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让嘉陵水运成为历史(1 / 1)
严晟回到嘉陵水运时,夕阳正把码头染成一片金红。留守的四十多位员工正蹲在岸边吃饭,搪瓷碗碰撞的脆响里混着低低的叹息。看见他进来,众人手里的筷子都顿了顿,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掩饰不住的惶惑。
“严董,宋老三那伙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船工忍不住开口,他袖口还沾着船板的桐油味,“真要把咱们这儿吞了?”
严晟往石阶上蹲,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圈。火苗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他望着江面上缓缓漂过的木筏说:“嘉陵水运是要停了,但我给大伙寻了条新路子。”
他把采砂厂的事简略说了说,特意强调金堂县那边的河道刚勘测完,砂层厚得能埋住半艘船。有人眼睛亮起来,却被旁边的人拽了拽袖子——谁都记得马三娘只给了三十个名额。
“严董,我们这些人里,你打算带谁走?”角落里突然有人问,声音带着豁出去的沙哑。
严晟弹了弹烟灰,目光扫过一张张刻着风霜的脸。这些人里,有跟着梁家辉父亲跑过川江的老把式,有会修发动机的后生,还有几个记账比算盘还精的文书。他忽然想起马三娘的话,心头发紧,却还是开口:“明天开始,谁能在三小时内把那艘‘飞鱼号’的锚链拆下来重新编,谁就去。”
这话一出,人群里炸开了锅。“飞鱼号”的锚链锈得跟铁疙瘩似的,上个月才请铁匠铺的人来看过,都说得换条新的。但严晟知道,老船工李大海年轻时在长江上跟过英国商船,最会用桐油泡麻绳编锚链,当年梁家辉父亲都得敬他三分。
果然,李大海把烟蒂往地上一摁:“严董这话算数?”
“我用梁哥给的股份担保。”严晟站起身,江风掀起他的衣角,“但丑话说在前头,去了金堂县,得守那边的规矩——每天开工前要检查救生衣,采砂船夜间航行必须挂三色灯,谁要是含糊,立马卷铺盖回来。”
众人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往嘴里扒饭。严晟知道,他们心里的秤已经开始晃了。
第二天一早,“飞鱼号”的甲板上就挤满了人。李大海果然带着两个徒弟来了,他从工具箱里摸出个小瓦罐,里面是熬得发黑的桐油,往锈链上一抹,原本僵硬的铁环竟慢慢活络起来。旁边有人试着用撬棍敲链节,被他眼一瞪:“笨法子!得顺着铁纹走,不然链环得崩!”
严晟站在岸边看着,何辉在他身后嘀咕:“真要带这么多人?三娘那边……”
“三娘要的是能干活的,不是只会喊口号的。”严晟打断他,“你去把账房老王叫过来,让他统计下愿意去金堂县的人,下午我要报给三娘。”
正说着,码头上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宋老三的黑色轿车停在石阶下,他摇下车窗喊:“严老弟,股份的事办完了,不赏脸喝杯茶?”
严晟皱眉,却还是让何辉盯着这边,自己走了过去。车里弥漫着呛人的古龙水味,宋老三递过一份文件:“你看,这是四艘船的交接单,只要你签字,从明天起,嘉陵水运的码头就归我了。”
严晟翻到最后一页,钢笔悬在纸上迟迟没落下:“宋董就不好奇,我昨天说的发财路是什么?”
宋老三嗤笑:“你当我傻?采砂船那玩意儿,投入大风险高,哪有我这码头稳当?”
“要是能让你码头的收入翻三倍呢?”严晟突然转头,目光锐利如刀,“金堂县的河道要拓宽,需要大量砂石,咱们要是能垄断供应,你想想……”
宋老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得飞快,过了半晌才说:“你想让我入股?”
