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魔神 蝼蚁（1 / 1）
圣月那番“您比我们更像采儿亲人”的肺腑之言，在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终究未能激起预想中的波澜。
林泉只是微微蹙了下眉。
这是……让自己当采儿的长辈了吗？
亲情、长辈、父母……这些属于凡俗的、充满羁绊与情感的概念，对他而言，就像遥远星空中陌生的符号，既无法理解，也引不起共鸣。
不过，他倒也没觉得被冒犯或困扰。关系，对他而言，不过是世界运转中一种客观存在的定义，就像“物体”与“空间”的关系。
如果采儿需要……或者说，如果“扮演”一个提供类似“父爱母爱”的角色，是帮助她摆脱轮回之苦、完成某种“修复”的必要环节……
林泉想，其实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尝试“满足”一些。
这并非源于情感，而是一种基于目标达成的、近乎逻辑判断的“行为模拟”。
就像他拔刀斩杀魔族一样，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很快，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无关紧要的思绪驱散。
模拟行为是后话，当前的重点是确保采儿顺利苏醒，以及处理眼前这些……琐事。
“我知道了。”林泉的声音依旧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们生死，不过在我一念之间。”
林泉淡漠的目光扫过跪伏的众人，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们灵魂深处被虚无之力打下的烙印，
“多赎罪，也是你们应做的。”
林泉清晰地感知到，随着他话语的落下，圣月那枯槁的身躯猛地一颤，失明的脸上瞬间涌起巨大的激动，嘴唇哆嗦着，似乎又要开始那番老泪纵横的忏悔和感激涕零……
林泉心中升起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耐。
这种无休止的情感宣泄，在他看来，是效率的极大浪费。
“此事就此打住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瞬间压下了圣月即将出口的话语，“驱魔关如今百废待兴，”他目光转向影随风和侠隐一号，“速速去安顿军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影随风和侠隐一号身上，带着明确的指令：
“侠隐一号，影随风，尽快安排下一个行程。”
“遵命！我等这就去办！”影随风、侠隐一号连同圣月等人，就像接到了最高指令，连忙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齐声应诺，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和绝对的服从。
林泉不再理会他们，身影微动，就像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城墙的边缘。
冰冷的雨水在他周身尺许自动滑落，白发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深邃的紫眸投向远方那片被虚无之力抹平的战场，以及更远处的魔族大营方向，仿佛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只不过，忽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林泉搭在古朴刀鞘上的修长手指，极其自然地滑落，轻轻搭在了刀柄末端。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空间本身振颤的低鸣响起。
并非拔刀，仅仅是手指的触碰。
一股冰冷、死寂、就像宇宙归墟般浩瀚的虚无气息，以林泉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再次弥漫开来！
这气息并非之前拔刀时的狂暴毁灭，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就像沉睡巨兽苏醒前的呼吸，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和令人灵魂冻结的压迫！
刚刚准备起身、强打精神去执行命令的影随风、侠隐一号、圣月等人，就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僵立在原地！
“怎么回事？大人，您？”影随风反应最快，脸色骤变，他猛地看向林泉那静立雨中的背影，感受到那股虽然内敛却更加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再次弥漫，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难道……大人身体其实有恙？还是……
其余人，包括刚刚苏醒还虚弱不堪的蓝研雨、孩童模样的圣灵心、惊魂未定的李元立，以及那些挣扎着想要爬起的骑士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彻骨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脸上充满了茫然和更深沉的恐惧。
刚刚才消退的痛苦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林泉微微侧首，目光依旧望着远方，声音平淡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情报所说的，”
“那三个坐镇后方的魔神，”
“应当是来了。”
话音落下，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什么？！”蓝研雨失声惊呼，惨白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三大……三大魔神……同……同时……来的？！”
她身为魔法师团团长，深知三位魔神联手意味着什么！
那几乎是倾覆一城的恐怖力量！刚刚经历了一场“神迹”，难道又要立刻面对灭顶之灾？！
圣月失明的脸上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来得……好快！！”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感应到了十万大军的覆灭？
还是被那惊天动地的刀光吸引？无论如何，此刻驱魔关刚刚经历剧变，高层战力几乎全废，林泉大人又刚刚施展过那等神威……肯定消耗不少啊，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影随风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他瞬间明白了林泉为何再次展露气息！这是警告！也是准备！他焦急万分，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急声道：“大人！您刚刚才……才拔过刀！那反噬……”他不敢说下去，但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是否需要我等……为您……稍作拖延？或者集结残存力量……”
侠隐一号也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充满了愤怒和焦虑：“是啊大人！这些该死的魔神！专挑这种时候趁虚而入！魔族大军刚灭，我方也……也损失惨重（他看了一眼圣月等人的惨状）！您千万保重身体！驱魔关不能没有您啊！”
圣月听到影随风和侠隐一号那焦急万分的劝阻，再联想到之前林泉拔刀后侠隐一号就提过的“反噬”，以及林泉那近乎永恒淡漠却偶尔流露的细微“不适”比如之前的记忆混乱，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清晰！
