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虎贲军被救(1 / 1)
小道之内,斛斯冲麾下那些仅存的前锋部队士兵,在听到元修那带着雷霆之威的呼喊后,不少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目光投向了小道入口处那道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身影。
元修端坐马上,身姿挺拔如松,虽然风尘仆仆,但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丝毫未减。
阳光洒落在他身边明黄色的旗帜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他身后的骑兵,人马皆披重甲,队列整齐,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与他们这些溃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看!那是金黄色的大纛!那是天子的颜色啊!”一个眼尖的士兵指着元修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魏”字大旗,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
“没错!错不了!是陛下亲临了!”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语气中充满了惊恐和迷茫,“刚才我偷偷瞥了一眼,都督在西侧部署的那些后军弟兄们,一个个都灰溜溜地撤回来了,像是打了败仗一样!”
“难道……难道西侧的兄弟们真的投降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不然的话,陛下和他的骑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这些本就军心不稳的叛军士兵中迅速蔓延开来。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一个老兵绝望地看着周围的同伴,声音中带着哭腔,“这小道里面的虎贲军也太他娘的威猛了!我们冲过去多少兄弟了,连个口子都没撕开!你们看他们,虽然现在看着人数不多了,一个个浑身是血,但那股杀气,一点都没减弱啊!再打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恐惧压倒了纪律。
一些胆子稍大,或者说更惜命的士兵,已经开始悄悄地将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他们不想再为斛斯椿卖命了,更不想死在这条狭窄而血腥的小道里。
当然,也有一些士兵依旧犹豫不决,他们害怕斛斯冲和他身边的那些督战队。
那些督战队员可都是斛斯冲的心腹,杀起自己人来,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斛斯冲自然也注意到了手下士兵们的骚动和军心的瓦解。
他虽然也认识元修,但此刻他行的是跟着他叔父斛斯椿一起背叛朝廷、投靠高欢的大事,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哪里有中途停止的道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再次扯着嗓子大声呼喊道:
“都别慌!稳住!天子出行,哪有像他这样亲自骑马跟着冲锋陷阵的?!这人定然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裨将,假扮陛下,想要诓骗我等!都别听他胡言乱语!继续给老子冲!拿下前面的虎贲军,我们就能顺利过河了!”
斛斯冲依旧不肯放弃。
他心中盘算着,这条小道狭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只要自己的人能顶住压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胆反贼!竟敢当众蔑视当今天子!罪该万死!”
独孤义在阵前听得真切,见这斛斯冲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甚至公然污蔑元修,顿时勃然大怒。
他猛地一挺手中的马槊,遥遥指向小道内的斛斯冲,厉声喝道。
随即,独孤义对着不远处一名策马而立、手持长弓的年轻将领使了个眼色。
那将领正是尉迟迥的族侄,箭术精湛的尉迟行。
尉迟行立刻会意,迅速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狼牙箭,弯弓搭箭,弓弦被拉得如同满月一般。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了正在小道内来回踱步、试图稳定军心的斛斯冲。
“嗖!”
一声刺耳的弓弦震响!
那支狼牙箭如同离弦的闪电一般,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奔斛斯冲的脖颈要害而去!
斛斯冲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呼喝着手下的士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致命的一箭。
他为了鼓舞士气,正骑着马在阵前来回踱步,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也正是这个无意识的踱步动作,救了他一命!
就在尉迟行那支致命的箭矢即将射中他脖颈的瞬间,他的战马恰好向旁边迈了一步。
“噗嗤!”
箭矢虽然射偏了,未能命中脖颈,却狠狠地射中了他的右边肩膀!
这一箭力道极大!锋利的箭头轻易地撕裂了斛斯冲的甲胄,深深地扎进了他的皮肉之中!
“啊——!”
斛斯冲惨叫一声,只觉得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肩膀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再也抓不住手中的兵器,也坐不稳马鞍,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将军!”
“保护将军!”
斛斯冲身边的那些亲兵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呼喊着围了上来,将摔落在地的斛斯冲团团护住。
“妈的!可惜了!”尉迟行在阵前看到这一幕,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暗叫一声可惜。
若是这一箭能射中斛斯冲的脖子,或者直接射穿他的心脏,那这场战斗或许就能提前结束了。
他想再次张弓搭箭,寻找补射的机会,但斛斯冲的周围已经围满了亲兵,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再也没有了下手的空当。
小道内的那些叛军士兵,亲眼看到自家主将被人一箭射于马下,生死不知,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将军中箭了!”
“主将倒了!我们还打个屁啊!”
“投降吧!投降吧!再打下去就是送死!”
