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余文洲)重在参与(1 / 1)
中午那会儿,野餐的洋芋红薯被分食干净。
余文涛的“游击战”鸣锣开场。
孩子们呼啦围拢,分派却卡了壳——谁也不愿当“白狗子”。
余文涛小手一挥定下规矩:两边代表“石头剪刀布”,一局定乾坤!
输的一方顿时哀嚎遍野,不情不愿地当上“白狗子”。
余文洲蹦跳着想加入,却被大孩子们嫌弃:“阿洲你太小,跑不快!”
眼看小家伙眼圈泛红,余文涛这个“总指挥”立刻发挥作用了,走过去拍拍余文洲的肩膀,一本正经:
“阿洲,给你个重要任务!你就当……当‘解放军’的重要同志,被‘白狗子’抓了当俘虏!关键得很!”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
“记住,有人来救你的时候,你必须大声喊:‘我不怕死,不用救我!’记住了吗?喊得越大声,任务就完成越好!”
余文洲立刻把眼泪憋了回去,小胸脯一挺:
“记住了!我不怕死,不用救我!”
“为了新中国,冲啊!”余文涛一声令下,林间顿时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孩子们猫腰举着“树杈枪”,在树木和大石头后面穿梭、躲藏。
“土块手榴弹”呼啸着划出弧线,“叭叭!”“轰隆!”的自配音效不绝于耳。
余文洲则一个人乖乖地坐在“俘虏营”(一块大石头旁),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紧张又兴奋地看着一群孩子分成两派。
每当“解放军”战士冲近,他便立刻挺直腰板,用尽吃奶的力气嘶喊:
“我不怕死!不用救我!”
小脸绷得通红,仿佛正经历严酷考验。
这仗打得异常激烈,没有流血,但是流汗了。
大冷的天,一群孩子跑得满头大汗,一个个小脸蛋红彤彤的,棉衣棉裤上蹭满了泥土草屑,有的脸上还抹了几道黑灰。
原定的“游击战”,打着打着,因为“短兵相接”太多,最终演变成了近距离的“正面肉搏”——
你推我搡,扭作一团,嘻嘻哈哈的“厮杀”声取代了之前的枪炮音效。
可惜直到结束,“解放军”也未能突破“封锁”,小英雄余文洲仍是唯一未被救出的“俘虏”。
他茫然地眨巴着眼,小嘴微撅,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无措和没人理的小委屈。
余文涛跑过去拉起他:“阿洲,你喊得最大声,任务完成得最好!是个好同志!”
“对,下次还让你当重要俘虏!”其他孩子纷纷附和。
“集合!回家!”
余坤安看罢这出“大戏”,领着串灰头土脸的小猴子回家。
老屋已完成年度大扫除,余母看着这群脏兮兮的小崽子,少不了一顿絮叨。
第二天凌晨三点,万籁俱寂。余家小院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除了几个小的还在酣睡,忙碌的大人们脸上毫无倦色,只有按捺不住的兴奋。
空气里飘着股清新的茉莉香——余母和三个儿媳今儿个都抹上了余坤安给买的雪花膏,身上衣服也穿得干净、整齐。
余父打着手电筒,领着全家人,沉默地向新家走去。
余坤安三兄弟肩上压着沉甸甸的担子,一头是盖着大红纸的米桶,一头是同样盖着红纸、装了清水的木桶。
王清丽三妯娌手里拿着系了红布条的新扫帚、簸箕,紧跟在后面。
按老规矩,这一路,谁也不能回头。
新家的院门大敞着,余父划亮火柴,“呲啦”一声,点燃了一挂小炮仗。
“噼里啪啦!”脆响打破寂静,碎红纸屑在微光中炸开,硝烟味瞬间弥漫。
炮声一歇,王清丽三人便深吸一口气,便抬脚跨进了堂屋门槛。
她们走到屋子最深处,按照余母事先交代的,扬起扫帚,一下、两下、三下,从最里面的墙角开始,用力朝着大门方向扫去,要把“晦气”都扫走,把新气迎进来。
女人们扫完,男人们的担子立刻挑进了伙房。米桶、水桶被稳稳放在定好的位置。
余父指挥着揭下桶上的红纸,郑重其事地安置妥当。
做完这些,大家才匆匆返回老屋,开始搬那些零碎家什,像被褥、箱笼、锅碗瓢盆啥的。
东西杂七杂八,来回跑了好几趟,新家这才慢慢有了生活气息。
等最后一件东西归置好,天都大亮了。
余父又带着儿子们回到老屋伙房。他用火钳夹出几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放进火盆里。
余坤安三兄弟一人捧起一个火盆,小心翼翼地、稳稳当当地走向新家。
进了新伙房,赶紧把炭火塞进新砌的土灶膛,添上干柴。
没一会儿,灶膛里便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橘红的火焰就跳起来了。
一股暖意和生机,一下子就充满了新伙房。
女人们立刻洗锅烧水,煮上锅红糖汤圆。
余父在灶台前摆上小桌,点上三炷香,倒上一杯酒,领着全家对着灶台方向深深作揖,嘴里小声念叨着祈求平安顺遂、家宅兴旺的话。
接着又在堂屋和院角祭拜了一番。
等所有搬家的繁杂流程都弄完了,余父走到院门口,点燃了最大最长的一挂炮仗。
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响彻院子,正式宣告:余家三房,从此在这新家扎下了根!
