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新生的鹰与逝去的雏（1 / 1）
回到平安县城，一股建设的热潮扑面而来。
临时机场的跑道，在军民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基本平整完毕。
让张峰有些意外的是，佐藤信夫这个日本王牌飞行员，非但没有丝毫要逃跑的迹象，反而成了机场建设最积极的技术指导。
他整天泡在工地上，拿着图纸，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和手势，指挥着百姓们夯实地基，铺设碎石。
他那股属于王牌飞行员的傲慢，似乎已经被工地的尘土和百姓们的热情给磨平了。
看到张峰回来，佐藤信夫主动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兴奋。
“张桑，机场，很快就可以完工了。”
“辛苦了，佐藤君。”张峰点了点头。
佐藤信夫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张桑，我想……我想去试一试我的飞机。”
“你的飞机？”张峰挑了挑眉。
“是的，就是我坠落在山坳里的那架战斗机。”佐藤信夫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飞行员特有的光芒。
“我勘察过，机体主体结构损伤不大，只是引擎和起落架有些问题。如果能把它弄回来，在这里修复，它……它还能飞！”
张峰看着他。
用“心眼洞察”扫过，他能感受到佐藤信夫内心强烈的渴望。
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飞行员对天空和座驾的执念，其中并没有掺杂欺骗和逃跑的意图。
“飞机可以起飞的话，只能坐下两个人。”佐藤信夫补充道，“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这是一个大胆的提议。
张峰沉吟片刻，叫来了冯啸天。
“啸天，你带几个尖刀排的兄弟，保护佐藤先生的安全，陪他去一趟坠机地点。”
“是！”冯啸天立正敬礼。
“回来的时候，”张峰看着冯啸天，又看了看佐藤信夫，“你就和佐藤先生一起，把飞机开回来，降落在这里。”
“啊？”冯啸天愣了一下，让他坐鬼子的飞机？
佐藤信夫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张峰会如此信任他。
“团长，这……”冯啸天有些迟疑。
“执行命令。”张峰的语气很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转向冯啸天，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啸天，我相信佐藤先生的专业技术，也相信你的应变能力。但是，多留一个心眼，总没有坏处。”
冯啸天瞬间明白了张峰的意思。
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
当冯啸天和佐藤信夫带着一队人马出发后，指挥部里，王振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团长，您就这么放心让佐藤信夫去飞回飞机？”
“万一……万一他驾驶飞机直接飞回鬼子的大本营，那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张峰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政委，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同意？”
王振华想了想，说：“因为有冯啸天在他身边，还有我们的人在地面，他不敢耍花样。”
“这是一方面。”张峰点头，“但更重要的，是佐藤信夫这个人，他变了。”
“变了？”
“对。”张峰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发现，自从他参与到机场建设里来，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不同了。”
“他以前的傲慢，是建立在‘大日本帝国皇军’的虚幻荣光上的。但在这里，他每天接触的是最淳朴的中国百姓。”
“他看到百姓们为了保家卫国，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也要拼了命地干活。他看到孩子们天真的笑脸，看到老人们期盼的眼神。”
“我听哨兵说，他经常一个人对着跑道发呆，嘴里还时不时地念叨着‘错了’、‘我们都错了’这样的话。”
张峰的目光变得深邃。
“一个人的信仰，一旦从根基上开始动摇，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刀枪不入的战争机器了。”
“现在的佐藤信夫，与其说是个日本军人，不如说是一个迷失了方向，只想重新找到自身价值的飞行员。而飞行，就是他唯一的价值所在。”
“所以，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希望那架飞机能重新飞上天。因为那不只是一架飞机，更是他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方式。”
王振华听得入了神，半晌才恍然大悟。
原来，团长看到的，远比他们这些表面现象要深刻得多。
……
坠机地点，山坳里。
那架战斗机静静地趴窝着，像一头折翼的钢铁巨鸟。
鬼手刘也被张峰派了过来，他围着飞机再次啧啧称奇，不时地和佐藤信夫用手势和简单的词语交流着。
一个是中国“土法”机械大师，一个是日本现代战机专家。
两人竟然配合得相当默契。
更换受损的零件，修复扭曲的起落架，清理堵塞的油路……
经过整整一天的忙碌，飞机终于被初步修复。
战士们用从县城运来的汽油，将油箱加满。
“可以了！可以试一试了！”佐藤信夫兴奋地满脸通红。
他跳进驾驶舱，冯啸天紧随其后，坐在了他身后的狭小空间里，手里的驳壳枪，放在自己最顺手的位置。
“嗡……嗡……咳咳……”
引擎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咳嗽，喷出几股黑烟，然后又没了动静。
佐藤信夫的脸色一白。
“再来！”
“嗡嗡……轰……噗！”
又失败了。
接连试了几次，引擎始终无法持续工作。
佐藤信夫的额头全是汗，他闭上眼睛，在驾驶舱里一动不动，仿佛在与他的老伙计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冯啸天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突然，佐藤信夫睁开眼，跳下飞机，冲到机头位置，打开了引擎盖，对着里面一根不起眼的线路捣鼓了半天。
“找到了！是点火线圈受潮短路了！”
他用绝缘胶布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线路，再次跳上飞机。
这一次，当他再次按下启动按钮时……
“轰——！！！！”
引擎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螺旋桨飞速旋转，卷起狂风和尘土。
“成功了！”鬼手刘在地面上兴奋地大喊。
佐藤信夫向地面竖起大拇指，然后猛地一推操纵杆。
战斗机在山坳里临时清理出的一小段平地上开始颠簸着滑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机头一昂，如一只重获新生的雄鹰，冲向了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