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选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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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啊,这的确是个麻烦!”

审配仰头饮下酒水,附和着点头。以往在袁绍麾下,负责火器诸事的是沮授,他们这些谋士军师对其了解甚少,现在看来,在重视火器这方面,袁绍是具有极高的远见的,只是,任凭袁绍如何作想,也想不到公孙度手中的火器会发展的如此迅速。

“某在军中有些人手,听说而今幕府军队正在换装,那什么火枪、火炮都会逐渐列装,武器嘛,只要使用便有损耗,届时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取得列装火器。

可,哪怕取得列装火器,对我等处境也是杯水车薪,这与我等无甚益处啊!

而今各家遣散仆役,家族中的匠人也都各自离散,想要如从前那样仿造军器,也并非是件容易事。

况且,以木央那头老狗的狗鼻子,怕是还未等我等的火器制造完成,就会被黑衣卫的探子给灭了。”

审配蹙着眉,点出了他们接触军中火器的途径,但思及他们的处境,最后却叹息一声,轻轻摇头道。

辛评却不如此想,在他看来,以而今公孙度的势力,将来坐天下几乎是十拿九稳,他们这些士人不幸被公孙度排挤,将来想要在新朝排上好的座次,就不能用平常法子。

“此事不急。”

辛评摆摆手,眼睛盯着杯盏中摇晃的酒水,像是要透过水波看透时光一般:

“公孙升济雄才大略,行事又稳中有进。以我观之,此人哪怕不用我等士人相助,想要取得江山,也不是一件难事!

正南兄,你也见识到了那些农庄所为之事。其中尽管有害群之马,可它的存在也代表着士人独霸一方,垄断地方权力的时代将会一去不复返了。

某还听闻,公孙度创办新学,以羽林营为学舍教授少年蒙童,学成之人进入各地基层为官。

还有,我曾听闻使君在入主辽东之初,缺少官吏管理州郡,以考试之法,不问出身录取人才进入官场。

以上种种,都代表着士人垄断官途的局面正在破裂。

呵呵,你看,咱们这个使君,不愧是军人出身,这一刀刀,都砍在咱们心口上!”

辛评说到最后,情不自禁的给气笑了。公孙度的许多内情在辛评等人处于敌对之时还不了解,待而今他们搞清楚了公孙度的行事风格,恨不得穿越回去扇他们自己几个巴掌,恨他们不够努力,没有让公孙度折戟沉沙。

因为公孙度的种种事迹,简直就是在掘士族的根!

辛评恶狠狠的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眼睛中透出一丝狠厉,他转头看向审配,冷笑一声道:

“可这世上,公孙升济也只有他一人!他能认识到士族对他的危害,可其他人可未必。士族的好处,只有接触过的才知晓。

某听闻使君之子公孙康在青州经营,想必手中缺乏得力人手!此子不同于公孙度有军威震慑群豪,将来必然要依仗士族支持的。

哼哼,这世上,武夫通常不长命。等他归西,待公孙康上台,这天下到底如何,还不是我等说了算!?”

“明白,我会联系颍川、以及河北士族,尽快派些英才前往。”

审配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表情,低声应道。

这样的事情士族干的不算少,当年光武皇帝雄心勃勃,想要通过度田一事削弱士族实力,最终还不是因为身死而不了了之?

辛评嗯了一声,他抬头看向会场中的其他士人,众人这会都围绕在田丰左右,为权位和利益吵嚷争斗,没有一点属于士人的风骨。

“你可知,为何他们....”

说到这里,辛评屈起手指点向那些失态士人,随后缓缓道:

“为何会沦落至此?”

审配随着辛评指点,同样看着其他士人,这些以往日子里表现的极为高洁的士人们,此时却如市场上讨价还价的妇人,变化之大,让他也感到咋舌。

不待审配回答,辛评便下了结论: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从前就是靠着地方上的庄园供养。而今分了地,没有广大奴仆服侍、没有佃农劳作交租,他们,现在都是在坐吃山空。

其实,不管士人如何鄙夷商徒,如我等这样的家族,想要维持光鲜生活,就离不开商事贸易。

这也是公孙升济给我等留下的后路。

咱们几个家族,哪一个没有经营着横跨州郡的贸易?哪一个没在邺城购置铺面宅院?这些才是大家族的底蕴。”

审配颔首,他联想起公孙度的种种,将藏在心底的疑惑抛出:

“其实,我与其他同辈都很疑惑。公孙升济入主冀州,只是废除了我等在土地上的收益,明明他知道我等拥有的巨量资源,为何没有向我等索要?

