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服灵之争 6(1 / 1)
时间像是被猛地一顿。
紧接着,能撕裂耳膜的爆鸣声钻进意识深处。
谷畸亭和风天养觉得自己成了风暴里的枯叶,被蛮横的力道掀飞出去。
眼前彻底黑了,只剩晃得人喘不过气的强光。
耳朵早没了知觉,只剩身体感官上传来的震荡感,一下下敲着骨头。
咔嚓。
他们藏身的巨大骨节,那不知熬过多少岁月的遗骸,在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似的裂纹瞬间爬满了谷畸亭靠着的那面。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漫长得像一辈子。
刺目的白光慢慢退去,视野像浸了墨的宣纸被缓缓提起,先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接着是模糊晃动的色块,最后才勉强拼出扭曲的光影。
耳朵里的尖鸣也慢慢退了。
谷畸亭晃了晃脑袋,睁开眼,视线总算勉强对上焦。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也愣了愣。
祭坛核心像是被扔进熔炉烧熔再狠狠砸烂的琉璃,惨状看得人心里发紧。
那道困住他们的神涂血色壁垒,早就在爆炸中心没了踪影,连残渣都稀薄得可怜,只剩几点暗红碎屑像灰烬似的。
壁垒罩着的地方,地面变成了诡异的暗红晶化模样,看着光滑,却爬满了扭曲的裂痕。
更吓人的是空间本身,像被打碎的镜子,视线扫过的地方,光线都在怪异地弯折扭曲,一道道细密的黑缝无声地开合,像是空间的伤口,正贪婪地吞着周围散逸的能量乱流。
古老的祭坛遭了灭顶之灾,支撑的石柱断成两截,刻着符文的壁画大片剥落,只留下模糊的印子。
“咳咳……操……还活着吗?”
风天养咳嗽几声,挣扎着想撑起来,胳膊一软又垮了下去。
谷畸亭顾不上应声,强忍着脑仁里像是被钝器反复凿的疼,把大罗洞观那已经碎成渣的视野勉强聚起来。
眼前的景象像蒙着层带裂纹的毛玻璃,又模糊又晃。
但他还是瞥见了那个关键的影子。
王蔼。
那身肥膘居然没被爆炸撕碎。
他被第一波最猛的冲击甩了出去,跟袋破麻袋似的砸在块边缘的巨石上。
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他口鼻里喷出来,溅在焦黑滚烫的地上,滋滋作响。
他身上的锦袍烂得不成样,到处是焦黑,好几处露出红肿起泡的皮肉,狼狈到了家。
而他即便伤成这样,还是将眼睛望向那边。
谷畸亭顺着王蔼的眼睛,朝那边看去。
只见残骸核心处,那团微紫黑色电光居然还在,只不过比刚才小了不少。
像风中的残烛,在混乱的能量里顽强地闪着。
那光在谷畸亭受损的视野里,是这片废墟里唯一没被彻底污染的能量本源,纯得有点刺眼。
“嗬……嗬……”王。
蔼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响,完全不管身上的疼,更不管自己的神涂早已被破。
他的眼里只剩那团摇曳的紫黑电光。
他手脚并用地爬,肥硕的身子爆发出跟体型完全不符的疯劲儿,在烫得能烙熟皮肉的琉璃地面上挣扎着挪。
每拖一下身子,都在焦黑的地上留下黏糊糊的血和摩擦的焦痕。
他嘴里嗬嗬着,混着对力量的渴盼,对要失去这“大补之物”的怕。
“我的……是我的!”
他哑着嗓子喊,声音被热气和喉咙的伤弄得变了调。
离那团电光越来越近,他脸上拧出个掺着剧痛和病态狂喜的笑。
那只被电灼得皮开肉绽,焦黑一片的右臂猛地抬起来,剩下的所有炁,都不管不顾地往焦黑的掌心里涌。
一个极不稳定的漆黑漩涡在他掌心冒出来,边缘散了又聚,聚了又散,连周围稀薄的能量乱流都被它扯得呜呜作响。
最后几步,他几乎是滚着蹭过去的。
身子重重砸在战灵残骸旁,扬起一阵焦黑的灰。
残骸上零星跳着的电弧像快死的毒蛇,滋啦一口咬在他焦黑的皮肉上,腾起一小股带着焦臭味的烟。
王蔼却跟没感觉似的,还处在极度亢奋状态下。
他那只手掌,带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按向那团藏着狂暴本源的紫黑电光核心。
“必须是我的!”