“不是入股,是合作。”严晟把文件推回去,“你出码头的仓储地,我出采砂船,利润三七分。”
轿车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传来船工们的号子声。宋老三突然拍了下大腿:“行!但我要派人去盯着采砂船,免得你小子耍花样。”
严晟刚要答应,手机突然响了。马三娘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你让老王统计的名单怎么回事?五十多个人!我不是说了最多三十个吗?”
“三娘,这些人都是好手,”严晟往远处望,李大海正把编好的锚链扔进江里,溅起一大片水花,“咱们在金堂县要建三个采砂点,确实需要人。”
“你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马三娘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梁家辉刚打电话来说,注册公司的钱还差一半,你要是再添人,这事儿就黄了!”
严晟捏紧手机,指节泛白。宋老三在旁边看戏似的笑:“怎么,资金出问题了?要不我借你点?利息好说。”
“不用。”严晟挂了电话,突然对宋老三说,“咱们改改合作方式,你出五十万,占采砂厂20%的股份,我让你派三个人去管理。”
宋老三眼睛一亮,又迅速沉下来:“你小子又想什么花招?”
“很简单,”严晟拉开车门,“明天你把钱打到金堂县的账户上,我就让你看采砂点的勘探报告。要是不满意,钱一分不少退给你。”
回到码头时,夕阳正落到山尖上。李大海举着锚链喊:“严董,你看这活儿成不?”链条在暮色里闪着暗光,编得比新的还结实。
严晟突然笑了,对着所有人大声说:“明天早上八点,愿意去金堂县的,带好行李在这儿集合。”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老王挤过来说:“严董,那多出的二十多个人……”
“我来想办法。”严晟望着江面上的落日,突然想起梁家辉说过的话——做生意不能光算钱,还得算人心。
第二天一早,三十个人的名单交到了马三娘手里,剩下的二十多人被严晟安排到了宋老三的码头。宋老三虽然不情愿,但看着这些熟手把混乱的仓储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渐渐闭了嘴。
当严晟带着队伍登上开往金堂县的货船时,李大海突然说:“严董,你知道我们为啥愿意跟你走不?”他指了指江面上的薄雾,“当年梁老板也总在雾天开船,说雾再大,只要盯着灯塔走,就不会偏航。”
严晟站在船头,看着嘉陵水运的码头越来越小。宋老三的轿车还停在岸边,像个黑色的惊叹号。他掏出手机给梁家辉发消息:“人已出发,宋老三的钱中午到账。”
手机很快震动,梁家辉回了个笑脸:“我在金堂县的码头等你,这边的灯塔已经修好了。”
货船鸣响汽笛,劈开晨雾往前驶去。江风里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严晟知道,前面不光有采砂船和股份,还有更多等着他的风浪。但他握紧栏杆的手很稳,就像当年梁家辉父亲握着舵盘那样。
严晟回到嘉陵水运,见剩下的40多位员工正围着何辉打听消息,他清了清嗓子:“都回到岗位上,下午发完补偿金,愿意去采砂厂的留下填登记表。”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老船工王伯拄着拐杖上前:“严董,咱嘉陵水运真就这么散了?”严晟避开他的目光,从公文包抽出登记表:“填吧,采砂厂包吃住,月钱比这儿多三成。”
正登记着,马三娘的电话打了进来:“金堂县的注册手续出了岔子,那边要咱们找本地担保人。”严晟心里一沉,瞥见宋老三派来的眼线在门口张望,压低声音:“我去找薛华试试,他在金堂有门路。”
薛华的茶馆里飘着龙井香,听完严晟的话,他慢悠悠转着茶杯:“帮你可以,但我要采砂厂5%的干股。”严晟皱眉:“梁哥只给我10%的权限。”“那就让梁哥加权限,”薛华放下茶杯,“宋老三昨晚去我那儿了,他也想掺和采砂厂。”
严晟刚走出茶馆,何辉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宋老三带了二十个人堵在嘉陵水运门口,说要接管船坞!”他拔腿往回跑,远远看见宋老三正指挥人卸船锚,员工们举着扁担对峙。
