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虚无掌控(1 / 1)
圣月想,这也是他傲慢的报应,是他固执的报应,是他身为殿主、身为祖父、身为守护者,却因一己之私和一叶障目,差点将整个驱魔关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报应....
他失去了视觉,但九阶强者的感知仍在。
他“看”不到,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感知到身边不远处,圣灵心——他那引以为傲、如今却因返童灵炉而变成孩童般大小的孙子。
小小的身体蜷缩着,气息微弱,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那稚嫩的脸上,还残留着昏迷前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和茫然。
他感知到另一边,蓝研雨——他的孙媳,气息同样微弱,精神力就像风中残烛,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她那总是带着睿智与冷静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苍白和痛苦。
他感知到周围,那些曾经气势昂扬、代表人类精锐的光耀天使骑士团成员们,就像被飓风扫过的麦秆,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气息紊乱,铠甲黯淡,全都陷入了昏迷。
骑士引以为傲的圣光之力,此刻微弱得就像萤火。
更远处,那个之前,被他默许的,嚣张跋扈、对林泉出言不逊的李元立,就像烂泥般瘫软在地,气息奄奄,昏迷不醒,脸上满是鼻涕眼泪和恐惧混合的污秽。
而最让他灵魂战栗的是,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所有昏迷的人身上,包括他自己,都沾染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就像跗骨之蛆般无法驱散的……气息。
那正是林泉力量的余韵!冰冷、死寂、带着终结一切的意志。
仅仅是沾染了一丝,就就像被盖上了无形的死亡印记,让他们在昏迷中都显得格外脆弱,仿佛随时会被这残留的气息拖入永恒的虚无。
这份感知,狠狠刺入圣月早已被悔恨和恐惧填满的心脏。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无可救药!
他不仅看错了林泉,更差点害死了自己的至亲,害死了驱魔关的栋梁,害死了无数信任他的将士!
什么殿主的尊严?什么家族的荣耀?什么对未知力量的警惕?在那种足以改写世界规则、就像神祇般的存在面前,他所有的坚持和考量,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渺小、那么……愚蠢!
影随风的劝戒,侠隐一号的警告……就像惊雷般在他黑暗的脑海中回响。他们是对的!他们的眼光,比他这个高高在上的殿主,强了何止万倍!
悔恨的浪潮就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圣月残存的意识。
这悔恨比失明的黑暗更沉重,比虚无之力的侵蚀更痛苦。
“砰!”
一声沉闷的、膝盖重重撞击在冰冷潮湿的城墙石板上的声音,突兀地在这片死寂中响起!
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那位代表着人类东部防线最高战力、刺客圣殿的擎天之柱、九阶巅峰的侠者——圣月。
他佝偻着因痛苦和虚弱而颤抖的身躯,面对着林泉所在的方向,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像最虔诚的信徒面对降临的神祇,又像最卑微的罪人祈求最终的宽恕,重重地、五体投地地跪伏了下去!
他布满皱纹、此刻沾满雨水和泥污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
浑浊的、滚烫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地从他那双失明的、空洞的眼眶中流淌而出,浸湿了身下的地面。
冰冷的雨水,就像苍天的泪,无情地冲刷着驱魔关城墙上的一切,却洗不净那深入骨髓的震撼与恐惧。
圣月,这位曾经代表着人类东部防线最高战力、刺客圣殿精神支柱的九阶巅峰侠者,此刻就像最卑微的尘埃,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
额头死死抵着粗糙的地面,混合着泥污和雨水的泪水,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横流,汇入身下冰冷的水洼。
见识过那一刀——那抹杀十万魔军就像拂去尘埃般轻易的、蕴含着终极虚无法则的一刀——他心中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质疑、所有的傲慢,都就像烈日下的薄冰,瞬间蒸发殆尽,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与绝对的臣服。
心服口服?
不,圣月想,这个词轻到让人无法形容了。
那是灵魂层面的彻底碾碎与重塑!
什么刺客圣殿的独立意志?什么需要权衡利弊、调查底细才能决定是否执行林泉的要求?什么结束采儿轮回试炼需要慎重考虑?这些曾经让他惊怒交加、甚至不惜以殿主身份强硬表态的事情,此刻回想起来,是何等的可笑与不自量力!
那位存在的要求,本身就是不容置疑的神谕!
