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凤凰泣血藏杀机,邻宫新燕是敌友(1 / 1)
那句话,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带着西域荒漠的滚烫气息,狠狠刺入白若曦的耳膜,瞬间贯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又被压缩。
周遭的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都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句用古老语言说出的谶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凤凰浴火,非为囚笼。
她知道我的秘密!
这个认知,让白若曦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她重生归来,最大的倚仗便是洞悉未来的先机,和无人知晓她底牌的绝对隐秘。
可现在,一个来路不明的舞姬,用一句失传的古语,轻易地撕开了她最深的防线。
她是谁?
她是敌是友?
她背后的人,又是谁?
无数个问题如同疯长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端着果茶的手,停在半空,细微的颤抖几乎要维持不住。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瞧着不大好。”身旁的安婕妤最先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凑了过来。
这一声呼唤,如同一盆冰水,将白若曦从惊涛骇浪中猛地拽了回来。
她缓缓放下茶杯,骨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但面上已经恢复了滴水不漏的温婉。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凤眸中染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没什么,许是这小家伙闹腾得紧,有些乏了。”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惜容华也投来担忧的目光:“怀着身孕本就辛苦,这宴会又人多嘈杂,姐姐若是不适,不如先行回去歇着?”
“无妨。”白若曦摇了摇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向那群已经退至殿角的南疆使臣。
那个舞姬,正低眉顺眼地跪在南疆使臣的身后,身段窈窕,面容隐在阴影里,与方才那个光芒四射的舞者判若两人,普通得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毒药?
她收回目光,看向高居龙椅的阎澈。
阎澈显然对那支奔放热烈的南疆舞很感兴趣,他端着酒杯,正含笑与南疆使臣说着什么。
那使臣受宠若惊,连忙又说了几句,随即对着身后的舞姬招了招手。
那女子再次莲步轻移,走到殿中,摘了面纱,对着阎澈盈盈下拜,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具侵略性的美貌,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带着一丝异域的风情,与中原女子的温婉截然不同,像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危险而诱人。
“你叫什么名字?”阎澈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回陛下,奴名曼月。”女子的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
“曼月……”阎澈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朗声笑道:“南疆有此美人,献舞贺岁,其心可嘉。李德全。”
“奴才在。”
“传旨,南疆舞姬曼月,聪慧灵秀,甚得朕心。册为才人,封号丽、赐居长信宫。”
册为才人,赐居长信宫!
此言一出,妃嫔席上又是一阵骚动。
前脚刚定了开春入宫的陆美人和沈宝林,这除夕夜宴还没结束,就又添了一位新才人!
而且,一上来就是才人之位,比那江南织造之女的位份还高!
更重要的是,长信宫……
白若曦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长信宫,就在她瑶华宫的西侧,两宫之间,只隔着一道宫墙和一座小小的梅园。
阎澈的这个安排,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他这是将一头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猛兽,直接放到了她的卧榻之侧!
丽才人谢恩之后,便被引着退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朝白若曦的方向看上一眼,仿佛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从未在她唇齿间吐露过。
可她越是如此,白若曦就越是心惊。
接下来的宴会,白若曦味同嚼蜡。
她强撑着精神,应付着身旁安婕妤叽叽喳喳的抱怨和惜容华欲言又止的担忧,目光却始终沉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她知道,此刻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终于,子时的钟声敲响,新旧交替,宫宴结束。
坐上回宫的暖轿,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白若曦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懈下来。
她靠在轿壁上,闭上眼,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又在脑中过了一遍。
南疆……
前有镇远侯送来毒花“紫心凝露”,后有南疆使臣献上神秘舞姬。
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如果有关联,那这个曼月,是皇后或者太后派来对付她的后手,可她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点破她的身份?
这不合逻辑。
如果没关联,那这后宫里,除了她和阎澈的仇人,竟然还潜藏着第三方势力?
一个知道她最大秘密的势力。
这个想法,让白若曦不寒而栗。
轿子稳稳停在瑶华宫门前,春桃和琳琅一左一右扶着她下来。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快进殿暖暖。”
踏入内殿的瞬间,白若曦的脚步猛地一顿,她没有走向温暖的软榻,而是转身,走到了殿中那张黄花梨木的圆桌旁。
她伸出手,指尖在冰凉的桌面上用力划过,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惊惧与愤怒,都宣泄出来。
“娘娘?”琳琅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
白若曦转过身,那张美艳的脸上,此刻已是寒霜遍布,凤眸之中,杀意凛然。
“琳琅。”
“奴婢在!”
“派人去查!”白若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着冰,“把那个丽才人,给我从里到外查个底朝天!她从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师从何处,入京之后见过谁,说过什么话,一个字都不能漏!”
“是!”
“还有,南疆使臣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本宫查清楚!本宫要知道,这个曼月,到底是谁塞进来的!”
“另外,”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幽暗,“去查,这世上,除了宫中记载,还有谁,懂那种早已失传的西域古语!”
琳琅心头巨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娘娘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她不敢多问,立刻领命退下。
殿内,只剩下春桃陪着她。
“娘娘,是不是那个新来的才人……”春桃担忧地问。
白若曦没有回答,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她脸颊生疼,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看向长信宫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像一只蛰伏在暗夜里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她吞噬。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启禀娘娘,敬事房总管刘公公求见。”
刘公公这么晚来做什么?
白若曦心中升起一丝疑虑,整理了一下仪容,重新坐回榻上:“传。”
刘公公一路小跑着进来,满脸堆笑,先行了个大礼:“奴才给瑾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刘公公免礼,这么晚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回娘娘的话,皇上倒是没什么吩咐。”刘公公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恭敬地呈了上来,“这是今年宫里新拟的用度份例,皇上特意嘱咐了,瑶华宫的用度,要比着贵妃的份例再厚三成。另外,长信宫那边新住了主子,皇上口谕,说长信宫与瑶华宫比邻,日后少不得要走动,让您多照拂一二。这是长信宫的宫人名录,请娘娘过目。”
照拂一二?
白若曦接过那两本册子,指尖冰凉。
她翻开那本长信宫的宫人名录,目光扫过,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丽才人身边,除了从南疆带来的两名贴身侍女,其余的宫女太监,全都是从内务府新调拨的。
而在那份名单的末尾,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张嬷嬷。
那个本该在凤鸾宫伺候,前不久才替皇后去安乐寺传递过木盒的张嬷嬷,竟然被调到了长信宫,成了一名管事嬷嬷。
白若曦“啪”地一声合上了名册。
她终于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南疆使臣献上的美人。
这分明是皇后借着南疆的手,送进宫里的一把刀!一把明晃晃地,插在她心口上的刀!
而阎澈,他明知这一切,却欣然接受,甚至将这把刀,安置在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他想做什么?
他想看一出凤鸾宫与瑶华宫的龙争虎斗,好让他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吗?
好,好得很。
既然你们都想看戏,那本宫,就给你们唱一出大的。
白若曦抬起头,脸上重新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她从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塞到刘公公手里。
“有劳公公深夜跑这一趟。皇上的心意,本宫明白了。这长信宫的妹妹,本宫一定会好好‘照拂’的。”
“照拂”二字,她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