炮仗的余响还未消除,帮忙的村民们便带着笑容,陆陆续续涌进了院子。
余坤清两口子来得最早,院子里临时垒起的土灶被点燃,大铁锅架上,热气蒸腾,油香弥漫。切菜声、炒菜声、吆喝声、说笑声,热热闹闹地搅和在一起。
宾客们提着贺礼,满面笑容地登门了。
王父和王清林也匆匆赶来,放下背来的六把结实竹靠椅,又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王母给女儿姑爷新做的一套棉布被套枕套。
余父和余坤安三兄弟脚不沾地,笑着招呼不断前来的宾客,说着吉利话,忙着敬烟。
借来的方桌条凳渐渐坐满了人,招呼声、寒暄声、小孩追逐打闹的嬉笑声,闹哄哄的。
吉时一到,院子里的炮仗再次炸响,开席了!
帮厨的婶子嫂子们端着大托盘鱼贯而出,一道道硬菜摆上桌:
油亮喷香的千张肉、金黄诱人的瘦肉鸡蛋卷、香气霸道的蒸大酥肉、飘着红油酸菜的辣腌酸菜鱼、焦香酥脆的油炸花生米、爽口的凉拌折耳根、甜糯的八宝饭、晶莹剔透入口即化的炖甜肉。每桌一个大瓷壶,散装白酒的香气混着菜香,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闹腾。
看着这阵仗,余坤安下意识摸了摸发紧的胃,就他那点可怜的酒量……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酒量不行,酒胆来凑!干了!”
他胡乱扒拉几口菜垫了垫胃,便端起酒杯,跟着满面红光的余父、余大哥三人,从主桌开始,一桌一桌地敬过去。
脸上堆着笑,嘴里说着千篇一律的“吃好喝好”、“感谢捧场”,杯杯都得仰头见底。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酒气直冲头顶,一圈还没打完,余坤安就觉得脑袋重得像灌了铅,脚下发飘,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重叠。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咬着后槽牙把脸上的笑意给绷住,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却还凭着本能,一个劲儿地跟人重复着“吃…好…喝好…”。
就这么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力,硬是把剩下的几桌都给囫囵应付了过去。
“……真…真不行了……”趁着无人留意,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步三晃地摸到了主屋。
一头就扑倒在了刚铺好的新床上,连鞋子都没顾得上蹬掉,便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屋外猜拳行令的喧哗、笑闹声,像退潮般迅速远去、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逐渐低了下去。
王清丽帮着收拾完杯盘狼藉的院子,又跟几位相熟的女客寒暄了几句,一抬眼,才发现自家男人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别是醉倒在哪犄角旮旯了吧?”
跟余母匆匆打了声招呼,她赶紧在新屋里四下寻找。
推开主屋虚掩的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只见余坤安和衣歪倒在床上,一只脚耷拉在床边,鞋子都没脱,睡得死沉。
王清丽站在床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转身去伙房拧了条热毛巾回来,坐在床沿,仔细地给擦拭那红得发烫的脸颊和汗津津的脖子。
温热的毛巾一擦过去,他喉咙里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她又费了好大劲帮余坤安脱了鞋子和外套,拉过那床崭新的棉被,严严实实地给他盖上。
手指不经意间拂过他微蹙的眉头,似乎想将那点不适抚平。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里的无奈渐渐被柔和、怜惜取代,看了他睡脸好一会儿。
这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掩上房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