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巧言破局挽危局,除夕夜宴起新澜(1 / 1)
养心殿外,寒风卷着残雪,刮在人脸上像刀子。
李德全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白若曦拢在狐裘里的手,指尖冰凉。
阎澈的这道旨意,是试探,是警告,也是一把递到她手里的刀。
他想看她如何选择。
是顺水推舟,除掉一个可能会因亲姐之事而心生芥蒂的“盟友”,从此变得更加孤立,也更加依赖帝王的恩宠?
还是逆流而上,为一个“罪证确凿”的欣婕妤辩白,挑战皇权,落得个妇人之仁、拎不清的评价?
这道题,怎么选都是错。
可惜,她白若曦,从来就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踏入养心殿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龙涎香与墨香的暖气扑面而来。殿内亮如白昼,阎澈端坐于御案之后,一身墨色龙袍,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
地上,还残留着那只被打碎的琉璃瓶碎片,在烛火下折射出森冷的光。
“臣妾参见皇上。”白若曦敛衽一礼,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
“爱妃免礼。”阎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德全将一份口供放到白若曦面前,“你看看吧。”
白若曦没有去看那份所谓的“罪证”,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阎澈,那双凤眸里一片澄澈。
“皇上,臣妾愚钝。欣婕妤是宫里的老人了,好不容易能抚养三公主,臣妾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要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做这等蠢事。”
她的话说得很巧妙,没有直接否认证据,而是在质疑动机。
阎澈的眉梢动了动,似乎对她这个反应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慎刑司和太医院,都在冤枉她?”
“臣妾不敢。”白若曦垂下眼帘,“臣妾只是觉得,此事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一只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藏在暗处,想要搅弄风云的毒蛇。”
她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灼灼地迎上阎澈探究的视线:“皇上,您想听真话吗?”
阎澈的身体微微前倾,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趣:“说。”
“这瓶毒药,看似是要害皇上您,实则是冲着臣妾来的。”白若曦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对方算准了,欣婕妤与臣妾交好,她一旦出事,旁人会如何看臣妾?是臣妾识人不明,引狼入室?还是臣妾为了固宠,故意栽赃陷害昔日姐妹?”
“无论哪一种,臣妾都将成为众矢之的。届时,臣妾孤立无援,腹中的孩儿还有小四,岂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一番话,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剖开了这桩谋逆案背后,那更深一层的阴谋。
养心殿内,落针可闻。
李德全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后背却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位瑾妃娘娘,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不仅没有掉进皇上设下的陷阱,反而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棋子变成了执棋人,将矛头直指幕后真凶,还顺带表明了自己和腹中龙裔的重要性。
阎澈沉默了良久,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所有人的心。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陷害欣婕妤,真正的目的,是你?”
“是。”白若曦毫不犹豫地答道,“而且,臣妾大概知道,这把刀,是谁递出来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正是那日暗卫传回的密报。
“皇上,臣妾自知身处险境,不敢有丝毫大意。前几日,便让家中派人去查了那位静尘师太的底细。这一查,果然查出些有意思的东西。”
李德全连忙上前接过纸条,呈给阎澈。
阎澈展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静尘师太之母,曾受恩于苏家,有救命之恩……”他缓缓念出声,随即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猛地将纸条拍在御案上!
“好!好一个苏家!好一个皇后!!”
被禁足在凤鸾宫,竟还能伸出这么长的手,挟恩图报,逼着旁人姐妹相残,上演这么一出恶毒的大戏!
“皇上息怒。”白若曦再次福身,“臣妾以为,欣婕妤或许有识人不明之过,但罪不至死。真正的毒瘤,是那个打着青灯古佛的幌子,却干着恶毒勾当的静尘,以及她背后的人!”
阎澈看着底下这个从容不迫的女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棋逢对手的激赏。
他站起身,走到白若曦面前,亲手扶起了她。
“爱妃说得对。是朕,险些冤枉了忠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李德全。”
“奴才在。”
“传旨,欣婕妤禁足祺祥宫三月,闭门思过。至于安乐寺那个静尘……给朕拿下!打入慎刑司,给朕一寸寸地审!朕要知道,她背后到底还有谁!”
“是!”
一场足以让祺祥宫血流成河的滔天大祸,就这么被白若曦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她不仅保住了欣婕妤,更将这把火,精准地烧回了凤鸾宫的门口。
……
转眼,便到了除夕。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宫灯连绵不绝,将整个紫禁城映照得如同白昼。
除夕宫宴设在太和殿,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连同有品阶的宫妃,齐聚一堂。
白若曦身着一袭紫红色金丝鸾鸟纹宫装,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端坐于妃位的首座。
她的小腹已有了明显的弧度,整个人在烛火的映照下,面若芙蓉,艳光四射,甫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四皇子乖巧的坐在身侧。
位置稍次的惜容华、安婕妤和欣婕妤。
欣婕妤经过那场风波,整个人沉静了许多,看向白若曦的眼神里,满是死里逃生的后怕与感激。
“姐姐,今日这身真好看,跟天仙似的。”安婕妤凑过来小声说道,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白若曦浅浅一笑,轻声道:“今夜人多眼杂,都仔细些。”
宴会开始,歌舞升平,一派和乐。
酒过三巡,阎澈放下酒杯,示意歌舞暂停。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看向高居龙椅之上的帝王。
“诸位爱卿,今日除夕,普天同庆。朕有一事,要与众卿同乐。”阎澈的声音传遍大殿,“开春之后,朕欲为后宫增添福祉,已下旨,册封兵部尚书之女陆氏为美人,江南织造之女沈氏为宝林。待开春后,便择吉日入宫,以充后庭。”
此言一出,妃嫔们的坐席上,顿时起了些微的骚动。
又要来新人了!
还是一个兵部尚书之女,一个江南织造之女。
一个家世显赫,一个富甲一方。
不少妃嫔的脸上都露出了或嫉妒或担忧的神色,只有白若曦,依旧神色淡然地品着杯中的果茶,仿佛事不关己。
铁打的后宫,流水的妃嫔。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通报,说是南疆新上任的使臣,特来为皇上献上除夕贺礼。
很快,一队身着异域服饰的舞姬,鱼贯而入。
为首的女子,身段妖娆,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音乐响起,那女子如同一条柔若无骨的美人蛇,在殿中翩翩起舞。她的舞姿奔放而热烈,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魅惑,与宫中那些温婉的舞蹈截然不同,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包括阎澈。
一舞毕,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她端着一杯酒,款款走到御前,跪下献礼。
阎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接过了酒杯。
就在女子起身退下,路过白若曦的席位时,脚下却忽然一个踉跄,仿佛不胜酒力,直直地朝着白若曦的方向倒了过来。
春桃和琳琅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护主。
那女子却像是早已算好了一般,身体在离白若曦一尺远的地方,被她身后的同伴稳稳扶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起来像是一场意外。
那女子惊魂未定地对着白若曦福了福身,以示歉意。
可就在她低头的那一刹那,她用一种极其微弱,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的,不是官话,也不是南疆的方言,而是一句极其古老的、早已失传的西域古语。
上一世,白若曦为了查阅古籍,曾学过这种语言。
她听得清清楚楚。
那句话是——
“凤凰浴火,非为囚笼。”
白若曦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滞。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已经退入舞姬队伍中的女子,对方仿佛毫无察觉,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可白若曦的心,却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是谁?她怎么会懂这种古语?她是敌是友?
凤凰浴火,指的是她的重生。
非为囚笼……
她是在说,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被困在这深宫牢笼之中的吗?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像潮水般涌入白若曦的脑海,让她背脊发凉。
这后宫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