就在王蔼再次触碰的时候。
谷畸亭的视野猛地一震!
他终于“看”清了!
那团看似微弱的紫黑电光,其核心并非纯粹的能量,而是凝聚了雷电战灵最后的不屈意志。
王蔼那贪念之心,如同最肮脏的毒液,狠狠灌入了这片纯净而狂暴的熔岩核心!
不是吸收!
是亵渎!
是彻底的点燃!
嗡!
核心深处沉寂的守护意志,被这极致的亵渎瞬间点燃。
蕴含其中的狂暴雷灵炁,如同被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轰然倒灌!
在谷畸亭的视野中,王蔼掌心的经脉网络,脆弱得如同暴晒千年的干涸河床。
倒灌而入的紫黑色雷霆本源,瞬间将其冲垮。
无数细密的裂痕在那承载炁息的脆弱通道上疯狂蔓延。
噗!噗!噗!
如同无数根被高压电流瞬间熔断的保险丝。
王蔼那只焦黑的手臂,从掌心开始,皮肤寸寸爆裂。
黑烟混合着皮肉烧焦的恶臭猛烈喷涌。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嚎,从王蔼嘴里吼出来。
他被这股毁灭性的反噬力量狠狠炸飞!
“少——爷——!!”
仅存的一名护卫目睹了这地狱般的景象。
不顾一切地朝着正从空中下坠的王胖子。
他眼中只有王蔼,完全看不到王胖子身上残留的雷光。
那护卫的手刚触碰到王蔼的身体,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雷火瞬间蔓延而上。
第二声凄厉的惨嚎仅仅持续了半息,那人便化作一团猛烈燃烧的火球,在谷畸亭与风天养的注视下,顷刻间化为飘散的黑灰,尸骨无存!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重伤在地的王蔼。
见仅存的一个护卫已然死了。
他喘息着,用那只焦黑的胖手,从黢黑破烂的衣襟深处摸出了一张奇特的符箓!
王蔼仅存的一点意识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的炁息,猛地将其激发。
嗤啦!
一声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起。
那张奇符在王蔼身前爆开,化作一道暗金色裂痕。
裂痕急速扩大,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王家护卫服饰,满脸惊骇的人影!
“救…我…”
王蔼的艰难的喊道。
那通道彼端的护卫显然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和少爷的惨状惊呆了,但他反应极快。
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从通道中扑出,迅速来到王蔼身旁,对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谷畸亭和风天养视而不见。
他拼尽全力将重伤的王蔼拖拽出来。
然后他将王蔼扛在肩上,朝通道而去。
“风…天…养!!!”
就在护卫拖着他即将没入一片崩塌的阴影时,王蔼那焦炭般的头颅竟猛地抬起,死死望向风天养的方向。
“你…跑不掉…服灵…之法…老子迟早…要你…跪着…交出来!!”
那怨毒的诅咒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噬咬在风天养的心头。
风天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满是后怕,仿佛那诅咒已经化为实质的锁链缠绕上了他的灵魂。
轰隆隆!
就在王蔼离开,通道关闭的一刻。
空间里,这座古老祭坛开始了剧烈震荡。
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裂开巨大缝隙。
一道纯白色光柱,猛地从下方的地底裂缝中喷薄而出!
光柱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琉璃化的地面、散落的巨石、空中逸散的混乱能量乱流……都如同被橡皮擦轻轻抹过,无声无息地归于虚无!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好似彻底寂灭一样。
纯白的光柱撕裂上方扭曲的空间乱流,直冲天际,宣告着这片古老遗迹核心的彻底终结。
“操…这片空间要彻底坍塌了。”
风天养瘫坐在巨大骨节的阴影里,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牙齿咯咯作响。
他看着王蔼被拖走的方向,那里的通道已经关闭了。
他与谷畸亭刚进来时候的原本通道,早就消失不见。
此刻,他们二人该如何离开这里?
