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剑不是这么用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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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吹过,卷起的不是花香,而是淬火时升腾的灼热蒸汽和矿石粉尘的铁腥味。

重剑峰的弟子,修的也是最霸道、最直接的剑道,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虚妄。

石猛便是这一批弟子中,将此道贯彻得最彻底的人。

他身形魁梧如塔,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宛如一块块花岗岩。

此刻,他正赤裸着上身,站在重剑峰的试剑坪上。

他手中握着一柄门板似的巨剑,剑身宽厚,未曾开锋,通体由深海玄铁铸就,重达三千六百斤。

“喝!”

石猛一声爆喝,声如洪钟。

他双臂青筋暴突,抡起那柄巨剑,朝着前方一块百丈高的试剑石,狠狠劈下!

没有华丽的剑招,没有玄妙的灵光,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力量。

剑锋未至,狂暴的劲风已经压得空气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轰隆——!

巨剑与试剑石轰然相撞,发出的巨响震得整座山峰都微微一颤。

碎石崩云,烟尘弥漫。

待烟尘散去,那块坚硬无比的试剑石上,留下了一道深达数尺的恐怖斩痕。

但石猛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是一片阴沉。

还不够!

败于江寻远之后,他就一直在找自己失败的原因。

江寻远说他的剑法缺少了一份圆融。

石猛不懂。

重剑之道,要的就是一往无前,要的就是摧枯拉朽!要什么圆融?

“再来!”

他不信邪,胸中一股蛮劲涌起。

他将丹田内所有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双臂之中,整个人仿佛都膨胀了一圈。

那柄玄铁巨剑发出了嗡嗡的颤鸣,似乎承受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

“给我破!”

石猛双目赤红,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斩向那块试剑石!

这一剑,比刚才更快,更猛!

空气中甚至被拖拽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

“铛——!”

这一次,响起的却不是沉闷的撞击声,而是一道清脆尖锐,如同金属哀鸣的断裂声!

石猛只觉得手上一轻。

他低头看去,整个人都石化了。

那柄陪伴了他十数年,与他心神相连的本命重剑,竟从中间齐齐断裂。

半截剑身,无力地插在试剑石的斩痕里。

另外半截,还握在他的手中,断口处,闪烁着金属疲劳的暗淡光泽。

“啊——!”

一声混杂着不敢置信的暴怒狂吼,从石猛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声浪滚滚,震得山谷回响。

他扔掉断剑,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冲到了宗门的炼器堂。

“火长老!我的剑!我的剑断了!”

炼器堂的火长老,是个脾气和炉火一样爆裂的红发老头。

他正赤着膀子,满头大汗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断了就再铸一柄,嚎什么嚎!吵到老夫的宝贝了!”

石猛冲到他面前,将两截断剑重重地拍在铁砧上。

“长老!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这玄铁有问题!怎么会断!”

火长老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不耐烦地拿起那半截断剑,只扫了一眼,便随手扔了回去,发出一阵叮当乱响。

“铁没问题。”

“那……那是怎么回事?”石猛急了。

火长老抄起旁边的水瓢,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这才用看白痴的表情瞥着他。

“是你有问题。”

“我?”

“你的灵力蠢笨如牛,刚猛有余韧性全无。你当这玄铁是神铁?日日夜夜被你这么用蛮力折腾,再好的材料也得被你弄断!”

火长老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差点喷到石猛脸上。

“剑断了,是它在提醒你,你这条路走错了,再这么练下去,下一个断的,就是你的道基!”

石猛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那……那我该怎么办?”他第一次,在自己最自信的领域,感到了茫然。

“怎么办?凉拌!”火长老没好气地说道。

“想让我帮你重铸这把剑可以,但你得先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长老请说!上刀山下火海,弟子在所不辞!”石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火长老从旁边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里,翻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刻刀和一截巴掌大的青檀木,扔到石猛怀里。

“去后山杂役弟子住的林子里,找那个叫老木头的哑巴,学木雕。”

“什么?木……木雕?”石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木雕。”火长老重新抄起锤子。

“什么时候,你能用这把破刀,在那块烂木头上,雕出一只不会扎手的鸟儿,再来找我。”

“这……这和修剑有什么关系!”石猛无法理解。

“笨蛋!剑不是你那么用的!”火长老终于爆发了,指着石猛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的剑气,就跟你的人一样,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木雕讲究顺势而为,因材施料!

你什么时候能懂得什么叫势,什么时候能让你的力量绕着木纹走,而不是一刀把木头劈成两半,你的剑道才算入了门!

滚滚滚!别在这碍眼!”

石猛被骂得狗血淋头,失魂落魄地被赶出了炼器坊。

他手里攥着那把小小的刻刀和那块木头,站在阳光下,高大魁梧的身影,竟显得有几分可笑与萧瑟。

让他一个威风凛凛的重剑峰弟子,去跟一个杂役哑巴学小孩子玩意儿似的木雕?

这要是传出去,他石猛的脸往哪搁?

可是,火长老的话,还有那截冰冷的断剑,又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犹豫了半天,石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满脸屈辱地,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

半日后,后山的小树林里。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蹲在一个白发苍苍的哑巴老头面前,笨拙地摆弄着手里的刻刀。

他的面前,已经堆了小山高的一堆木屑和被他失手捏碎、劈开的木块。

他那双习惯了挥舞三千斤重剑的大手,此刻拿着一柄不足三两的刻刀,却比扛着一座山还要沉重。

不是用力过猛,将木块直接削断,就是力道不够,刻刀在木头表面滑开,差点戳到自己的手。

哑巴老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时不时比划几下,示意他放松。

放松?

石猛快疯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再一次用力过猛,咔嚓一声,手中的青檀木又裂成两半。

“他娘的!”

石猛怒吼一声,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刻刀和木块狠狠摔在地上,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一只羽毛斑斓的山雀,叽叽喳喳地落在他面前的一根树枝上。

它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暴躁的大家伙。

然后,它轻轻一跃,顺着风势,翅膀几乎没有怎么扇动,便轻盈地飘向了另一根更高的枝头。

石猛的脚步,顿住了。

顺势而为……

绕着木纹走……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火长老的咆哮,和那只山雀乘风而起的身影。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地上的狼藉,脸上的暴躁与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思索。

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刻刀和另一块新木头,重新蹲了下去。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下刀。

他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在木块上摩挲着,感受着那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纹理起伏。

许久,他才睁开眼,手中的刻刀,缓缓落下。

刀锋,不再是生硬地切割。

而是像流水一般,顺着木头的纹路,轻柔地滑过。

一片弯曲而完整的木屑,应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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