。

这也是一种无奈,豪强私兵没有军饷,袁绍也无多余的粮草拨发,一切都要靠着耿毅他们自取,再加上耿毅所部良莠不齐,为了最快速度助长部伍战力,他也只好采取了这种兵匪一体的作战方式。

作为河北豪强的耿毅,祖上也曾阔过,到了他这一辈,兵法武艺也算精熟,本以为天下大乱,能够凭借手中刀出人头地,孰料幽州出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公孙度,竟然放着大敌袁绍不打,率先向着他们这些地方贤良发难。

耿毅家族在这场席卷河北的民乱中损失惨重,若非有家中豪勇子弟相护,他连逃奔袁绍的机会都没有。正是对地方乱民的刻骨仇恨,才使得耿毅等豪强私兵对所遭遇的农庄乱民采取毫不留情的血腥镇压。

眼睛从那些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的夫子身上扫过,满身血气的耿毅看向家将。

“儿郎们收获如何?”

“回禀家主,棘津的乱民家底还算丰厚,儿郎们缴获了不少粮食财货,皆已入库。”

听着手下汇报,耿毅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盖因那些乱民的家底,有不少都是源自他们这些豪强坞堡的,河北大旱,田无所获,乱民家中的粮食来源不问可知。

“哼!想不到公孙度这厮还真向百姓发粮!也是,这些粮草财货也不是他的,慷他人之慨!着实可笑!”

耿毅心中冷哼,越发对公孙度所在势力不满,打定了主意跟在袁绍旗下,要将公孙度势力赶尽杀绝。

看了眼那些不停耸动的低矮帐篷,耿毅摆摆手道:

“今日初战,放纵一番也就得了,让儿郎们尽快收心!这回咱们北上,是要来打仗的!”

“家主放心吧,我等晓得!”

家将们发出心领神会的笑,皆躬身领命,四周的军士见耿毅对他们的荒唐行为没有干涉,皆发出兴奋呐喊,倒是显出了几分精悍士气。

耿毅说完,正要向自己的大帐而去,忽听营门有蹄声传来。

“将军!有情报,我等查到了那些乱民所在,他们在向北迁徙!”

传信小兵满头大汗,此刻压抑着兴奋朝着耿毅大喊道。

“喔喔!”

不待耿毅下令,四周的军士便就发出阵阵狼嚎,经过这些日子的厮杀,乱民在这些红着眼睛的军士眼中,不是所谓的大汉百姓,而是任人宰杀的羊羔,意味着可任意释放杀戮欲望的机会。

“在哪儿?”

“将军下令吧!”

请战声不断,耿毅也没有多做考虑,对付一帮逃难的乱民而已,又不是与公孙度的大军对阵,还不用他思考排兵布阵的方略。

“传令下去,整备兵马!立即出发!”

滴滴滴!

示警的鸣嘀声忽地在空中乍起,正在与王安等人讨论进军战略的赵云抬起头,就见斥候来到跟前汇报:

“将军,有敌情!袁军骑兵发现了迁徙民众,正在向着此地疾行!”

听着手下汇报,赵云当即放下手中毛笔,看向在场的将校,朗笑道:“诸位,说一千道一万,不如打上一场,咱们也不用讨论袁军布置了,先吃了这伙送上门的敌军再说。”

“哈哈哈!”

“对!是骡子是马,打上一场再说!”

在场的将官闻言皆大笑着附和起来,袁军的进击,对他们来说,可谓正当时宜!

“冲!乱民就在前方!”

“冲啊,钱粮女子,谁抢到就是谁的!”

在鬼哭狼嚎般的喧嚣声里,若嗜血凶兽般的耿毅所部迈着急促的脚步,他们挥舞着手中刀枪,像是要参与一场血肉盛宴一般,朝着官道上的黑线冲了过去。

嗖!

一根箭矢破空而来。

耿毅猛地低头闪过,余光朝着箭矢来处一瞥,立即发现了迁徙百姓左右的护卫骑兵。

对这些不上规模的骑兵,耿毅丝毫不放在心上,此次北上,他们也曾遇到过农庄民兵骑兵的冲击,可都在训练有素的私兵面前败下阵来,让他心中对这些半吊子骑兵多了些轻视。

更为关键的是,有袁绍的支持,加上这一路的烧杀抢掠,耿毅已经将自己的骑兵扩充到了三百之数,这样的规模或许不放在那些诸侯眼中,可在小规模的战斗中,却是他进可攻退可走的一大依仗!