要知道,袁本初当初组建新军,可是拿刀逼着各大家族出钱出力的。”

辛评闻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随着审配的点破,他心中的那一丝隐忧终于显现,他终于明白近日里为什么心中惴惴了。

士族在当前年代能够维持下去的最大原因,便是他们能够最大效率的为主君提供钱粮人口。

公孙度放着他们不顾,这本身就意味着巨大风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与供给公孙度征战、维持统治的庞大利益相比,士族拥有的那一点人才资源上的优势,压根不会被公孙度这样心狠手辣的君主放在眼中。

“此事紧要!须得立即查清!”

辛评放下了酒盏,因为输入酒精而显得有些迷糊的脑子在迫近的危机感面前立即清醒起来。

“幽州、还有辽东,都要尽快派遣家族子弟前往.....公孙升济此人,与袁本初完全迥异,我有预感,若不能尽快搞清楚其钱粮财货源头,将来必成祸患!”

.....

就在士族聚会,为将来的权力格局而筹谋时,邺城城内的一处宅院中,同样有着一场不小的聚会。

若辛评等人在此,看到在场之人的出身,定然会叹息世风日下。

盖因在场之人多以商徒出身为主,这场由糜竺、陈江发起的聚会,集合了公孙度幕府所属的大大小小商徒。

这些人也都是公孙度势力壮大后的受益者,他们从最初跟随公孙度创办工坊开始,到组建商部,为幕府贡献占比最大的一笔钱粮,可谓公孙度的钱袋子。

糜竺身着常服,面容和善,与所见的每一个人亲切交谈,丝毫看不出他身为此时天下数一数二权势之人的傲气。

随着公孙度掌控冀州,糜竺的官职也水涨船高,被任命为冀州治中从事,掌管冀州官吏选拔调任,同时统管公孙度下属政务,可谓位高权重。

“治中!而今主公掌控幽冀,势力远超以往,可我等的商号却很难如幽州那般扩张。冀州之地龙蛇混杂,哪怕我等拿出了州府号牌,仍旧要遭受地头蛇的欺压!”

有人愤愤不平,在糜竺跟前告起了冀州地方士族的刁状。

能够进入商部的人物,大多是各大商号的利益代言人,自从跟随公孙度起家以来,他们顺风顺水习惯了,不管是辽东,还是幽州,亦或者国外的三韩高句丽,都在公孙度铁蹄面前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与代表公孙度利益的商号为敌。

这些年的好日子过习惯了,进入冀州以后,接连遭受来自地方士族的打压排挤,让他们感到一肚子委屈憋屈,当即一股脑的向糜竺倾诉开来。

糜竺静静倾听着,面上没有一点不耐烦,他很清楚,当前公孙度的幕府、大军能够勉力维持下去,很大因素便是眼前的这些大商号的功劳。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以糜竺的经验,不过就是地方士族凭借人脉、名气等方面的优势,针对过江龙的辽东资本进行各方面的打压。

加之这些辽东资本家们习惯了边地打打杀杀的风格,一度想要将商业竞争发展成武力火拼,最终碍于中原位置特殊,顾及脸面以至于有些缩手缩脚。

“此事某已知晓!”

糜竺颔首,对面前的商徒许诺道:“主公此前便有训令,要严厉打击地方山头,你口中的士族、官府勾结,若此事为真,这些人都将遭到幕府的雷霆打击。”

糜竺并没有撒谎,早在幽州时期,公孙度与他还有王烈就曾讨论过地方保护主义对资本发展的限制问题,公孙度便表示,可以通过一场场的政治打击打破地方藩篱。

当时由于幽州工商业实力薄弱,并且大多人属于投诚,并没有爆发大的商业竞争。而今到了冀州这样的士族扎堆之地,却正是当初方案的用武之地。

商徒得到了糜竺保证,当即喜不自禁,向糜竺连连作揖表示感谢。

“陈兄有别的想法?”

