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短命天子而已，没有救的必要（1 / 1）
残阳把潼关外的军帐染成血锈色，朱温的手指正摩挲着剑柄上的错金银纹路。
帐外传来马蹄声碎，
他抬眼便见朱友珪裹着风沙撞进来，玄色甲胄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父王！”朱友珪单膝跪地，腰间玉牌撞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
“儿臣已遣细作探过潼关南麓，那伙刺客的断臂上有凤翔李茂贞的私印！”
“起来。”朱温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背，“你这几日，比朕的亲卫还忙。”
朱友珪抬头，额角还挂着汗，眼底却燃着灼人的光，
“儿臣这是怕父王久候。长安城里的傀儡皇帝还在龙椅上坐着，李茂贞的三万大军屯在渭水北岸，若再拖延......”
“拖延？”朱温突然笑了，指节叩了叩案上的羊皮地图，“你当孤不想一鼓作气打进长安？”
他的目光扫过帐外静悄悄的营寨，本该擂鼓的更夫哑了嗓子，该巡夜的马队缩在马厩里，连旗幡都蔫头耷脑垂着，
“你且去看看，后营的粮草车为何都停在潼关西道？”
朱友珪的脸色骤变。
他前日还信誓旦旦说已备足三月军粮，此刻喉结动了动：“许是……许是运粮队遇了山匪？儿臣这就去查！”
“查？”朱温霍然起身，玄色大氅扫落案上的茶盏，
“你这三日，每日辰时就跪在帐外催战，未时又带着亲兵去校场点卯，连晚膳都要亲自盯着伙夫熬粥——”
他突然俯身，指尖几乎戳到朱友珪眉心，“你当孤是瞎子？”
帐外忽有冷风卷进来，吹得烛火噼啪炸响。
朱友珪后退半步，甲叶相撞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父王明鉴，儿臣只是怕......”
“怕什么？怕孤忘了你玄冥教的功劳？怕孤坐不上那皇位？”
朱温甩袖转身，剑穗扫过朱友珪腰间的玉带钩，
“你可知当年你母妃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朱友珪浑身剧震。
他八岁那年，生母因被疑与帐下将领私通，被朱温亲手赐了白绫。
“滚出去。”朱温重新坐回虎皮软垫，端起凉透的茶盏，
“明日卯时，若再让孤看见你在帐外晃悠，便让人把你绑去演武场，陪那些误了军期的笨蛋练箭。”
朱友珪刚从帐内退出，杨淼就从阴影里走出来，“王爷，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温抬了抬眼皮。
“鬼帝近日太过殷勤。”杨淼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
“前日臣去校场，见他亲自给士兵发赏钱，连伙夫都得了两吊；
昨日又把御厨拨了三个去伙房，说要给父王炖鹿茸汤；
方才他出去时，末将瞅见他袖中露出半截帛书，像是......”他顿了顿，“像是凤翔来的密信。”
帐外的暮色更深了。
朱温望着朱友珪消失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阴霾。
这些天以来，朱友珪确实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仅做事更为殷勤，就连面对他时都少了往日的恐惧。
“传令。”他突然开口，“你明早带三百玄甲军去潼关南道，就说……就说孤要亲自去查看粮草。”
……
……
收到来自潼关的情报时，袁天罡已经没有了先前丢失龙泉剑时的焦急。
他已命人仿制了一把。
龙泉剑找不到了不要紧，他的计划总归是不能耽误的。
虽然陆佑劫被幻音坊劫走，但阳叔子已找到地方隐居。
接下来就是让李焕把小皇子带到阳叔子身边，交给他抚养。
这是他当前要格外注意的事情。
至于停在潼关止步不前的朱温……他倒是没多大的兴趣。
反正朱温那里的剧本不新鲜，无非就是些父子反目的戏码。
这三百年来他看的太多了。
无论两人的矛盾是否彻底激发，长安的那位天子都已经死期将近。
不值得他关注太多。
“大帅，朱温父子疑似不和，老身在玄冥教是否应该做些什么？”
孟婆用苍老的声音平静地请示。
袁天罡目光看向了她，“不必，坐观其成就好。”
孟婆似乎有些疑惑，“大帅，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袁天罡眉头微蹙，“你想趁机救长安的那位天子？”
孟婆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太上皇死的不明不明，眼看着大唐天子又要受辱，不良人岂能坐视不管？”
袁天罡有些不耐烦了，“本帅说过，此事你不必再管。”
孟婆刚准备开口，迟疑了一下，就没有再继续坚持，而是低头行礼，
“大帅，那老身就告退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袁天罡负着双手凝视着孟婆的背影，他知道对方还心有不甘。
但长安的那位天子命数已尽，他不愿再做无用功。
更何况，一个沉迷女色的皇帝，于大唐来说也并无益处。
不如不救。
而朱家父子隐约有内讧的嫌疑，
不良人大可趁此机会挑动二人矛盾，致使汴军在潼关前自相残杀。
如此一来，似乎长安的危机立刻就能迎刃而解。
但这对他的计划来说，并没有半分好处。
而且他早已经为当前的局势卜过一卦，朱温篡唐是不可避免的。
与其节外生枝，不如顺其自然。
只有这样，他的计划才能顺利推行。
然而，刚才孟婆展现出来的态度，却让他有些心忧。
不良人中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有孟婆一个，若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发号施令，恐怕响应者不在少数。
这样的话，他还不如直接给孟婆下令，让孟婆潜伏到天子身边。
而且，有件事他也需要弄清楚。
根据他的卜算，长安的这位皇帝虽有做天子的命数，但却不长。
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然而，当今天子却靠着李茂贞的扶持，稳坐皇位。
这种情况，并不符合天理。
只有找一个人近距离观察，才有可能知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当然，只要朱温攻入长安，一切都会重新回到应有的轨道上。
这点异常，似乎不需要额外注意。
但他还是有些不安。
于是，袁天罡喊住了孟婆，
“你率几人潜入皇宫，贴身观察天子，若有异样，随时汇报。”
“遵命，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