“冲上去,解决这些骑兵!”

想到这里,耿毅当即策马扬刀,招呼一声,带领着精锐骑兵部曲,朝着那些露面的骑兵冲杀而去。

“撤!”

山坡上急匆匆转身而逃的骑兵身影落入耿毅眼里,更加落实了这些人水货的现实,让他愈加用力的抽打马匹,加快马速以追击对方。

快了!就快了!

眼看着面前的土坡到了顶点,耿毅脚踩着马镫,伸长了脖子,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见识那些落荒而逃的敌军身影了!

“这些只会将后背交给敌人的骑兵,压根不知道骑兵战法!哼哼,所谓幽州铁骑,看来也没多么可怕!”

心中的念头百转间,耿毅所部的骑兵已经越上了土坡。

“杀啊.杀--”

忽地,喊杀的声音被耿毅咽进了喉咙,随着视线拓展,他终于看清了山脊背后的真实情况,一排排整齐列阵的军士沉默站立,他们几乎每一个人手中都有一把弓弩,弓弩上着弦,欲发的丛丛箭矢散着寒光,颀长的长矛被插在步兵的脚边,形成一片利刃丛林。

而在步兵的两侧,则是严阵以待的骑兵队伍,此时他们好整以暇的夹持长矛,安抚马匹,扫过耿毅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轻蔑。

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

咔嚓!

军阵旁边的骑兵战马有些受不了这气氛,忍不住打了个响鼻。

这响动如一颗火星,霎时间点燃了战局!

“射箭!!”

位于阵前的王安环首刀向前一挥,下令步兵将手里的弩矢朝着敌人脸上泼去。

“快撤!!”

寒意瞬间浸满全身的耿毅急拉缰绳,招呼着上坡的骑兵转向。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连绵不绝,近距离下的弩射,箭矢破空声未到,便已取人性命。

人马中箭后的哀嚎嘶鸣声霎时间响彻战场,三百来人的骑兵刚刚跃上土坡,便就被一阵泼水似的箭雨啃了个大缺口。

“举矛!冲锋!”

赵栓刚刚将胡乱瞄准的箭矢射出,便听到了军官的高声命令,他随即放下弓弩,举起脚边的长矛,随着长官的指挥向着乱了方寸的敌人冲锋而去。

“冲啊!”

步兵们嘴里嘶喊着,充血的脸上满是癫狂,他们以长矛为自己的延申,不断戳刺着眼前活物。

希律律!

一匹受惊的战马高高扬起前蹄,不待那扬起的前蹄朝着赵栓等人踏下,赵栓手里的长矛便刺入了战马前胸。

熟悉的突破皮革感觉传来,随着这匹战马的受伤举动,马血随着伤口撕裂,泼了长矛兵们一脸。

铛铛!

刀矛碰撞声接连响起,试图顽抗的敌军左支右绌,随着一根空隙刺来的长矛破开躯体,其人当即脱力倒下。

显然,在这土坡之上,马力减弱的骑兵根本不是严阵以待的步兵对手,随着骑兵的不断减员,后续的骑兵立时朝着两翼溃散开来。

“杀!”

赵云扫了眼开始溃逃的敌方骑兵,手中长刀朝着对方一挥,立刻便有一队队骑兵出列,朝着对方追杀而去。

而在山坡之下,刚才还兴冲冲要来屠杀乱民的耿毅所部步兵也被山坡上的响动所惊,冲锋的脚步放缓到迟疑,待看到耿毅身旁的耿字大旗倾倒,战力顶尖的耿家骑兵溃败后,更是左顾右盼,眼神飘忽,脚步错乱,一副要散伙的模样。

“不要怕!袁公有百万大军,我等只要稳扎稳打,退回营地便可保得性命!”

耿氏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喊,招呼着这帮兽兵列阵,试图保的一条性命。

“对对!不要怕!大家都清楚自己手上有多少性命,若是落在了这帮乱民手里,下场自不用说,不如与他们拼了!”

