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刀美，人更美（1 / 1）
很快，林泉稍稍凑近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拉近距离的自然感，却又在两人之间保留着微妙的、不容逾越的空间。
他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圣采儿放在他掌心的那只柔荑，
引导着她的指尖，触碰上他腰间佩刀的冰冷刀把。
出云国的长刀，整体长而大。
刀把自然不言而喻。
而其材质也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肃杀与虚无之气。
做完这一切，林泉这才将目光看向了远方，带着一种深沉的追忆，自顾自地低语道：
“采儿，我想你应该记还得我之前拔刀的样子吧。”
“虽然很短暂……”
刀柄冰凉的触感和他手掌覆盖上来的温热，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亲密意味的举动，让圣采儿的心猛地一悸。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手指便飞快地在他掌心舞动起来，字迹带着飞扬的雀跃和毫不掩饰的炽热情感：
“当然记得！林泉哥哥，你当时拔刀的样子，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忘的！”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在脑海中仔细描摹着那震撼人心的画面，寻找着最贴切的词汇来表达那份惊心动魄的美感。
指尖再次落下，带着虔诚：
“哥哥你的刀很美。”
圣采儿写道，脑海中浮现出那红如血月、锋芒毕露的弧光，“它像最深的寒夜里凝结的血色月光，又像划破永暗的第一缕晨曦。”
“安静，安心！”
写完这句形容，圣采儿似乎觉得还不足以表达心中的震撼，脸颊微微泛起一层薄红，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却又无比坚定地继续写道：
“不......不过，采儿觉得你更美。”
“白发长刀，浴血而立。”
“那一刻的林泉哥哥，强大得如同降世的神祇。那样的画面，采儿会刻在心里，永远记住的！”
写到最后，她才鼓起勇气，悄悄抬起眼帘，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飞快地瞥了林泉一眼，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被如此赞美后的反应——哪怕只是一点点愉悦的波动也好。
圣采儿自己都有些惊讶于此刻心中奔涌的倾诉欲。
从小到大，自己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将心事深埋，鲜少与旁人交流，更遑论如此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激荡。
可不知为何，在林泉面前，那些筑起的高墙仿佛自动消融了。
面对他，她总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想要分享，想要表达那份深藏心底的感激和依赖。
这份陌生的、汹涌的倾诉感，让她既新奇又有些无措。
林泉静静地听着（或者说，感受着）少女这番毫无保留、饱含深情的赞美。
他只是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算是回应。
然而，那笑意仅仅停留在唇畔，未曾真正抵达眼底。
仔细看去，清浅的笑容之下，沉淀着一种圣采儿此刻还无法完全解读的、浓得化不开的哀悼与悲伤，更像是一种强加于己的、沉重的面具。
他眼底深处，就像藏着无边的荒原和风雪，让那勉力维持的笑容显得格外脆弱……
林泉微微一叹，
虽然心中不忍打断少女这纯粹而热烈的倾吐，但林泉深知，有些事情，必须言明。
那柄刀的力量并非无偿，每一次唤醒它，都伴随着无法回避的代价。
看着圣采儿那双亮晶晶的、盛满纯粹仰慕的眼眸，他心底掠过一丝尖锐的不忍——他肯定要打破她眼中那份完美的幻象。
但比起让她在日后未知的变故中措手不及，他宁愿承担此刻的残忍。这份告知，是他必须履行的责任。
“采儿，其实.......”
林泉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打破了空气中因少女赞美而升温的氛围，带来一种突兀的凝滞感。
“我每一次拔刀，获得力量，都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林泉说完，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将圣采儿触碰刀柄的手拿回。
“啊？代价？”
圣采儿闻言，心猛地一揪。
“怎么会？什么代价，严不严重？”圣采儿用手指几乎带着点颤抖，飞快地在林泉摊开的掌心上划过。
林泉看着她瞬间紧绷的小脸和写满担忧的眸子，只是轻轻，吸了口气，很快用一种相对平缓的方式切入这个沉重的话题，转移一下她此刻的焦虑。
“嗯……采儿，”
林泉将声音放得更加轻柔，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你知道我回来得晚的原因吗？”
圣采儿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自己之前漫长的等待中，脑海里翻腾过无数种可怕的可能性——他遭遇了强敌？他受了重伤？
或者……最让她心慌意乱的那个念头：他是不是觉得她是个累赘，所以……不要她了？
正是这些纷乱的猜测，才让她的心情在这短短时刻像失控的过山车般剧烈起伏。
她连忙写道：“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或者……”后面那个“不要我了”的猜测，她终究没好意思写出来，指尖停顿了一下，只留下一个带着委屈和不安的顿点。
林泉微微摇头，目光坦诚地迎视着她焦急的双眼。
“其实，并不是我遇到了什么危险，”
“包括那跟踪你的人，我也没有与其发生战斗……”
“只是……”
林泉停顿了一下，清俊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圣采儿被他这罕见的尴尬模样弄得更加心焦，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再次抓住了林泉的手，指尖用力。
“只是什么？是代价导致的吗？”她急切地追问着，之前的种种担忧似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出口，全部指向了那个神秘的“代价”。
“只是……”
林泉微微低下头，几缕紫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些许神情。
“……因为，我记不得回来的路了……在这个镇上，徘徊了好久……”
“所以....我....回来晚了.....”