他之前所有的考量、所有的“程序正义”,在那足以改写世界规则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愚蠢、那么……亵渎!
他悔恨自己为何如此短视,恨自己为何被权力和高傲蒙蔽了双眼!恨自己为何没有在影随风和侠隐一号第一次带回消息时,就毫不犹豫地、以最谦卑的姿态去迎接这位存在的意志!
如果那样,或许……或许采儿早已摆脱那残酷的轮回之苦,或许圣家能得到这位存在的些许善意,或许……这场无妄之灾根本不会发生!
然而,世间没有如果。
他的傲慢与固执,已经将圣家,将驱魔关的支柱,推到了万劫不复的边缘!
看着感知中那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就像风中残烛的儿子圣灵心(那孩童般的身躯更显得无比脆弱),看着同样陷入深度昏迷、精神力几近枯竭的儿媳蓝研雨……圣月的心就像被无数把冰冷的利刃反复切割。
悔恨的毒液,比那侵蚀身体的虚无之力更加痛苦地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只恨不能以死谢罪!只求这位就像神明降世、又似灭世魔神般的强悍大人,能够看在……或许看在采儿那渺茫的关联份上……能够网开一面,原谅他们这群蝼蚁般的凡俗那愚昧无知的冒犯!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冰冷刺骨的悸动,猛地从体内深处传来!
“呃……”圣月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跪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是那力量的余威!
就像跗骨之蛆,安静冰冷的又在他体内开始侵蚀、蔓延了!
这股力量,他根本无法理解,更遑论分析!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
它并非破坏他的经脉或灵力,而是在更深层次上,不断地拉扯着他的灵魂!
就像无数冰冷的钩子,钩住了他意识的核心,要将他的“存在”本身,从那片虚无的“无”中剥离、拖拽出去!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预感,就像丧钟般在圣月黑暗的意识中疯狂敲响:
扛不住的!
如果任由这股污染继续下去,自己——堂堂九阶巅峰侠者,刺客圣殿殿主——很快就会彻底迷失自我,意识被那冰冷的虚无同化、吞噬,最终无声无息地……消亡!
这预感是如此清晰,如此绝望,让他浑身瞬间被冷汗浸透,即使冰冷的雨水也无法缓解分毫。
而他……已经是九阶巅峰了啊!
连他都扛不住这仅仅是被波及的、微不足道的余威侵蚀,那么……
他的感知猛地转向昏迷的蓝研雨。她是魔法师团的团长,精神力强大,但身体相对脆弱。
此刻,她身上的虚无气息正冰冷的缠绕着,她的精神力就像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吹熄。她的脸色惨白得就像透明,嘴唇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
再转向变成孩童的圣灵心。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返童灵炉的力量本能地运转着,试图维持生机,但在那虚无之力的侵蚀下,那点微弱的生机就像暴风雨中的小火苗,随时可能熄灭。他稚嫩的脸上,痛苦地皱成一团,即使在昏迷中,也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还有李元立,还有那些忠心耿耿、只是执行他命令的光耀天使骑士团成员们……他们身上的虚无气息同样清晰可辨!他们的气息更加微弱,昏迷得更加深沉,就像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死亡的国度!
人将死,其言也善。
鸟将亡,其鸣也哀。
在自身即将被虚无吞噬的绝境下,在感知到至亲与部下们同样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痛苦后,圣月那颗曾经被权力和责任、乃至家族荣耀所蒙蔽的心,终于被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善”所刺穿。
什么圣家的权势?什么殿主的威严?什么对权力被颠覆的惊怒?
在绝对的死亡和力量面前,在家人和部下的性命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不值一提!
说到底,那些士兵,那些骑士,他们只是忠诚地执行命令!他们守护驱魔关多年,浴血奋战,抵御魔族,为保护身后千千万万的人类同胞流尽了血汗!
他们不该……不该因为自己这个昏聩殿主的错误决策,而承受这无妄之灾,陪着自己一起被那恐怖的虚无之力抹杀!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愧疚、悲悯与最后责任感的冲动,驱使着圣月抬起了他那沾满泥水和泪水的脸。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但他依旧凭着感知,无比精准地“望”向林泉所在的方向。
也不管林泉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这般蝼蚁。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泣音,在冰冷的雨幕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就像垂死者最后的哀鸣,他想唯一能挽救他们的,只有林泉了!