他使用那等毁天灭地的力量……果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会有恐怖的反噬！！
他现在……很可能处于一种极其虚弱的状态？！
这个认知让圣月瞬间汗毛倒竖！但他没有退缩！
反而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腰背！一股属于九阶强者的决绝之气，混合着对林泉的绝对敬畏和对驱魔关的责任感，从他残破的身躯中爆发出来！
“大人！”圣月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您若身体不适，万万不可再强行出手！！”
他猛地指向驱魔关中心方向：“我这把老骨头！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凭借刺客圣殿殿主令牌，沟通驱魔关护城大阵核心！借助整个雄关积累千年的灵力储备！拼死也能拦住他们一时三刻！！”
他眼中燃烧着视死如归的光芒，仿佛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之火：
“就算再不济！我圣月此次，就是拼了这身修为，自爆灵力核心！也要拖住一个魔神垫背！为大人您争取恢复的时间！绝不让这些魔崽子趁人之危！！”他这番话绝非虚言，为了弥补过错，为了守护林泉（这位采儿的守护者），他愿意付出一切！
“还有我！！”令人意外的是，之前被吓得就像鹌鹑的李元立，此刻竟也克服了巨大的恐惧，挣扎着挺直身体，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狰狞，“罪人李元立！虽然实力低微！但也愿死战不退！为大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他被林泉的力量彻底慑服，又被圣月的决绝感染，此刻竟也爆发出了一丝血性。
“我等愿死战！！”那些刚刚挣扎着爬起的光耀天使骑士团成员，虽然个个气息萎靡，铠甲破损，但此刻也纷纷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吼声！
他们目睹了林泉的神威，也感受到了圣月殿主那迟来的担当！守护的意志再次被点燃！
影随风和侠隐一号看着眼前这悲壮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有对圣月等人迟来勇气的感慨，但更多的是对林泉状况的极度忧虑！他们再次焦急地看向林泉的背影：
“大人！您真不要紧吗？”
“是啊大人！切莫勉强！有我等在，绝不会让魔神轻易踏过驱魔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城墙边缘的白发身影上。雨水冲刷着城墙，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林泉背对着众人，手指依旧轻轻搭在刀柄上。
远方天际，三道散发着恐怖魔气、就像流星般急速逼近的庞大身影，已经隐约可见！
火焰的暴烈！青风的阴冷！大地的厚重！三位魔神的气息就像三座即将撞来的魔山！
然而，林泉那淡漠的紫色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刀柄那冰冷而熟悉的触感，感受着体内那浩瀚如星海、并未因之前拔刀而有丝毫减弱的虚无之力核心。
反噬？虚弱？
他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解众人为何如此紧张。
那点微不足道的记忆混乱，也算“不适”吗？
看着远方那三道越来越清晰、带着滔天怒火与惊疑气息急速飞来的魔神光影，林泉的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看到新玩具般的……纯粹好奇。
“无妨。”
他淡淡的声音，就像冰冷的雨滴，落在众人心头。
“几只……大点的虫子罢了。”
话音落下，林泉那搭在刀柄上的手指，微微屈起，仿佛只是准备弹去刀鞘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虫子……？”
林泉那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波澜的两个字，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城墙上炸开！
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忧心如焚的圣月、焦急万分的影随风、侠隐一号，还是惊魂未定的蓝研雨，甚至是刚鼓起死战之勇的李元立和那些举着兵刃的士兵，都在这一刻猛地僵住了。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恍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所有的恐惧与绝望！
是啊！他们怎么才经历就又忘了呢！？
就在不久前，眼前这位存在，可是以一人之力，摧枯拉朽般抹杀了魔族十万大军！那是什么样的伟力？那是足以改写整个大陆格局的力量！
而他们，竟然在担心他无法应付三个魔神？甚至还妄想用残躯去为他争取时间？
看着林泉那依旧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冷峻得没有丝毫波动的身影，感受着他身上那深不可测、仿佛连魔神威压都能轻易压制的虚无气息，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
他……似乎真的……一点也没有被之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所消耗，甚至反噬的迹象？
至少，从他那平静得令人心悸的态度上，完全看不出来！
圣月张着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猛地一拍自己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近乎晕眩的醒悟：
“糊涂！老夫真是老糊涂了！竟……竟忘了大人是何等存在！”
“这些年活在魔神的阴影下....我们.....已经这般畏惧了吗？”
圣月感慨之余，一边看向远处那三道越来越近、魔威滔天的巨大阴影，眼神复杂无比，有积压多年的仇恨，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的怜悯？
“不过如今，可不一样了啊....”
“魔神……魔神又如何？在大人面前……可不就是……虫子么？”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身边每个人的耳中。
一直以来，魔神和魔神柱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驱魔关、压得整个人族喘不过气，这份深入骨髓的忧虑和恐惧，竟让他一时之间，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位，是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如同行走在人间的神明般的存在！
蓝研雨牵着着雨中瑟缩的小孩圣灵心，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林泉那并不算特别宽厚、此刻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的背影。
敬畏、感激、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翻涌。
就在不久前，她还在为女儿的未来、为驱魔关的命运忧心忡忡，甚至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备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强大陌生人。
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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