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整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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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响。

一只蚊子在庞雨的脖子上变成了一片,在脖子上留下一个腿脚清晰的蚊子形状,庞雨的手指一弹,蚊子片顺着指头飞出,悠悠落在武学校阅台的木板上。

他身边围绕着几名将官,有刚从湖广赶回的谢召发和王增禄,也有涂典吏和陈如烈,还有石牌武学的学正吴达财。

吴达财小心的道,“大人,这将台靠近河边,蚊子是多了些,要不要换到南边一点去。”

庞雨摆摆手,“弃笔从戎多少年了,一点蚊子罢了,本官不怕咬。”

吴达财恭敬道,“大人威武。”

他说罢抬起头来,前方就是石牌武学的较场,一小队英夷的雇佣兵正在列队行进,他们有大约一半的长矛手,火铳手排列在两侧,纵深为五行,因为人数太少,看起来有点单薄。

队列右侧是一名军官,旁边有一名旗手和一名鼓手,鼓手在腰上斜挂一面小鼓,敲出声音比较清脆,明军中用大鼓多,这类步鼓少见,英夷由鼓手随身携带,随着军队推进。

这支雇佣兵在鼓声中向南推进,武学中的安庆营官兵则在较场西侧列队围观。

庞雨指着西边的队列向吴达财问道,“步火营的营伍中为何如此多光头,可是招募的和尚?”

“回大人话,倒不都是和尚,一来是安庆天气燥热,二来还是近来步火营严查虱子,官兵一体都在查,许多旗队已经查不出風子,兵将自个也觉得舒服了,都是交口称赞,只是有些兵将嫌每天都查麻烦,把须发越剪越短,还有些干脆一并都剃了,那虱子就立不了足,确实少了麻烦,就是看起来有些不雅,大人若是觉得不妥,就还是让他们留些。”

庞雨摆摆手,他自己都没留胡子,头发是没法子,否则走出去太过显眼,但盘着头发很不习惯,每次洗头也觉得麻烦。

明代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像现代这样剪发,但杂发还是要修的,譬如前额和两鬓,而剪短的部分主要是发梢,城里也有剃夫,如果虱子太多,也有篦头师傅可以帮忙,由于整体需求不大,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数量不多,对寻常百姓来说,更多是不愿意花这个钱,而非是一点不能剪发。

安庆在长江边上,夏天尤其梦热,码头的人从事体力活动居多,大多并不讲究,留发的长短不一,有些人实在热得难受,剪得很短的也有。因为有这个条件,庞雨也就留得不长,用网巾包在头上,一般也没人注意。

入了行伍之后,庞雨作为将官也讲究不了那么多,有时行军太累,在别人的被子上也躺一会,染过好几次虱子,都靠庞丁来抓,不光头发上有,枕头被褥床单全都有,遗漏一个就会卷土重来,要想清理干净就大费周章。

每次被虱子咬得急了,庞雨都想剃光头,但想着还要与文官打交道,或是以后还要对东虏剃头进行伦理攻击,又只能忍耐下来,现在有人剃光头,庞雨竟然心头还有点羡慕。

“虱子这事是军医院要求清查,能料理干净的,留长些也无妨,料理不干净就短些,都由兵将自己决定。”

“下官记下了。”

庞雨转过头来,对吴达财道,“英人来了这几日,是否看明白了。”

吴达财凑近一些道,“下官这几日整天的在较场看,又问了通译,也有些眉目,大概欧罗巴小国林立,常年战乱不断,与流寇这般追打不同,都是开大阵对大敌,即便小国也要用大兵,许多年打来打去,磨出来这般的阵型,只要钱粮足够,几月就能拉出几万人来。后来欧罗巴的北边也来了一股蛮人,叫做瑞典国,领头的皇帝姓古,他的步兵便用此种阵型,长矛和火铳混杂,并有一种包裹皮质的小炮,可用马骡驮带,配属于各司之中,交战之时都先以炮铳交战,待敌阵动摇,步阵向前推进以长矛交战,骑兵则于两翼掩护,寻机攻击敌弱处。”

身后几个将官都在观察那队雇佣兵,吴达财这般说了,跟安庆营有些类似,只是安庆营只有炮而没有铳,远程打击依靠炮兵和弓箭,这对付流寇似乎足够,但遇到东虏的时候,远程攻击的优势并不明显。

王增禄对吴达财道,“吴学正,敢问火铳与长矛兵的配比是多少。”

吴达财稍稍转一下,看了看王增禄,以前王增禄是他上司,后来加参将衔,在安庆营内是千总,但这次没有去勤王,张献忠又跑了,最多是保住了襄阳附近的城池,无论在朝廷还是在安庆营,都没有能升职,吴达财在朝廷是个白身,但在安庆营内,他当石牌学正,级别已经跟王增禄一样。

所以吴达财并没有施礼,而是脸色冷冷的径自说道,“王参将,欧罗巴各军,大致一个火铳兵配一名长矛兵,瑞典军是四名火铳兵配三名长矛兵,但他们用的是鸟铳,就是用火绳的火铳,就是他们手中拿那火铳,用弹比鸟铳要重。”

王增禄没有什么表示,谢召发在后面道,“这一队只有几十人,欧罗巴人开大阵时,怕不是这般队列。”

“领头的罗格斯言称,欧罗巴各国兵马大体相当,一个司阵型横列三五十人,纵列五到八人。那瑞典国用两百一十六人长矛兵,正面三十六人,纵列六人,两侧各九十六名火铳兵,同样纵列六人,装填完毕齐射时,两列合为一列,此四百余人为一团,配团炮一门,实心弹与我营一般,霰弹三十枚,比咱们的少。一营也是三千上下,分作如此六个司,可列为一线阵,也可前后两阵。”

此时较场上的队列停止,一阵火铳轰鸣,白烟在队列前腾空而起,两翼的六排火铳兵开始轮流齐射。

周围的将官开始低声议论,庞雨对吴达财道,“欧罗巴的骑兵如何使用?”