“大……大大……人……”
“罪人……圣月……感激……涕零……您……您为我等……抹灭了……魔族大军……荡平……魔患……”
他重重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灌入口中,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强忍着,继续嘶喊:
“此等……再造之恩……驱魔关……数十万军民……永世……不忘……是罪人……圣月……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得罪了您……冒犯了您的……天威……”
“您的要求……结束采儿的……轮回试炼……罪人……圣月……绝对……再不敢……有……任何……质疑……与……疑问……了……圣殿上下……必将……全力……执行您的意志……是……是罪人……昏聩……愚蠢……”
“如果……如果大人……还是……不能……原谅……罪人……圣月的……过错……您……您要罚……就罚……我圣月……一人!!”
“杀了我!!以儆效尤!!千刀万剐……魂飞魄散……无论是让采儿试炼....还是之前对您的冒犯!”
“都是……我应得……的下场!!!”
圣月艰难地抬起头,失明的“目光”穿透了雨幕,带着无尽的悲悯,扫过那些昏迷的士兵和骑士的方向:
“但是……大人……我恳求您……求求您……看在……看在那些……只是……听从命令……的士兵……骑士……他们……守护驱魔关……多年……尽职尽责……浴血……奋战……的份上……对……对他们……网开一面……吧!!!”
“放过……他们……也放过……我的……孙子……孙媳……吧……一切的罪……一切的错……都是我……圣月……一人……之过!!!”
“求您……大发慈悲……饶恕……他们……的……性命……吧……大人……!!!”
圣月最后的话语,就像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之火,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再次重重地伏倒在地,只剩下微弱的、痛苦的喘息。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卑微跪伏的身影,冲刷着他失明的、空洞的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浑浊泪水。
他像一头濒死的老兽,用尽最后的气力,向那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无上存在,献上自己的一切尊严和生命,只为换取家人和那些无辜部下一线渺茫的生机。
城墙上,依旧死寂。
只有圣月那绝望的乞求声和雨水的哗啦声交织在一起。
而林泉,白发的身影依旧静立在雨中,雨水在他周身自动滑落。
他淡漠的紫色眼眸,就像亘古不变的寒潭,不知何时在意静静地注视着脚下这卑微乞怜的老人,以及那些在虚无余威中挣扎的生命。
不过,对于圣月那字字泣血、饱含悔恨与绝望的哀求,却未能在林泉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激起一丝涟漪。
林泉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卑微跪伏、失明颤抖的老人。
他的注意,根本不在这里。
那惊天动地的一刀挥出,抹除了十万魔军,对他而言,不过是拔刀、挥斩、归鞘,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如同拂去衣袖上沾染的尘埃。
驱魔关的存亡,圣月的忏悔,人类的感激或恐惧……这些凡俗的情感与因果,除了采儿以外,在他那如同宇宙般浩瀚而冰冷的意识中,渺小得甚至无法构成一个值得关注的念头。
此刻,真正吸引了他那近乎永恒淡漠的“好奇心”的,是另一件林泉突然发现的更为“有趣”的现象。
他感知到了。
清晰地感知到了。
在圣月、圣灵心、蓝研雨、李元立以及那些光耀天使骑士团成员身上,正缠绕着一丝丝极其微弱、如同灰烬余温般的气息——那正是他释放的虚无之力的残留。
这些气息如同活物,又似跗骨之蛆,正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们的生命本源,污染着他们的灵魂核心,试图将他们的“存在”本身,拖拽、同化向那永恒的“无”——也就是他之前低声呢喃的“自灭者”状态。
这本该是力量自然逸散的必然结果,如同火焰会灼伤靠近的飞蛾,无需在意。
然而,就在圣月发出最后那声凄厉哀求的瞬间,林泉那浩瀚如同星海的精神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联系。
那缠绕在圣月等人身上的虚无气息,与他自身力量的源头核心,竟然存在着一种……主从般的感应!
这个奇怪又出乎意料的感受,令林泉越发好奇的继续感受着,那股缠绕在那群人身上的,就像要把他们同化污染为“自灭者”一般虚无力量。
好一会儿,林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内心十分惊讶表情却不显露丝毫,自顾自的内心呢喃了一句。
“有趣,模板带来的虚无力量,难道还能让我掌控这些不小心被自己污染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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