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报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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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尔的脸色也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士兵的话太过荒谬,太过不祥,让他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名邪火。

但他比安洛先和赛共多了一分阴冷的理智。

这士兵是他麾下负责前线与中军联络的精锐斥候之一,平素虽然不算顶尖,但也算机警可靠,绝非疯癫之辈。

能把他吓成这样,甚至不惜冒死闯入魔神营帐……难道前线真的出了什么难以想象的变故?

“闭嘴!蠢货!”系尔对着士兵厉声呵斥,同时一道青色的魔光射出,强行稳住士兵濒临崩溃的伤势和心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神威压,

“说清楚!到底什么死了?谁死了?前线发生了什么?再敢语无伦次,我立刻抽干你的灵魂,让你永世哀嚎!”

在系尔冰冷的精神压制和那道维持生机的魔光下,士兵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中的涣散稍稍凝聚,但那刻骨的恐惧却丝毫未减。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嘶喊出来:

“魔神大人……属下……属下一直负责联络前线战况……刚刚……刚刚属下在后方高地观察……亲眼……亲眼看到……”

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因为回忆那景象本身就在撕裂他的灵魂:

“驱魔关……驱魔关方向……突然……突然就黑了!不是天黑!是……是光……声音……一切……都没了!然后……然后……一道光!一道……好红……好红的刀光!像……像把天都劈开了!!!”

士兵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语速越来越快,似乎不一口气说完就会被那恐怖的回忆吞噬:

“那红光后面……是……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是……是‘无’!!”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那种力量,“那光……那黑……像……像潮水一样……冲过来……快……快得……根本看不清!!”

他猛地指向驱魔关的方向,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然后……没了!全没了啊!!魔神大人!!冲在最前面的狂魔大人……恶镰统领……天上的双头魔鹫群……还有……还有飞魔领主大人……他们……他们就在我眼前……像……像沙子堆的城堡被大风吹过……一下子……一下子就……没了啊!!!连……连灰都没剩下!!!十万大军……整整十万大军啊!!!就在……就在那一眨眼……全……全……没了!!!”

士兵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凄厉的哀嚎,他瘫软在地,双手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就像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就在眼前重现:

“属下……属下离得远……只是……只是被那光扫到一点边……就感觉……感觉身体……灵魂……都要被……被抹掉了!!魔神大人……完了……全完了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魔神营帐。

安洛先那燃烧的巨爪僵在半空,爪尖跳跃的魔焰被冻结。

他脸上的暴怒凝固了,金色的竖瞳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十万大军……瞬间……没了?飞魔领主……也……没了?这……怎么可能?这低贱的士兵在说什么疯话?!

赛共巨大的牛嘴还保持着咀嚼的动作,但口中的肉块早已忘记吞咽。他巨大的牛眼瞪得溜圆,充满了纯粹的、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看了看地上崩溃的士兵,又看了看僵硬的安洛先,最后看向脸色阴沉得可怕的系尔,巨大的牛脑袋缓缓地左右摇晃,似乎无法理解听到的一切。

十万大军……没了?像沙子一样吹没了?他手下那些嗷嗷叫的崽子们……也……没了?这……这比最离谱的噩梦还要离谱!

系尔,这位以阴险狡诈、精于算计著称的青妖骑魔,此刻脸上的阴冷和算计彻底消失了。他狭长的眼睛瞪到了极限,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覆盖着青鳞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血色,变得一片惨青!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语无伦次、却充满了绝对真实恐惧的士兵,那士兵身上残留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却让他灵魂都感到一丝刺骨冰寒的诡异气息……还有士兵描述中那“吞噬一切的黑”、“劈开天的血红刀光”、“瞬间抹除十万大军”……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超越他认知极限的、足以让任何魔神都为之胆寒的恐怖画面!

“你……你说……飞魔领主……也……”系尔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猛地蹲下身,覆盖青鳞的手一把抓住士兵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冰冷的魔瞳几乎要刺穿士兵的灵魂:“看着我的眼睛!把你看到的!所有细节!一字不漏地说出来!敢有半句虚言,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士兵在系尔那像是实质的冰冷杀气和恐怖的精神压力下,正筛糠般的颤抖,但求生的本能和对那景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断断续续地、更加详细地描述了那瞬间的黑暗、那撕裂苍穹的血红刀光、那紧随其后吞噬一切的虚无潮汐、以及飞魔领主那庞大魔躯在猩红光芒映照下,如沙堡般无声崩解湮灭的最后景象……他甚至还提到了驱魔关外天空那道巨大的、就像永不愈合的幽暗裂痕……

随着士兵的描述,系尔的脸色越来越青,眼神中的惊骇越来越浓。

他能感觉到,士兵的精神虽然濒临崩溃,但并未被幻术操控。

士兵的记忆碎片中,那惊鸿一瞥的、令人灵魂冻结的血红光芒和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虽然微弱,却无比真实!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纯粹的终结之力!

“安洛先……赛共……”系尔缓缓松开士兵,任由他再次瘫软在地。

他站起身,声音干涩,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恐惧,“他……没有说谎……至少……他看到的……感知到的……是真的……”

安洛先猛地回过神,金色的竖瞳中爆发出狂怒与不信的火焰:“放屁!系尔!你也被这疯子的胡言乱语吓傻了吗?!十万大军!还有飞魔领主!怎么可能瞬间被抹除?!”

“这世上除了魔神皇陛下,谁有这种力量?!人类?那个圣月老儿?还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圣灵心?!笑话!天大的笑话!!”

