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八路诸侯讨朱?还是鸿门宴(1 / 1)
天子大婚的邀请函和同州的战报,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成都的。
此时的西川节度使王建正蹲在摩诃池边喂锦鲤。
鎏金鱼食撒进水面时,信鸽扑棱棱落在栏杆上。
他捏碎鸽腿上的竹筒,看着“朱温犯阙”四个红字,指节捏得发白。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的义子王宗佶,
“义父,长安的邀请函还在偏殿供着,依儿臣看......”
“他们是要借我西川兵勤王?”王建直起腰,锦鲤惊得四散逃窜。
王宗佶点头,“朱温兵临潼关,长安那个小皇帝的压力一定很大。
这种时候他送一封邀请函过来,怕不是想搞一次十八路诸侯讨朱?”
王建望着池中倒映的宫阙,
想起了二十年前在许州卖饼时见过的禁军甲胄,“就算朱温是董卓,我也不是汉昭烈帝。”
“当年我入蜀,靠的是替田令孜押运贡物。
如今我要守蜀,靠的是锦官城的盐井、剑南道的铁矿。”
更不要说,扶持当今天子的是山南西道节度使李茂贞。
要知道,山南西道所辖的十七个州,后来有五个改了剑南道。
而他作为西川节度使,也与李茂贞在一些州郡的归属问题上争论不休,双方都不可能妥协。
现在让他摒弃前嫌,和李茂贞一起共抗朱温?这绝不可能!
甚至,如果李茂贞在此战中损失惨重,岐国必然会进行战略收缩。
那他就可以借此机会,吞并掉一些目前尚且属于岐国的州郡。
王建转身走向书房,案头堆着新修的水利图,“传我将令:
北门屯田军暂缓换防,青泥驿的栈道再加三重栅栏。至于长安......”
他在烛火上烧了塘报,火星子噼啪作响,“让王宗弼在嘉州多备些粮草,就说西川要'观棋不语'。”
……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武安军节度使马殷正蹲在军帐外啃酱牛肉,
亲兵捧着塘报凑过来时,油星子溅在“汴军渡渭”的字迹上。
他抹了把嘴,扯过案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朱温这老匹夫,当年在宣武当牙将时还管我借过粮船嘞!”
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号子声,他望着湘江里往来如织的运茶船,
对左右笑道:“你们猜怎么着?咱们武安军的米囤在衡阳,盐存在长沙,连战马都喂的是本地产的豆料。”
亲兵挠头,“大帅的意思是......”
“意思是咱们守着这'湖广熟,天下足'的地儿,比掺和中原的浑水强。”
马殷拍了拍亲兵的背,指向江对岸正在扩建的码头,
“去告诉程副使,这个月的茶税再减两成。等长安的事儿消停了,咱们还得跟朱温做买卖呢。”
相较于长安的小皇帝和凤翔的李茂贞,他自然更看好朱温手下的汴军。
但即使这样,他也是两不相帮。
长安的事情太复杂,他不想掺和,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什么十八路诸侯讨朱?他不在乎。
等一切都过去后,生意照做。
可万一朱温要是败了呢?
那就更简单了。
直接向朝廷称臣不就行了?
反正他本来就是大唐的臣子,这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就算李茂贞的野心再大,她的手也伸不到武安来。
风卷着杏花香扑来,马殷摸着腰间的玉牌,突然低笑一声,
“当年跟着秦宗权跑马,如今倒成了别人眼里的'南蛮',有趣。”
……
……
趁着一轮月色,战报和邀请函同时送到了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的案前。
他望着上面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张淮深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他认为早在十年前,自己就该命丧黄泉了。
可那场十死无生的刺杀,竟然让他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躲了过去。
不仅他自己安然无恙,就连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活了下来。
甚至他的几个儿子,也都隐约透露过类似的想法……
张淮深一直不理解,这种情绪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难道他真的已经是死人了吗?
可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发号施令?
这种疑惑,困扰了他整整十年。
直到几个月前,太上皇被宦官囚禁在少阳院,天子在岐王的拥护下登基,他才有了答案……
是陛下救了他!
可这完全说不通啊!
那个时候,当今天子甚至还没有受封太子,更不可能知道他这个远在河西的大唐遗臣。
又怎么可能让太上皇轻易放过他?
而且就算是朝廷对他不再猜忌,可归义军内部的某些人呢?
但有件事还真挺奇怪。
从那天开始,长安对他的态度似乎就变得暧昧起来。
尽管还是没有给他河西节度使的旌节,却依然封他为河西观察使。
无论如何,他也算是有了正式的名头,那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收复河西全境。
只是他没有想到,回鹘的抵抗太顽强了,双方又在河西僵持了十年之久,谁都没有办法彻底消灭对方。
好在回鹘的势力这些年削弱了不少,如今只能固守西州。
但同时,他还发现东部的党项族似乎力量在日益壮大。
如此一来,归义军要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不过,他的叔叔张议潮当年能收复河西,他相信自己也能做到。
只是时间问题。
河西的事情他有信心解决。
可心中那种念头,他却无法解释。
为什么他在看到当今天子登基的消息时,直接就能确定是对方救了他?
这完全没理由啊!
张淮深最终只能认为这些念头都是上天对他的暗示。
于是在所有节度使都觉得当今天子荒唐无道的时候,张淮深却在瓜沙甘凉肃伊六州开始替天子选秀。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感到了诧异,
甚至不少人认为,
这是他为了获得河西节度使旌节,而不惜一切代价讨好当今天子。
他不否认有这方面的因素在。
可张淮深更多的还是出于感激。
尽管他并不清楚,
十年前把他和家人从那场刺杀下救出的人到底是不是当今天子。
而如今朱温叩关,天子即将蒙难,他作为归义军节度使、河西观察使,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不过,在真正做出决定前,他还是需要与归义军的众人通通气。
“叫索中丞、曹长史、延晖他们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