林泉很无奈，这个理由，一般而言，对于一个拥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平凡难崩，甚至有些笨拙了。
《无敌且迷路》
圣采儿闻言，一时间也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了好几下，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茫然——仿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林泉哥哥那复杂的表达方式。
“意思是.....”
她迟疑地、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确认，带着难以置信的求证意味，
“哥哥.....你走丢了，迷路了？”
写完这几个字，圣采儿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住林泉，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这……这也太让人意想不到了吧？和她之前预想的受伤、战斗、甚至抛弃，完全不相及。
《关于这位白发（或紫发）哥哥实力强大到足以斩断荆棘，却会……经常迷路这件事？》
圣采儿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小小的冲击，一种奇异的、近乎荒诞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圣采儿忽然定定地看着林泉——那个从初见起就带着强大、神秘、高冷、帅气光环，在她心中近乎完美的存在。
此刻，因为这个带着点笨拙和窘迫的“迷路”坦白，那层完美无瑕的滤镜似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不过，这个不期然暴露的“不完美”，非但没有折损他的形象，反而让她更爱了。
对她来说，林泉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给人感觉只存在于传说和仰慕中的幻影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圣采儿的心头。眼前的林泉哥哥，会因为迷路而尴尬，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这份突如其来的“接地气”，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驱散了他周身那层令人望而却步的疏离薄雾。
他变得……真实了，触手可及甚至有些可爱了？
这份真实感带来的亲近和安心，远胜于任何完美的幻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释然、新奇和一丝隐秘喜悦的情绪悄然涌上圣采儿的心头。
圣采儿甚至感到一丝小小的窃喜，就像无意中窥见了一个只属于她的、关于林泉哥哥的秘密。
这份喜悦让圣采儿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上扬，但她迅速抿紧了唇，将这份不合时宜的雀跃小心地藏好，只留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泄露了心底的一丝波动。
她没有让这份窃喜流露在脸上，只是很快地、带着一种重新梳理逻辑的认真，在他手心写道：
“所以，哥哥你拔刀变成白发，以及那带来的力量，会让你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认路？”她的笔触恢复了平稳。
林泉点点头，脸上的尴尬之色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混合着无奈与凝重的神情。
“对的，”他肯定道，声音低沉清晰，
“这股力量会让我失去一些东西……在记忆方面，我总会忘记一些事……”
“而且它不可控。会被随机抹去脑海中的片段。”
“随着拔刀次数的增加，这种遗忘……会像沙漏里的沙，无声无息地累积，影响的范围和深度也会越来越大……”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圣采儿的肩膀，投向遥远而未知的黑暗，眼神变得有些空茫。
“或许上一秒，”
“我还记得你是圣采儿，我们还在谈论以后的打算，下一秒，我或许……”
他顿了顿，视线缓缓移回，落在圣采儿的脸上，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不忍说出口的歉意，
“……连你是谁都记不得了……”
林泉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腰间那柄名为“无”的长刀上。
刀鞘古朴，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这力量源泉本身，就象征着虚无。
而虚无的力量，所需的代价又岂止是迷路和失忆？
那是在不断向虚无深渊滑落的过程，每一步都伴随着常人无法想象、更无法忍受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那是永恒徘徊在黄泉边界、被死亡冰冷气息侵蚀的痛苦。
每一次拔刀，都是在燃烧自己存在的根基。
不过，这些更深层的、更残酷的真相，他没打算全说出来。
圣采儿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帮不上任何忙，只会让她背负上更沉重的、无能为力的担忧和恐惧。徒增烦恼罢了。
他重新将视线聚焦在圣采儿写满震惊、心疼和一丝慌乱的眼眸上，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理解：
“所以……我想要你的帮助和理解。”
林泉深深地看进她眼底，带着一种脆弱又坚定的信任，
“若是我……忘记了什么，让你误会了，或者……让你难过了，”
“希望你能……理解，那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代价，只是......迫不得已......”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重如千钧，沉甸甸地压在了圣采儿的心上，也弥漫在两人之间微凉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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