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抢攻(1 / 1)
凌晨时分,深沉的夜幕掀开一角光亮,在谷城通往函谷关的山道上,火把连成一条线,一队队军兵在沉默的行军,火把透出的光亮照亮了他们明暗不定的面庞,身上的甲胄兵刃亦泛着凛凛寒光。
“快到了。前边就是函谷关!”
梁兴走在队伍最前面,待从树林缝隙中望见了隘口上的城关时,他招呼手下休息,对着赶上来的牛二指点道:
“据说这函谷关是孝武皇帝时修建的,险峻与秦朝的函谷关不能相比,毕竟,孝武皇帝当政时,刘家皇室威压天下,关中对关东没什么防备,军事上的用途并不大,多用于对沿途商旅征税。
所以,到了前汉末年的乱战时,这座关卡在军事上对关中并未起到多少防御作用。反而被那赤眉军当作了将新朝军队堵在关中的要塞。”
“你看,这座关城看似当道设卡,可此地山岭四通八达,能够通行的小道数不胜数,比如我等走的这条山道,就属于百十年来商旅踏出来的走私通道。”
梁兴说着用脚踏了踏脚下的山道,对面前的关卡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关东军队讨伐关中,最大的敌人不是所过的艰难险峻,而是沉重的后勤负担,毕竟,要建立起如此之长的粮道,其本身就意味着对关中军队实力上形成待碾压。
牛二上前,掏出藏在胸口的望远镜,仔细打量了下远处巍峨的城墙,心中仔细计数着眼前这座函谷关的真正体量。
事实远不是梁兴所言的那么简单,汉武帝作为雄主,怎会没有意识到这座函谷关的缺陷,作为天下有名的关城,函谷关并非只有眼前这么一座雄伟城墙那么简单,他是由主城,山间军寨,高地烽燧构成的一条多层次的防御体系。
然而,也正如梁兴所言的那般,眼前的函谷关的确没有那么险要,牛二目之所及,关城附近的辅助城关、军寨大多已经破败,烽燧也到倾塌,若非能看到关城上的点点火光,他还以为这座城关已经被凉州军所放弃。
“如何?”
梁兴见牛二观察完城关,知道对方手里的望远镜是何作用的他挑挑眉头,示意自己所言为真。
“谷城人少,咱们还都归顺了徐将军。这会儿函谷关还未收到消息,咱们突袭,夺下城关的把握很大。”
牛二嗯了一声,看了眼仍旧有话要说的梁兴,扬了扬手让对方继续。
梁兴的目光在身后那些保持着体力与战意的军兵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头看向牛二:
“可按我的意思,咱们根本不用答理这座关城,沿着这条山道,绕过函谷关,直接攻击背后的新安、渑池,这二城才是崤函谷道的重要支柱。一旦攻下了这两座城池,函谷关便前后夹击,不战而败了!
而掌控住渑池,新安二城,那便相当于控制住了大半崤函谷道,我等便有坚城可依,攻守皆可,形势大不一样。”
在场的军官闻言目光微闪,显然对梁兴的建议起了兴趣。毕竟,他们作为先锋,自然是打的越远越好,而且众人也不得不承认,梁兴的建议是极为具有战略性的。
“可,我等两千余兵,如何攻陷两座坚城?凉州兵马悍勇,我等作战虽然不惧,可兵力寡弱,也不能让弟兄们去送死啊!”
牛二却没有立即同意,他指出一个重要问题,双方的兵力差距太大,那毕竟是两座坚城,若是城内官吏召集乡勇守御,两千人连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
“呵呵,校尉多虑了。”
梁兴的眼神忽然变得落寞,他看看远处的城关,再看看那些正在沉默休整的军兵,摇摇头解释道:
“天下人都传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可,而今早不是董公带领我等的时候了。李傕郭汜二人争权夺利,将关中搅得乌烟瘴气,其他将领也为土地、财货互相争斗,这凉州军啊,军心早就散了!
你猜为何张济要呆在陕县不动弹?还不是要将手下的兵马拽在手里,生怕哪一天发生兵变,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所以,崤函谷道的守军,除了陕县一带外,其他防区都是些如我这般的边缘人物,想要攻伐他们,办法再简单不过,打起徐将军的将旗,利用徐将军的名望来吸纳那些失意的凉州军兵。
当然,厮杀必不可免,可只要我等表现出让彼辈忌惮的实力,那便足以让那帮人转投我军了,毕竟,对他们来说,除了手上的刀外,没啥可失去的了。”
牛二听完梁兴的话语,转头看向其他人,眼见杜尚等人皆默默点头,当即抱拳道:
“善,我等便遵梁兄之策!”
