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各论各的（1 / 1）
第二天腊月二十四，小山村年味儿渐浓。
天刚擦亮，家里女人就忙开了，脸上都带着股利落劲儿和紧迫感。
余家小院里，扫尘除晦、蒸红糖年糕、敬灶王爷……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更别提还要准备明天的搬家、摆酒。
新扎的竹条扫帚划过房梁，带下陈年的灰吊子；家具挪动的吱呀声；女人们清亮急促的指挥声。
台阶上、院子里空地很快就被搬出来的大小家具堆得满满当当。
余母早早发了话，声音洪亮：“早饭都给我吃饱实喽！晌午饭指不定拖到啥时辰！”
碗筷刚撂下，余大哥、余二哥两个壮劳力被留下听候差遣，主要负责搬搬抬抬、爬上爬下的活计。
余坤安连同一串小萝卜头就被“撵”出了院门——“去去去！带着这帮小祖宗，有多远躲多远！别在这儿碍手碍脚添乱！”
冷风一激，院门口几个被“扫地出门”的小家伙缩着脖子，大眼瞪小眼，最后齐刷刷仰头瞅着余坤安。
余坤安看着院子里热火朝天，再看看身边这群缩头缩脑、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家伙，嘴角一翘：“咳…接下来……咱们干啥去？”
“老叔！去树林！”余文波第一个蹦起来，小手举得老高，兴奋地嚷嚷，
“我们跟小弟们说好啦，今儿讲新故事！”
他嘴里的“新故事”，余坤安不用猜也知道，十有八九还是那百听不厌的《西游记》。
“行！”余坤安也被勾起了兴致，一挥手，“去找你阿奶，把咱的‘粮草’装上！老叔带你们——野餐去！”
“野餐？”几个小的眨巴着眼，对这个词儿满是新奇。
“就是在外面生堆火，烤点东西，弄好吃的！”余坤安解释。
“哦哦！野餐！去野餐！”孩子们顿时像打了鸡血，雀跃起来。
不消片刻，余文涛就提着那个沉甸甸的竹篮过来了，里面装着洋芋、红薯、几个糯米粑粑，
还有用纸包着点糊辣椒面-那是烤熟洋芋红薯后蘸着吃的。余母给他们准备的很充分！
他还学着余母的腔调，粗着嗓子一本正经地补充：
“阿奶交代了，不到下午，甭想着回来添乱！午饭自个儿解决！”
“得令！走吧！”余坤安笑着接过篮子，大手一挥。
“好嘞！野餐去喽！”孩子们欢呼着，拍着手，蹦蹦跳跳地冲向了熟悉的小树林。
几个孩子欢呼着跑出去，余坤安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失笑：
啧，被嫌弃还能这么高兴，也就这群没心没肺的小崽子了！
孩子们熟门熟路地把余坤安带到树林里他们的“秘密基地”，一块背风又平坦的空地，周围有几块大石头。
这会儿还没其他小孩过来。余坤安在孩子们常玩的地方隔出一块更安全的空地，指挥几个大点的孩子：
“去，捡些平整的石头来，垒个灶。”
孩子们七手八脚帮忙，很快垒好一个简单的土灶。
余坤安掏出火柴，点燃枯叶和细枝，火苗渐渐旺起来。反正现在也不饿，先烤烤火。
火堆刚旺起来没多久，村里的孩子们陆续吃完早饭跑过来集合了。
见到余坤安，孩子们都挺规矩地打招呼：
“阿安哥！”
“阿安叔！”
有两个年纪小点的孩子，脆生生地冲余坤安喊完“阿安哥”，
接着又对着站在余坤安旁边的余文涛，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哥’。
这俩孩子倒是分得很明白，各论各的的叫！
余文涛绷着小脸，努力维持着‘大哥’的威严，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余坤安在一旁看得有趣，挑了挑眉。
余文波那张嘴可是闲不住的，见人还没到齐，立马开启了显摆模式，小胸脯挺得老高：
“我老叔可厉害了，得了奖状！还有搪瓷缸！……还有还有……你们晓得山楂罐头不？
那泡得透透的山楂果儿，酸甜酸甜的，一口下去……啧啧！那滋味儿，美得冒泡！”
“哇！”“啥样儿的？”小孩子们眼睛都亮了，不由自主地围拢过来。
一个孩子抢着说：“我上回发烧，我阿娘给买了橘子罐头！那橘子瓣儿，泡在甜水儿里，才叫好吃哩！”
余文波一听，不甘示弱，立马拔高声调，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
“橘子罐头算啥！麦乳精喝过没？用热水一冲，那个香啊！那个甜啊！我阿奶昨儿给我们一人尝了一小碗儿，那滋味儿……”
他夸张地咂着嘴，眯着眼，一脸回味无穷，仿佛还在咂摸那香甜的味道。
‘啊……’‘哇……’孩子们发出此起彼伏的羡慕惊叹。
连家里尝过味道的几个，也被余文波这绘声绘色的描述勾得重新围拢过去，跟着一起咽口水，眼巴巴地望着余文波，仿佛他嘴里能变出麦乳精来。
余坤安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听着这小子吹嘘，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用树枝又捅了捅火堆掩饰，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这小兔崽子，吹起牛来那劲头，简直就是村委场坝那边唾沫横飞吹牛皮的老者翻版！
……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余文波的故事会也就正式开场了，照样还是余文源在旁边给他比划、帮腔。
余坤安坐在火堆旁暖着手。他见余文涛没挤在听故事的人堆里，反而老神在在地抱着膝盖坐到自己旁边。
“怎么，‘大哥’今儿不亲自上阵讲一段？”余坤安打趣。
余文涛学着大人样，神情淡定地摆摆手，小脸上一派“大将”风范：
“咳，老叔，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我出马？阿波那张嘴，顶够使唤啦！”
他挺了挺小胸脯，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和按捺不住的兴奋，
“一会儿，等他们故事听腻了，我要带着他们打游击战！分两队，攻山头！保准精彩！”
他小手一挥指点江山。
余坤安瞧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的小模样，再看看那边讲得手舞足蹈的余文波，心里觉得太逗了。
好嘛，讲故事的“说书先生”有了，领兵打仗的“大将军”也有了，他们家这几个娃，准备得可真够“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