“宋老板这是干什么?”严晟推开人群,宋老三皮笑肉不笑:“股份都换了,这船坞该归我了吧?”“合同里只写了船的使用权!”严晟掏出文件,“强抢可是犯法的。”宋老三的脸沉下来:“那就别怪我断你们的水电。”
果然,当天傍晚嘉陵水运就断了电。严晟让何辉带员工去附近旅馆住,自己守在办公室给马三娘打电话。窗外突然照进车灯,他抄起扳手躲到门后,却听见梁家辉的声音:“是我。”
梁哥带着两个保镖走进来,扔出一份文件:“金堂的担保人找好了,明天就去注册。宋老三那边我让人打点过,他不敢再闹事。”严晟盯着文件上的担保人姓名——竟是市运输局的副局长。
“这些老员工……”“最多留三十个,”梁家辉打断他,“后天让何辉带他们去金堂,你跟我去趟1号码头。”严晟一愣,梁哥冷笑:“宋老三想拿你的股份去抵押贷款,咱们得去给他提个醒。”
第二天清晨,嘉陵水运的员工在空地上排着队。王伯把补偿金塞回严晟手里:“我儿子在市里开了物流公司,我去给他帮忙。这钱留给更需要的人。”有几个老员工跟着附和,最后只有28人愿意去金堂。
何辉带着人出发时,严晟正在1号码头的会议室里。宋老三看着梁哥递来的股份冻结通知,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算计我?”“是你先想动歪心思,”梁哥靠在椅背上,“要么好好经营码头,要么等着被清算。”
走出码头,严晟望着嘉陵江的货船,突然问:“咱们真要把采砂厂做起来?”梁哥拍他的肩:“下个月金堂的设备就到了,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比水运挣钱多了。”
傍晚的夕阳把江面染成金红色,严晟站在嘉陵水运的空地上,看着工人拆招牌。何辉发来消息:28人都安顿好了,金堂的厂房挺宽敞。他回了个“好”,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后视镜里,“嘉陵水运”四个褪色的大字正被吊车缓缓吊走。
车里的广播在播新闻:“本市将重点发展砂石产业,金堂县已规划三个开采区……”严晟调大音量,踩下油门。车窗外,江风卷着落叶,追着车轮跑了很远。
严晟回到嘉陵水运,见剩余的40多位员工正围在一起议论,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嘉陵水运的情况大家清楚,我能做的都做了。愿意去采砂厂的,下午到我这儿登记,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急着问:“严董,采砂厂靠谱吗?能比在这儿强?”严晟点头:“放心,待遇不会差,只是得去金堂县,愿意挪窝的才考虑。”这话筛掉了不少念家的人,最后登记的只剩28个。
傍晚,严晟带着这28人去采砂厂选址地,刚到就见宋老三的人在附近转悠。他心里一沉,转头对身边的老周说:“盯着他们,别让他们搞破坏。”老周是嘉陵水运的老船工,拍着胸脯应下。
第二天,马三娘突然打电话来:“宋老三刚才找我,说想入采砂厂的股,还说愿意拿1号码头3%的股份换。”严晟皱眉:“他这是没安好心,3%太少,至少5%,还得签协议,股份抵押三年。”马三娘应了句“我懂”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宋老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带着不满:“严晟,5%太多了,最多4%!”严晟冷笑:“宋董,采砂厂的风险可不是1号码头能比的,4%免谈。”宋老三沉默片刻,咬牙道:“行,5%就5%,但我要派个人去采砂厂盯着。”严晟答应了,心里却盘算着让何辉盯着那人,别让他搞小动作。
一周后,采砂厂在金堂县注册成功,取名“顺航采砂”。开业当天,梁家辉特意从外地赶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严晟是厂长,负责日常运营,我只看账本。”员工们见状,心里踏实了不少。
可好景不长,开业没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