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自卑（1 / 1）
殿外，通往圣女闺房的幽静回廊上。
林泉稳稳地将圣采儿抱在怀中，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他并非刻意要抱着她，而是从一踏出大殿，刺眼的阳光落在地面，他才惊觉——这妮子竟是一路赤着脚，从她的居所狂奔而来！
那双粉雕玉琢的小脚丫此刻沾满了尘土，几处细小的伤口正渗出淡淡的血丝，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脚底和脚趾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砂砾嵌入和几处不明显的青紫，显然是途中不知在何处磕碰所致。
看着那狼狈可怜的模样，林泉心头瞬间涌上混杂着心疼与无奈的情绪，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默不作声地将她打横抱起。
小小的身体在他臂弯里显得格外轻，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馨香和一路奔波的微汗气息。
她安静地蜷缩着，小脸埋在他胸前，紫色的刘海遮挡了一切表情，只有那冰凉的小手无意识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
这段路并不长，林泉却走得很慢。
他一边走，一边用低沉平缓的声音，将大殿内发生的一切——从影随风最初的试探与攻击，到他如何仅凭刀鞘化解危机、震慑对方，再到他提出的三点要求包括解决采儿轮回之力副作用的想法、影随风最终的臣服与效忠誓言——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怀中的女孩。
他解释了他的动机：为她扫清障碍，赋予她真正的自由选择权，让她不再受制于任何人、任何所谓的宿命。
他以为，这番坦诚的解释，足以让她明白他的苦心，或许能驱散她之前的莫名的烦躁和那点小脾气。
然而，怀中的女孩只是一直听着，却也依旧沉默着。
那份沉默并非平静的接受，更像是一种沉甸甸的、无处宣泄的压抑。
圣采儿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听着他清晰的话语，但那份预想中的释然或喜悦，却迟迟没有到来。
林泉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她乌黑的发顶，轻声问道：“采儿？还在为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自作主张生气吗？”
林泉这个时候还是认为，可能是她担心自己拔刀被反噬，所以才生气的。
闻言，圣采儿的身子在他怀里似乎僵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抬起头。
过了好一会儿，
就在林泉以为她不会回应时，
一只冰凉的小手，带着细微的颤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贴上了他温热的胸膛。
指尖隔着薄薄的衣料，带着一种近乎虔诚又无比沉重的力度。
在他心口的位置，一笔一划，艰难地、清晰地写下了她的疑问：
『哥哥……所以……其实采儿无论如何选择……你都会义无反顾地……不计后果……付出使用那股力量的代价……去保护采儿吗……？』
「为了采儿，去一个人承担一切吗.....真的值得吗？」
写完最后一个字，圣采儿的指尖仿佛耗尽了力气，微微蜷缩着，贴在他心口，传递着一片冰凉。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沉默着，出乎林泉意料的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像是反问，又像是自问。
圣采儿想，从醒来，到现在。
从那天他救下自己，承诺给她选择，到此刻他抱着她走在回程的路上。
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如同风暴般席卷过圣采儿的心海。
她的大脑在最初的混乱和震惊过后，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心智和敏锐，已然在那错综复杂的风暴中心，梳理出了最核心、也最令她心绪难平的事实——
她回想起在那个冰冷的、他几乎遗忘一切的可怕时刻，他强撑着意识，让她做出的选择。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其实，无论她当时选择了什么……
选择彻底逃离，他会为她斩断一切追索，护她远走高飞。
选择回来，自己想要变强，想要寻找能为他分担那可怕反噬的方法……
林泉依然护着她，甚至做得更多！他不仅为她将要震慑整个圣殿高层，让她拥有了至高无上的话语权，更承诺会解决她轮回之力的反噬问题！
可是……可是……
圣采儿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她淹没。
这不就相当于……她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真正的选择吗？
一切的关键，一切的承担，一切的解决之道……依旧牢牢系于他一人身上！
是他承担了所有反噬的风险，是他展现了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是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总有办法克服反噬”……
而她呢？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想要回来，成为轮回圣女，忍受那恐怖的试炼，继续拼了命地变强……为的是什么？以前或许不明白，她只麻木的执行。
但现在，因为林泉的出现，她坚定的认为并确幸。
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拥有足够的力量站在他身边，不再是他的累赘，甚至能反过来保护他，能替他分担那柄魔刀带来的、吞噬灵魂般的痛苦吗？
不就是希望，通过继续当轮回圣女，所用有的权柄，给他好生活？
可是……他太强大了。强大到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
强大到，权力这种东西可以随便取得。
强大到连她视为最大依仗和目标的轮回之力，关于它的反噬问题，在他口中都仿佛是一件可以轻易解决的小事。
他能自信轻易解决自己的反噬，而林泉使用力量的反噬呢？
他对自己说着“有信心”，可那信心，是建立在他自身的力量之上，而非她所能提供的任何帮助之上，圣采儿不知道自己帮了什么。
林泉说自己在身边就是最好的帮助……可这太被动了，也太空洞了，就像是一个安慰一样！
更像是被他精心安排好的人生，她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安然存在。
这和她过去被圣殿安排的、作为工具的人生，本质上又有何不同？
只不过换了一个更温柔、更强大的“安排者”。
她想要主动！想要真正地为他做些什么！
想要证明自己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挂件”，而是一个可以并肩、可以分担、有价值的……存在。
然而，现实却像一盆冷水。
到现在，到林泉说完这发生的一切，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拼命想要抓住的、证明自我价值的稻草，在他那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如此纯粹、如此不计代价地关心她、保护她的人……
正因如此，那份遇到了优秀的人自己却“配不上”的恐慌，那份“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才越发尖锐地刺痛着她。
写完那句话，圣采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和勇气。
她没有抬头去看林泉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外人看来或许冰冷深邃，对她而言却如同冬日暖阳，蕴藏着足以融化她所有冰封的温暖。
太温暖了……温暖得让她害怕。她心底有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声音在低语：这样的温暖，会不会像梦一样易碎？
会不会是有次数限制的？多看一眼，就多消耗一次……终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圣采儿不敢看。
她甚至会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对她这份“无用”的失望，或者是对她“不知好歹”的无奈。
她只是更深地将小脸埋进他怀里，仿佛要将自己藏起来，藏进这短暂而奢侈的温暖庇护里。
圣采儿真为林泉感觉不值，就为了她一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