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什么长安,你得拜师阳叔子(1 / 1)
渝州的春似乎比往年更冷些。
李焕裹紧半旧的玄色披风,蹲在破瓦堆里拨弄篝火,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小皇子脸上的泪痕忽明忽暗。
“你骗人!”小皇子抽抽搭搭地扯他的衣袖,腰间那枚羊脂玉牌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响,
“昨日王伯说朱温死了,汴军退了,长安该有救了!”
李焕没接话。
他望着渐沉的暮色里,几个裹着破棉袄的百姓正围在酒肆前,听个戴毡帽的客商拍着大腿嚷嚷:
“朱全忠那老匹夫在潼关中了埋伏,汴军五十万只剩三成!
岐王大军正挥师东进呢!
就是可惜了晋王,也是一条好汉,在潼关与朱全忠同归于尽了——”
话音未落,酒肆里爆发出欢呼和叹息,有个老妇捧着粗瓷碗跪在地上哭,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那在长安当杂役的娃啊……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小皇子的指甲掐进李焕手背,
“我们也回长安好不好?长安的杏花该开了……”
李焕喉结动了动。
几个月前,他奉命将小皇子带出。
不良帅亲自下的令,据说是太上皇的安排。
后来他就听说,太上皇也被人杀了,疑似是通文馆动的手。
再后来,就是朱温挥师西进,一路上所向披靡,投降者不计其数。
李焕当时对此愤愤不平。
那些守城的将领都拿着朝廷的俸禄,怎么能不思忠君报国?
朱温的刀就那么锋利?让那些人闻风丧胆?
可他只是个不受重用的内侍。
虽然以前跟在先皇身边,却并不像神策军的那些大太监们位高权重。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小皇子顺利带到阳叔子身边。
只有这样,大唐才有的救。
当然,他也考虑过,长安的那位天子似乎做的还不错。
尽管天子仿佛每天都在选妃,可朱温大军还是被击退了。
这就意味着,当今天子并没有那么不堪,好像有机会稳住局势?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应该带着小皇子回到长安才是。
可……不良帅交给他的任务,毕竟是先皇所托,他不能辜负。
于是,他只能搪塞过去。
“等明日。”李焕摸出块烤红薯塞进孩子手里,“等明日我去打听清楚,再……再走。”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李焕就被拽醒了。小皇子蹲在他身边,
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他连夜缝的补丁摞补丁的棉鞋:
“阳叔子先生在终南山,他能护着长安。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李焕的手顿住了。
阳叔子……这个名字像根细针,扎破了他强撑的平静。
他不清楚,昨日还在闹着去长安的小皇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阳叔子。
莫非还是昨夜那位客商?
毕竟对方走南闯北,听说过“阳叔子”的名号倒也不奇怪。
只是在此之前,除了不良帅,他还没从其他地方听过“阳叔子能护长安”的说法……
情况似乎很复杂。
但李焕却并不害怕。
有着先皇的遗命护体,他觉得自己能无惧一切困难。
“好。”李焕突然站起来,把小皇子的布包系紧,“等吃过早饭就走。”
他们沿着嘉陵江走了七日。
第七日傍晚,荒山脚下的老槐树上挂着的破酒旗被风卷起。
小皇子的手猛地攥紧李焕袖口。
李焕看见前面的林子里闪过几道黑影,鬼面獠牙的面具在暮色里泛着青灰。
为首那人提着带血的弯刀,“小杂种,跟爷回分坛,舵主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刀光劈来的刹那,李焕把小皇子扑到在地。
寒铁擦着他耳际划过,在肩胛骨上犁开一道血口。
他摸出怀里的短刀,那是他用来防身的,此刻刀身却在发抖。
“退下。”
清越的剑鸣像春溪破冰。
李焕抬头,看见一位中年男子立在树尖。
“你是什么人?玄冥教办事,闲杂人等闪开!”
鬼面人抬起手中弯刀,刀尖隔空指着中年男子,言语中满是威胁。
但回应鬼面人的,却是一道剑光。
“唰!”
寒光闪过,青面獠牙的面具被斩破,露出了一张惊恐的面容。
玄冥教的人立刻慌了。
鬼面人转身要跑,却见青影闪过,剑穗轻扬,手中弯刀当啷落地。
阳叔子的剑尖抵在那人喉间,声音像雪水浸过的竹,
“告诉你们舵主,下次再派人来挑衅,这剑斩的就不是面具了。”
就在这时,小皇子突然挣脱李焕的手,跌跌撞撞扑过去。
“阳叔子先生!您是先生对不对?往来的客商都说您能护长安!”
阳叔子收剑,低头时看见孩子脸上的泥污和泪痕。
他伸手摸了一把,眼神却有些复杂,“你们认错人了,请回吧。”
不良帅早在几个月前就找到了他,让他收一人为徒。
可那时不良人已经解散,他选择了归隐山林。
所以,并不打算接下这个任务。
不良帅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他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
然而,在看见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根本躲不掉。
但他觉得,自己还有拒绝的余地。
“阳大侠,现在只有你能救大唐了!”李焕直接跪了下来。
阳叔子声音冷淡,“莫要开玩笑了,我只是一介布衣,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救得了大唐?”
李焕连忙表明身份,“这个孩子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只要阳大侠收他为徒,大唐就有救了!”
阳叔子早就猜到了他们二人的身份,此刻并不惊讶。
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当今天子、满朝公卿、各地藩镇,哪个不比我阳叔子更有能力?”
“所以两位还是请回吧。”
这是他第二次逐客。
然而,李焕却不依不饶。
“就算阳大侠不想救大唐,可救一救这个孩子总是可以的吧?
哪怕能让他留在你身边学个傍身的手艺,我也替这孩子感到知足了。”
阳叔子叹息一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但他也知道,根据不良帅的行事风格,这件事肯定不会到此为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教这个孩子武功,这样也许真的能救他。
“罢了,你们就留在我身边吧。”
至于不良帅的谋划,他也只能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