“拼了!”

兽兵们固然纪律涣散,可长时间的血腥浸染,也有着一股子不要命的气势,竟然在己方骑兵被人追亡逐北之时迅速列阵,且有亡命之徒打着赤膊走出阵型朝着远处敌人耀武扬威。

“家主!朝哪儿跑?要回军阵吗?”

背上插了根箭矢的耿毅死死伏在马背上,听到军将询问的他,扫了眼身边骑兵数量,不到十人的骑兵,当即让他欲哭无泪,刚刚积攒起的一点骑兵家底,竟然顷刻间被败了个干净,此时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兵在侧。

“回军?”

看了眼下方列出了防御骑兵圆形阵的步兵军阵,耿毅连忙摇头,敌军的骑兵如此多,两条腿的步兵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四条腿。

“可恨!公孙恶贼!明明有骑兵优势,竟然还对我等用计埋伏!气煞我也!”

想到刚刚所见的敌方骑兵规模,耿毅又是一肚子火,敌人骑兵无论数量质量,皆胜过他,要对付他这样的杂牌军,堂堂正正压过来便好,何至于此?

念及至此,不待耿毅想到今后出路,旁边就传来一阵轰鸣。

“家主!敌方骑兵杀过来了!”

家将的惊呼声传入耿毅耳中,紧接着队尾就传来接连不断的人员落马声。

“什么?快跑!”

耿毅当即压低了身形,死命抽打马匹,想要逃过这些夺命骑兵。

滴滴!

刺耳的木哨声响起,不待耿毅等人诧异这动静何处传来,前方就突然冒出一队骑兵,生生插入这支亡命小队。

耿毅瞪大了眼睛,望见一名身披明亮胸甲的骑兵斜次里杀来,不待他抽刀反击,对方的长矛刺破了身上铠甲,伴随着精铁锐鸣声,天旋地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

砰砰!

前来夹击的骑兵长矛前指,轻松将马背上的敌兵挑落马下,仅仅一个回合,便将这支骑兵冲了个粉碎。

“来啊!来杀我呀!”

“耶耶这辈子活够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而在步兵军阵所在地,军阵中的步兵不停给自己打气,神经质的他们不停拍打着脸颊,挥舞着兵器,大声朝着阵外的骑兵叫阵,试图激得对方冲阵。

但让这些步兵感到焦躁的是,敌军骑兵对他们的叫阵不屑一顾,只从军阵两侧一冲而过,不时抛射些箭矢便就作罢,倒是溅起的烟尘糊了步兵满脸,烟尘里传来步兵一声声咳嗽叫骂。

轰隆隆!

就在步兵们心惊胆颤的等待自己的命运时,远处却传来了大队骑兵的轰鸣响动。

“骑兵冲阵!?”

“长矛手准备!”

大股骑兵行动的动静当即引得步兵军阵鸡飞狗跳,他们或颤抖,或喊叫,或冷漠的行动着,准备迎接骑兵冲阵的洗礼。

然而,步兵军阵并未等来大股骑兵的猛烈冲击。

嗖嗖嗖!

尘土飞溅形成的烟幕后,乘坐骡马机动到步兵军阵两侧的步兵们列好了军阵,好整以暇的朝着对方施射箭矢。

“不好!刀盾手!?”

铺天盖地的箭矢如雨般扑打下来,将兽兵们的热血瞬间浇灭,预备着与骑兵生死对决的他们,在箭矢的洗礼下狼奔豕突,缺少刀牌手,且甲具不全的步兵队伍在弓弩手的打击下当即变得支离破碎。

刚才呼喊着要与骑兵生死相拼的前排军士们捂着受伤部位,痛苦的呼号着,脱了上衣准备赤膊战斗的军士们绝望的举起双臂试图阻挡箭矢,却徒劳无功的被箭矢贯穿而过,留下一具具活灵活现的战场标本。

“举矛,冲锋!”

熟悉的口令声传来,赵栓等人手脚不再僵硬,他们麻利的放下弓弩,列出刺猬般的长矛阵,朝着发出阵阵惨嚎的敌军踏步而去,他们脚步整齐,士气旺盛,如刑天巨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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