风天养望向那吞噬一切的纯白毁灭光潮,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惧攥紧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王蔼最后的诅咒犹在耳边回响。
他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半句带着哭腔的总结。
“…强扭的瓜…真…真他娘要命!”
谷畸亭缓缓收回投向那片虚无和王蔼逃离方向的目光。
他缓缓转过头,脸色因心神剧耗而苍白,但那双深邃眼眸里,只剩下一种洞穿世间法则的漠然。
他的低声道。
“贪壑难填,痴火焚身。逆夺造化,业报自消。”
这段话,很好的总结了这场寻秘术之争。
王蔼那填不满的贪婪(贪壑)、蒙蔽心智的执迷(痴火)、以及最终引动无边业力反噬的必然结局(业报自消)。
此刻,无声扩散的纯白湮灭光潮,边缘如同最精准的切割线,已吞噬到巨大骨节前方不足十丈之地!
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归于死寂的虚无。
“走!”
“咱们还能往哪里走?”
风天养惊恐的问道,他瘫坐在地,望着眼前那吞噬一切的纯白光潮,感觉全身的炁力连同求生的意志都在被这绝对终结的气息一点点冻结。
王蔼临死前那怨毒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更添绝望。
谷畸亭一声断喝,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心神之力与微薄炁息。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巨大骨节后方。
因为在大罗洞观的视线里。
那里因核心爆炸和空间结构彻底崩坏,撕开了一道相对薄弱的乱流缝隙。
缝隙内部光怪陆离,充斥着狂暴的空间碎片与能量风暴,绝非坦途,却是这片死地唯一通往外面的“生”之轨迹!
“风兄~”
“抬头!看那缝隙!那‘空’!那才是唯一的‘有’!”
风天养猛地抬头,看向那闪烁着毁灭光芒的裂隙,脸上肌肉抽搐。
“‘空’?老谷!那里面是碎骨机!是磨盘!进去就成齑粉了!这就是你说的‘生’?”
他指着身后无声迫近、湮灭一切的纯白光潮,“横竖都是死!被这光吞了,好歹留个全尸…下辈子投胎也方便点!”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黑色幽默,试图用玩笑掩盖恐惧。
谷畸亭呵呵一笑道。
“全尸?被那‘无’吞掉,连‘尸’的概念都不会留下!魂飞魄散,真灵永寂。”
“那缝隙是‘乱’,是‘险’,但它本身就是‘生’!是这绝境中唯一的‘变数’!王蔼那死胖子诅咒能出去,那是因为他留有后手,换成咱们就偏要从这‘死地’里给他抠出一条‘活路’来!这他妈才叫‘破局’!”
“变数…活路…”
风天养喃喃自语,眼中的死灰似乎重新点燃了一丝火星。
谷畸亭笑了笑说道。
“这世上的路,哪条是好走的?求安稳?求全尸?那是冢中枯骨该想的!今天这‘路’,是老天爷用刀劈出来的!踩着刀锋走,总好过跪着等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怕难?那就把命留下!想活?就跟我赌这一线天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一,就在眼前!”
“抓住那‘空’的轨迹!跟紧!”
风天养被这声断喝猛地惊醒。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谷畸亭那番“踩着刀锋走”、“赌一线天光”的话,如同强心剂注入他濒临崩溃的心神。
两人如同两道被逼入绝境的狼狈残影,将速度提升到超越极限,朝着那道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空间裂隙亡命扑去!
谷畸亭在前,残破的大罗洞观勉强为他指引着缝隙中稍纵即逝的轨迹。
风天养紧随其后,咬紧牙关,眼中只剩下那道通往未知生路的裂口,将王蔼那怨毒的诅咒暂时抛在脑后。
在他们身后,代表着绝对终结的纯白光潮,如同死神的披风,无声蔓延而至。
巨大骨节在接触光潮边缘的瞬间,如同沙堡般无声崩塌,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纯粹到极致的光,彻底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