恐慌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席卷了整个队伍。
更多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高呼投降。
他们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的意志。
独孤义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对着身边的元修请示道:“陛下!敌军主将已然落马,军心大乱!末将请命,带领麾下弟兄们冲杀进去,将那敌将斩于马下!这些叛贼杀我虎贲军如此多的弟兄,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都给他们杀了,为死去的虎贲袍泽报仇!”
元修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抬手阻止了他:“义之,不可意气用事!这些人大多是被斛斯椿这条老狗裹挟而来,并非真心想要与朝廷为敌。如今他们军心已失,我们还是以招降为主,尽量减少杀戮。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虎贲军的困境,将他们解救出来!”
另一边,斛斯冲在亲兵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肩膀上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如纸。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麾下那所剩无几的几百名士兵,发现其中一大半都已经主动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等待着元修的发落。
他知道,这支部队,自己已经彻底指挥不动了。
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快!快扶我上马!”斛斯冲顾不得肩膀上的伤痛,也顾不上那些已经投降的士兵,对着身边的亲兵们嘶声喊道。
亲兵们七手八脚地将他重新扶上了战马。
斛斯冲不敢有丝毫停留,在几名忠心亲兵的掩护下,调转马头,狼狈不堪地朝着来路,也就是斛斯椿中军所在的方向逃去。
那些还未投降的叛军士兵,看到自家主将竟然丢下他们独自逃跑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念头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们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对着小道入口处的元修拼命地磕头,口中大声呼喊着:
“天子饶命啊!陛下饶命!”
“我们不是真心要反叛的!我们是被斛斯椿那个老贼给骗了!”
“是啊是啊!斛斯椿说的是带我们过黄河去剿灭尔朱兆那个叛贼的!”
“斛斯冲还说,前面的虎贲军是背叛朝廷的奸细,故意阻挡我们过河,让我们打他们的!”
一群队正、火长之类的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七嘴八舌地对着元修哭喊着,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元修驱马缓缓向前,离他们更近了一些,朗声说道:
“朕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被斛斯椿这条老贼的花言巧语所蒙蔽,遭受了奸人的蛊惑,才走上了这条错误的道路!朕也知道,你们并非真心想要与朝廷为敌!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诚心归降,朕可以既往不咎,赦免你们的罪过!”
“谢陛下隆恩!”
“陛下圣明!”
众人听到元修亲口承诺赦免,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感激涕零,再次朝着元修拼命地磕头谢恩。
元修看着这些已经彻底失去斗志的降兵,立刻下达了命令,让他们迅速让开小道,不得阻碍。
那些降兵们不敢有丝毫违抗,纷纷手忙脚乱地向两旁退去,很快便让出了一条通往小道深处的道路。
小道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地面泥泞不堪,混合着鲜血和碎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这样的地形,已经完全不适合骑兵通行了。
元修见状,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独孤义等人沉声说道:“走!我们进去!去接我们的虎贲勇士回家!”
说完,他便率先迈开脚步,踩着那泥泞而血腥的地面,朝着小道深处大步走去。
独孤义、尉迟行等将领也纷纷下马,紧随其后。
“虎贲军的将士们!凛夫!陛下来了!我们来救你们了!”独孤义一边奔跑,一边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小道深处呼喊着。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小道内回荡,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小道深处,虎贲军的阵地。
幸存的虎贲军将士们,此刻正倚靠在用尸体和杂物堆积而成的简陋工事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一个个浑身浴血,衣甲破烂,脸上、身上布满了伤口和污泥,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血丝。但他们的手中,依旧紧紧地握着兵器,眼神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战意。
他们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太久太久,打退了叛军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个倒下,却始终没有后退一步。他们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天子亲军,是陛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他们不能退!
就在他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小道入口处传来的喊杀声,以及独孤义那熟悉而洪亮的呼喊声。
“是……是义之的声音!”贺拔威颤抖着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陛下来了!陛下真的派援军来救我们了!”另一个年轻的士兵激动地喊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所有的虎贲军将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他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伤痛,一个个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小道入口的方向。
他们等了太久,盼了太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乞伏浑拄着一杆已经卷了刃的长槊,艰难地站直了身体。
他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戎马半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此刻,当他听到元修亲率援军赶来,并且就在小道之外时,他的心中,也不禁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贺拔威则显得更加激动。
他猛地将手中的环首刀插在地上,仰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陛下不会放弃我们的!弟兄们!我们没有白白坚守!我们立功了!陛下亲自来接我们了!”
他笑着笑着,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他转过头,恰好看到身旁的乞伏浑,正默默地抬起手臂,用那沾满血污的袖子,擦拭着眼角。
“哟!凛夫,你这是……哭了?”
贺拔威咧嘴一笑,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说道,“你这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也会掉眼泪?哈哈哈,真是难得一见啊!”
乞伏浑被他戳穿,老脸不由得一红,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胡说八道!老子这是……这是沙子迷了眼睛!你小子再敢胡说,信不信老子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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