“瑞典骑兵也用火铳,长短皆有,之前欧罗巴骑兵习惯用火铳游斗,那位古国王要求骑兵直接冲击,不与敌游斗。”

庞雨嗯了一声,这次北上勤王,一路见识了边军和东虏游骑的敷衍,通常是远远的乱发弓箭,追来追去看着场面热闹,一天打下来斩首都是个位数,多半还是不小心甩下马的倒霉蛋。

安庆骑兵也学的这一套,只是游骑兵攻击欲望更强,战术类型更多,常规骑兵的风格则越来越像边军。

庞雨此前对军事历史几乎一无所知,他不能确定此时欧洲在军事方面是否领先,但他能确定火枪是明确的发展方向,大明边军有大量火器,但多不堪用,更谈不上战术。

多年行伍生涯之后,庞雨本身已经是此时的军事专家,从最近观察雇佣兵的操练,欧洲已经有成熟的运用,营伍编制与战术相适应,兵种组成简单却又完整,互相配合能达成丰富的战术组合。

“吴副总文书官以为,此种战法是否有用。”

“属下觉着有用,以往当面交战,你砍杀别人时别人也砍杀你,卖命去破阵的总是不多,好些人都是在砍人,就在那里兵刃互拍,免了自家冒险,这火枪兵有个好处,隔远远的也能杀人,你怕死落后面半步,也能放枪杀人,火铳兵齐射,便是人人都在前排卖力砍了一刀。”

庞雨笑笑道,“说的是这个道理,若是采用这种战法,我们的编伍应当如何改进?”

吴达财想想道,“如用此种战法,则一个局之内应当为单一兵种,适用于开大阵。二来若采用六列,一个千总部的长度比以前更长,若是分为三个司,不便开前后两线阵,小人仍议请一营下属四司。”

庞雨转身看了看其他人,然后看着吴达财,“本官确定步火营应当以火器作为主要打击,瑞典国的编配大致是一比一,我们用二比一,两个局的火铳兵,一个局的长矛手,并配属一个旗队的游兵,一个旗队的骑兵,两门炮,你先按此编练一个司,你需要测试齐射火力的命中数量,测试与弓箭的对攻,在什么距离上开火,交换的比例最为有利,测试几排火枪轮射最为适当。依照测试结果制定战术,两月内我要看到他们从集结开始,道路行军后转入交战队列,进行火力打击后攻入敌阵,完成一次完整进攻演练。”

旁边几个军官停止讨论,庞雨说的结论听起来很简单,但一个司好几百人,基本都是新兵,目前武器都没配齐,所有编组和战术都要摸索,还要训练这帮低价招募的人,两个月完成这种任务,几人都觉得没有把握。吴达财吞了一口口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庞雨见状平静的道,“达财还需要什么”

“大人,眼下缺火铳,工坊产量跟不上,其二这长矛兵是否要着甲。”

庞雨想想道,“火铳本官来想办法,第二条嘛,既是混合编组,各兵种行军能力务必一致,你去测试几种甲胄的不同行军速度,再确定是否着甲。”

吴达财张张嘴,提出一个求助问题,结果又多一个测试任务。

庞雨转头看看将台上的将官,目光扫过去,几人都恭敬肃立,庞雨点点头道,“此处各位将官大多是从桐城时便从军的,打过的仗也多了,看我们交战过的对手,特别是东虏这般装备相近的,若是与敌人对面交战,伤亡的差别并不大,杀敌最多的时候,是敌人溃散之后。击败敌人的要害,是打散他们的组织度,也就是击溃他们的军心。依靠火铳、火炮都更为有效,步炮骑需要互相配合,石牌军议结束,各营各千总部皆要整编,旧有的不会改为步火营,但也要增强火器。”

几人纷纷点头,庞雨看向王增禄和谢召发,“召发和增禄在湖广剿寇辛苦,中间未去勤王,对东虏战法不熟悉,其与流寇大不同,我们的营伍务必要改变以适应新的敌人,二位近日有闲,多到武学观摩火器操练。”

两人连忙躬身应承,他们都是从湖广轮换回安庆,留下姚动山在谷城驻守,两人离开安庆两年,庞雨心理上也觉得有点生分,原还准备多说几句,眼角看到何仙崖上了将台。

何仙崖匆匆过来,庞雨知道有事,径自往旁边走了一步,吴达财立刻让出位置,自己拄拐退到另外一边。

何仙崖到了身边低声道,“大人,任大浪到石牌了,在武学公房求见大人。”

庞雨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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