赛共也猛地站起来,巨大的身躯撞得骨桌一阵摇晃:“就是!系尔!你是不是感知错了?!这怎么可能?!俺老牛不信!俺老牛手下那么多崽子……”

“闭嘴!你们两个蠢货!”

系尔猛地转头,对着安洛先和赛共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厉喝!他青色的鳞片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张合,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惊怒交加和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现在不是争论真假的时候!立刻!马上!随我出去!去前线!亲眼看看!!”

“此次作战绝不能出问题!陛下可是重点关注这边的啊!!”

他不再理会暴怒的安洛先和茫然的赛共,身影一晃,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瞬间冲出了魔帐!

他必须亲眼确认!如果士兵所说为真……那意味着驱魔关出现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魔族战略的、恐怖到无法想象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功劳的问题了!这是足以威胁到他们三位魔神性命的滔天大祸!

而且,要是真的全灭了,他们到时候也根本毫无脸面回魔族皇宫?最关键的是,就是回去了,陛下也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安洛先看着系尔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因为恐惧而抽搐的士兵,再联想到系尔最后那充满恐惧的眼神……

一股冰冷的寒意,第一次压过了他暴躁的怒火,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

难道……真的……?

“该死的!”安洛先低吼一声,燃烧的身躯也化作一道赤红的火光,紧随系尔冲了出去!

赛共巨大的牛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安,他挠了挠牛角,也顾不上剩下的兽腿了,迈开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跟着冲出了营帐。

奢华而沉郁的魔神大帐内,只剩下那名瘫软在地、就像从水里捞出来般被冷汗和恐惧浸透的低阶士兵,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三位魔神那震惊、暴怒与恐惧交织的混乱气息。

帐外,原本震天的魔族喧嚣声,不知何时,竟也诡异地沉寂了许多。

......

......

此时此刻,另一边。

驱魔关的城墙上,时间似乎被冻结在了一个永恒的瞬间。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依旧笼罩着一切。

这里,仍旧没有欢呼,没有哭泣,没有劫后余生的喘息,甚至连雨滴落在冰冷甲胄和地面上的声音,都似乎被这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吞噬了。

数十万军民,依旧像是被集体施予了最高阶的沉默咒语,凝固在原地,维持着前一秒或惊恐、或茫然、或祈祷的姿态。

他们的眼睛空洞地睁着,瞳孔深处残留着那道撕裂苍穹的血红与吞噬一切的虚无烙印,大脑却一片空白,思维彻底停滞。

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发生得太快,结束得太彻底,超越了人类认知的极限。

它像一道过于强烈的闪光,瞬间灼伤了所有人的视觉和灵魂,只留下大片无法填补的空白和深入骨髓的战栗。

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像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惊扰这片死寂,或者……惊扰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存在。

冰冷的雨水依旧不断落下,

在这片凝固的死寂中,唯有城墙上那个缓缓将古朴长刀归入刀鞘的白发少年,周身萦绕的冰冷死寂气息尚未完全消散。

他就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呼吸都没有丝毫紊乱。

雨水落在他如雪的白发和深紫色的衣袍上,却没有留下丝毫水痕,似乎也被那无形的力量所隔绝。

此刻,他终于微微侧身,那双恢复了深邃紫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城墙上之前执意留下来的如雕塑般凝固的人群,目光中没有丝毫波澜,就像俯瞰着一片无意义的尘埃。

“咳咳……”

很快,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极度虚弱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圣月。

这位刺客圣殿的殿主,九阶巅峰的侠者,凭借着老牌强者的深厚底蕴和对自身力量极限的压榨,竟是唯一一个在近距离承受了那毁灭性刀光余威后,还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的人。

然而,这份清醒,此刻却如最残酷的刑罚。

圣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似风中残烛一般。

他佝偻着腰,一只手死死捂住胸口,那里有着无法忍受的剧痛。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洞悉一切虚妄的九阶强者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看到了。

在那刀光彻底绽放的瞬间,他凭借九阶强者最后的意志力,强行捕捉到了那刀光的全貌,那力量最核心、最本源的形态——那不再是之前警告性的威压,而是真正的、纯粹的、超乎所有认知的“虚无”本身!

它没有形态,没有属性,没有源头,也没有终点。

它就是“无”,是“终结”,是抹除一切存在的终极法则!

它超越了灵力体系,超越了领域,甚至超越了圣月所理解的“力量”概念本身!

魔神皇的威压与之相比,都显得粗糙而充满杂质。

那惊鸿一瞥,就如凡人直视了不可名状的寰宇真理,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视觉神经,更在他的灵魂深处烙下了永恒的恐惧烙印!

“呃……”圣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纯粹的黑暗。

比任何夜晚都要深沉,比任何地牢都要绝望的黑暗。

他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这就是……近距离见识那力量真面目的代价吗?

圣月心中一片冰凉。

他想,他大抵是被那虚无刀光的“真相”灼瞎了双眼。

这并非物理层面的伤害,而是那力量本质对“观测者”存在的否定,强行剥夺了他“视觉”这一感官的权限。

圣月惊觉:

这代价,比他当年为了刺客圣殿的传承,忍痛让年幼的采儿进行残酷的轮回试炼所要承受的,还要恐怖千百倍!

然而,此刻的圣月,心中却没有丝毫为此而生的愤怒、怨恨或者不甘。

只有一种冰冷彻骨的、冰水浇头的……明悟。

这……应当是他的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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