忽地,糜竺注意到旁边陈江的面色不对,颇有兴趣的发问道。

“我?没有没有!”

陈江一愣,当即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多的想法。、

但糜竺并不打算放过他,就那么静静看着对方。

经过这些年的磨合,糜竺已经发现,在商事方面,陈江的想法更加与公孙度契合,经常有创新之语。

糜竺而今的身份不同寻常,被他的目光注视,饶是陈江也不由汗流浃背,他整了整衣衫,正色开口道:

“资本扩张乃是大势。这些辽东萌发的工业资本,是必然要向着主公控制下的每一片土地扩张的。

这对幕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盖因工业的扩张,必然带动地方经济,将冀州的农业经济缓缓向着工业经济转变。

再者,彼辈的扩张,也是建立在财部印发的纸钞基础上的。他们的壮大,同样有助于幕府对地方上的掌控。”

糜竺嗯了一声,他对陈江的想法表示认可,的确如陈江所说的那般,商部所属下的各家商号,在地方上扩张商业版图的同时,会因为运输成本以及劳动力等因素,不可避免的要在地方上开办工坊。

这些有经验,有技术,有规模的工业资本,对冀州的发展有着极大促进作用。

相比之下,本地那些本着乡土保护主义的士家豪族们,就显得有些面目可憎了。

“还有呢?”

陈江苦笑一声,摊着手面显无奈道:

“以在下推算,治中整治这帮不法之人后,将来邺城怕是会有一大批的破产士人!这些人,可不是那些不识文字,不明地理的庄稼汉。这些人若是对主公起了坏心,怕是会对主公大业不利啊!”

糜竺闻言冷笑一声,他并不觉得陈江在危言耸听,以士族子弟的尿性,还真有可能因为家道中落而将原因归结于公孙度,从而投奔他人以向他们复仇。

“那又如何?这些世家子,还真以为天下是他们的掌中物?这些年的历练,你我都很清楚,士人之所以能在官场纵横无敌,不过是因为他们比常人能调派的资源要多而已。

放在主公治下,手中资源相类时,这些人的能力,连这些商徒都比不上。

更不用说,随着这些工业资本壮大,能够被士族牢牢掌控的资源只会越来越少。

资源变少导致士族破产,届时即便他们投奔他人,对我等的影响也几近于无了!故而,对这帮冢中枯骨,无需太过担忧!”

糜竺斩钉截铁的话语让陈江心中的忧虑消散了几分,正如糜竺所言的那般,士族子弟必将随着资本扩张而被不断削弱,这将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忽地,陈江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在场的那些大商贾,这里面可不缺少士人。

比如几乎垄断了北地造纸行业的左家,左伯纸在经过陈江的注资,随着工坊的不断扩张,左伯纸的产品也在不断更新换代,从特供幕府的办公用纸,到专用于纸钞的特殊纸张,再到各家工坊都需要的包装用纸,变化可谓繁多,利益也随之激增。

可以说,当前的左平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他有着骄傲的资本,哪怕他的父亲再世,也不能为他的家族带来如此多的财富。

当然,作为左家商行的大股东,陈江同样收获颇丰,他从回忆中迅速脱离,看向糜竺道:

“可,若有士族子弟学习我等,同样开办工坊,参与到工业资本的经营中来呢?须知,士族的底蕴非凡,说不定便有一些超人的技艺留存,将之用到工坊之中,也能创造不小的利润。这些人,其对我等的危害性,岂不是更大?”

糜竺闻言一愣,他顺着陈江刚才的视线看见了左平,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陈江手臂:

“哈哈哈,资本便是资本,这与他们的身份无关。

当他们决定抛弃士族这层累赘身份时,这些人便就成为了我等战友。

呵呵,资本是要增殖的,哪怕是士族,也不能阻挡它的本能。而放眼天下,真正能够容纳资本,培育资本,乃至驱使资本的势力,只有我们!他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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