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原来,我才是那个笑话(1 / 1)
“当年,魔道真正的目标,不是覆灭北域正道,而是你。
他们知道,只要你还活着,北域正道就永远不会倒。
所以,他们为你量身定做了一个必死之局。”
青云剑尊没有说话,只是身体紧绷,像一尊即将崩裂的雕像。
“万魔噬心阵,根本就不是一个杀阵。”阿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笑意。
那笑容里满是嘲弄,不知是在嘲弄当年的魔道,还是在嘲弄自己。
“那是一个转化之阵,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杀了你,而是想把你变成他们的一员。”
“什么?”青云剑尊挤出了两个干涩的字眼。
“你所修的《青云诀》,至清至正,本是天下一切魔功的克星。
可凡事都有两面,越是纯粹的东西,就越容易被污染。”阿萝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
“他们抓住了你剑心的一个缺憾,一个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缺憾。
万魔噬心阵引动的,并非单纯的魔气,而是一种源自上古魔神的心魔之种。
一旦被此物侵入道心剑意,就会从内部开始腐化。
最终,你会成为比任何魔头都更可怕的存在。”
青云剑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想起了当年从阵中逃出后,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一直以为那是重伤后的心魔反噬,所以拼命压制。
用三百年的苦修,才将那股暴戾嗜杀的念头彻底磨灭。
他从未想过,那竟然是……
“我当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全部计划。”阿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可我没有选择,他们用我全族的性命威胁我,我必须把你引入阵中。”
“所以,你就照做了?”青云剑尊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
“是,我照做了。”阿萝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
“我虽然是魔道出身,虽然最初我的的目的,确实是潜伏在正道搜寻情报。
但是你的循循教诲,你的关怀备至,早让我决心要脱离那个冰冷无情的魔门。
我无法坐视你真的被毁掉,你是北域正道最后的希望,也是……”
她顿了顿,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继续道:“心魔之种发作,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承载它全部力量的容器。
在阵法启动的瞬间,我代替你,成了那个容器。”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那条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臂。
“我替你,接下了魔神最恶毒的诅咒。
而你所承受的,不过是诅咒溢散出来的,不到一成的力量而已。
你之所以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根基雄厚,也不是因为你剑意纯粹。
而是因为,最致命的那一部分,被我带走了。
也只是这样做,才能彻底瞒过那些老魔。
让他们真以为是你的修为,足够抵御那阵法,从而保我全族平安。”
轰!
青云剑尊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他脑中一片轰鸣,三百年来支撑着他的信念,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那场让他痛了三百年的背叛,是一场为了救他的骗局!
原来,那个他恨了三百年的女人,承受着比他更深切的痛苦!
他想起了自己这三百年的所作所为。
他将那抹红色视为禁忌,将所有穿着红衣的女子都打上放荡、不洁的标签。
他因为林清妍的一身红衣,便断定她心性不正,难成大器。
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权势,下令整个凌霄阁封杀她。
他固执地活在自己的偏见里,将自己所想,奉为真理。
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最可笑,最可悲的人!
青云剑尊的身体,顺着石壁缓缓滑落。
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悔恨,自责,无尽的痛苦,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错得太离谱了。
他不仅错怪了阿萝,更因为这份错怪,犯下了更多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想起了林清妍。
那个女孩倔强的脸,那双清冷的眼睛,还有那句衣着打扮与心性高低并无直接联系的话。
如今想来,是何等的讽刺。
他才是那个被表象蒙蔽,看不清人心,最没有资格谈论心性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沙哑到不成样的话。
阿萝凄然一笑:“告诉你?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的徒弟是个魔门暗哨?
还是告诉你,为了救你,她已经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师尊,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怎么忍心让你背负着这样的真相,活一辈子?
我宁愿你恨我,至少恨,能让你活得更像你自己。”
这位北域第一人,此刻像个迷了路的孩子,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无助。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那个一直怯生生躲在阿萝身后的小女孩身上。
“她……”
“她是我们的女儿,我给她取名叫忆萝,我想用这个名字提醒自己,曾经有个叫阿萝的姑娘,也幸福过。”
阿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轻轻抚摸着忆萝的头发。
女儿?
这两个字,轰然压在了青云剑尊的神魂之上。
他看着那个从阿萝身后探出小脑袋,正用一双好奇又带着几分畏惧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女孩。
那就是他的血脉。
是他和那个他爱过,也恨过的女人,共同的延续!
青云剑尊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伤势,也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迟到了三百年的,名为心碎的痛楚!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张稚嫩的小脸,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僵在了半空。
他不敢。
这双曾亲手推开挚爱的手,又有什么资格,去触碰这份纯净?
“我……”
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字眼,却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阿萝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没有去擦,任由那滚烫的泪珠划过苍白的面颊,滴落在尘埃里。
“师尊,你别吓着她。”
阿萝的声音很轻,却让青云剑尊如梦初醒。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到阿萝面前,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她那条被魔神诅咒的手臂。
“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可仔细听去,那命令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悔恨与哀求。
阿萝没有挣扎,任由他褪下了自己的衣袖。
当那布满了黑色诡异纹路的手臂,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时。
青云剑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体内的青云诀疯狂运转,精纯的灵力不要钱似的涌向阿萝的手臂,企图驱散那些不祥的黑纹。
然而,他的灵力刚一接触到那些黑纹,阿萝的身体便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那些黑纹非但没有被驱散,反而像是被激怒的毒蛇,蠕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气息也愈发邪恶。
“没用的。”
阿萝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声音虚弱却平静。
“这是源自上古魔神的神魂诅咒,你的灵力至清至正,与它水火不容。
强行驱除,只会让它反噬得更厉害。”
青云剑尊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怔怔地看着阿萝,这个被他误解了三百年的女人,这个独自承受了三百年非人折磨的女人。
他想起了自己。
不过是承受了不到一成的诅咒余波,就让他心性大变,差点堕入魔道。
那她呢?
她这三百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对不起。”
这位北域第一人,这位站了一辈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青云剑尊,此刻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阿萝,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任何言语,在三百年的痛苦与误解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阿萝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转过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忆萝,过来,叫爹爹。”
忆萝咬着手指,怯生生地看了看青云剑尊。
又看了看自己的娘亲,小声地,试探地喊了一句。
“爹……爹爹?”
这一声爹爹,像是一道天雷,又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击穿了青云剑尊所有的防备。
他再也控制不住,这个活了上几百年,早已忘记眼泪为何物的男人,眼眶瞬间通红。
他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吓人,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得不成样子。
“哎……爹爹在。”
他紧紧抱住忆萝,就像搂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不愿松手。
良久后,他终于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三百年过去,忆萝却依旧还是小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