哗啦啦!
随着继续前行的军令响起,刚刚还安静歇息的军队立即行动起来,军士们睁大眼睛,握紧了手里兵刃,在微明的天色中小心前行着。
牛二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待他与杜尚所在的炮兵相合时,上前小声询问道:
“破城锥还在吗?”
“放心,都放在箱子里,用骡马驮着。这玩意其实不难造,找个铁匠敲出个锥形筒子,再填满火药引爆便可。”
杜尚微微一笑,让牛二不用担心。
“那便好,新安渑池二城必须攻下,梁兴此人看似归心,可我等也要防一手,若是出了差错,那便利用火器破开城门!”
“知道了!”
“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牛二闻言,欣慰颔首,轻轻拍了下对方肩膀,接着便在亲兵的辅助下上马,向着队伍前方赶去。
“哟,这玩意是破城锥,好名字啊!”
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苏由见长官走远,忍不住拍了下旁边骡马驮着的木箱。
“你可小心点!幸亏咱们用的是黑火药。要是用的是狐刚子那帮道长研发出的新式火药,你这一拍,咱们整个队都得上天!”
眼见苏由还是那副脾性,杜尚忍不住上前将他手臂拍开,严厉训斥道。
“新式火药?这么大威力?已经用于实战了?快给我说说。”
苏由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臂,脸上没有一点怒色,反而因为对方说起了新式火药而来了兴趣,当即腆着脸上去询问。
“不清楚,上次在邺城与几个师哥喝酒,席间听他们随口提起。
此事乃是机密,他们也没有多言,只是说了此物极为不稳定,拍击,晃动都会引起爆炸。”
“哎,我说师哥,早便提醒过你,此次战事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战死他乡,你又何必来趟浑水?”
杜尚对苏由也是无奈了,这位仁兄名义上不属于军方,却仍旧坚持要参与到此次艰险的西征战事中来,别的不说,这份勇气,就远超那些整日里呆在公房的毛锥子了。
“嘿,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不说那所谓的税务部还是个没影子的事。即便将来要组建,部长当然轮不到我,可其他职位,那可是一根萝卜一个坑。我要是不在军中立下点功勋,那不与那些文弱书生没两样了?”
苏由倒是看得开,这次战事,他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都让他开了眼界,一点不觉得上阵厮杀是多么危险的事,反而期盼着跟着杜尚等人立下功勋,为他后来的仕途铺好道路。
杜尚闻言摆了摆手,苏由毕竟不是个军人,看待战事还带着些浪漫滤镜,以为会与剿匪那般简单,他当即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嘱咐苏由做好本职工作:
“罢了,随你便。记住,要做好统计,咱们这一趟,火药用一点少一点,务必要心中有数!”
......
天色微明,新安,这座位于崤函古道的古老城池,随着阳光普照也开始逐渐焕发生机。
作为要道城池,新安在和平时期,承担着长安、洛阳两京的物资转运任务,来往的贵族、商旅、百姓不绝,城内的商铺、仓库密布,城门外的青石板上都被来往的车辆刻下了道道明显的沟壑。
只是,而今的天下纷乱,洛阳荒弊,长安洛阳之间早已断绝交通,一时间,除了前往长安拜见天子,期盼中央封赏的诸侯使者外,再无多少行人往来。
吱呀!
长时间未曾保养的城门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几个兵卒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他们手里拄着长矛,习惯性的站立在城门左右。
城门校尉揉了揉眼睛,抠出几粒眼屎弹飞出去,随后向着商道的尽头望去,现实并未给他惊喜,商道不通,自然也就没啥油水。
“进去!别挡住城门!”
眼见着今日又是个闲的蛋疼的日子,校尉摆摆手,让城门口几个挑着木材的乡民赶紧进城,这些乡民穷的就只剩下那身破衣衫了,校尉对他们半点兴致也无。
“谢谢军爷!”
几个乡民见状连连弯腰作揖,口中好话不断,当即挑着木材向着城内住宅而去。
随着日头升起,城门口的人流逐渐增多,可在城门校尉等人的眼中,来的都是依托新安城过活的老百姓,他们有人挑着柴,有人赶着车运水,有人挑着菜蔬,所贩之物,尽是城中所需。对这些人,守军兵卒都很清楚,没有阻拦他们的必要。
就在城外校尉打着哈欠,手指发痒,脑子里正回味着刚刚抢来的妇人滋味,口中干涩,寻思着要去城中饮酒作乐之时,商道的尽头出现了马队身影。
“嘿!来人了?”
校尉好奇的站起身,身子扶着墙垛向着远处眺望,在他看来,来人必然是哪个关东暴发户,控制了土地后来寻天子讨要封赏的,这样的使者身上的财货颇多,出手也够大方,是所有城门守军最为欢迎的人物。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随着马队靠近,校尉噔噔噔跑下城头,来到城门口招呼手下列队警惕。
手下军兵在此地日久,哪里不知道又有油水了,当即挺直腰杆,手里紧紧握着矛杆,心里想着要怎么敲诈那些关东使者!
让校尉感到不解的是,马队在靠近城门口时却一点没有减速的意思,校尉心中不安时抬头一看,发现领头之人竟然是凉州老乡,当即出列叉腰喝问:
“梁兴!?将军让你把守谷城,你跑咱们新安来干甚?”
“动手!!”
梁兴急速策马,对新安城门表现出的松懈很是兴奋,他瞥了一眼那个正在呵斥他的倒霉校尉,脚后跟狠狠一踢马肚,一抹刀光便将那校尉卷过。
“你反了!?”
校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杀向自己那些废柴手下的梁兴,心中比起惊骇,更多的则是不解,造反罢了,多大的事?通知他一声,他也可以拿起刀跟着梁兴一起干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梁兴就是要用这样的决绝手段对付第一批凉州军兵,他带的都是手下的精锐心腹,战前便与手下通过气,这次他们必须要下狠手,要用这些凉州兵的血来作为投名状!
“杀!”
疾驰而来的梁兴部骑兵气势汹汹,借着马速,身上披甲持刃的他们将那帮军纪废弛,早已沦为样子货的城门守军如砍瓜切菜一般杀败。
轰隆隆!
城门守军对骑兵的冲锋没有起到一丝阻碍作用,呆滞当场的守军压根来不及关上城门,就被梁兴一伙人冲入城中。
踏踏踏!
钉了马蹄铁的马蹄踩在青石路面上,不时闪出火花,马蹄清脆的声响沿着街道传出,让这座安宁城市顿时陷入了混乱当中。
“去营房,控制住本地守军!”
“去县衙,控制住本地县令及附属官吏!”
“去府库,控制武库、粮仓、货仓,注意防火!”
后续跟进的牛二当即发下各项指令,让骑马之人迅速机动,抢先占领城中关键地区。
尽管战前牛二已经对战事进行过多次推演,可他如何也想不到新安城会如此轻易的被他们夺下,当新安县令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时,牛二才从心中的震撼当中清醒过来。
“饶命啊!将军,在下不曾顽抗,愿意带领新安父老投靠......不知,将军归属何部?”
县令哭喊了许久,正要表示心迹时,却发现自己对来袭敌人身份毫不知情,当即尴尬的立在了那里。
这实在怪不得他,新安位于崤函古道关键位置,但前有函谷关,后有渑池城,左右是群山,这般安稳的地理优势下,在前后城池没有传来敌情的情况时,他们的警惕之心被降到了最低。
“我等是冀州牧公孙使君麾下,领军主将为徐荣徐将军!”
牛二看着眼前识时务的县令,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点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这,公孙使君终于要对关中下手了吗?”
县令毕竟是文官,其见识并非梁兴这等大老粗可比,在去年公孙度灭亡袁绍,进占冀州之后,他就意识到了公孙度已经有了进占天下的实力,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时间还未到一年,公孙度的军队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仆愿归顺使君!”
明白了眼前形势,知道公孙度眼下实力如何的县令极为干脆的表示效忠。
“哈哈哈,牛校尉!大功告成!有徐将军大旗在,这些兵可都听说过将军的战绩,都表示愿意归附!另”
牛二见到劝降如此顺利,正感到奇怪时,门外传来梁兴畅快的大笑声。
梁兴进入室内,见到了乖乖侍立的县令,心知一切顺利。
还未等县令以更加具体的措施表达忠诚时,牛二便立即起身,朝着已经做着出发准备的手下命令道:
“好!传令全军,立即出发,目标渑池!”
“将军离开,我....新安该如何?”
县令望着急匆匆要去攻城的牛二,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这帮莽夫也不怕后路被断,连忙拦住对方的马匹,急声说道。
“我留你五百兵马,命令召集乡勇,不必守城,你举着军旗向着函谷关城进发即可!”
牛二来不及处理新安城的杂事,当即随手点了个军官,对着县令快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