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4章 略同(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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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谢琰等人的家宴结束之后,李徽和谢道韫出谢府回到住处。这是谢玄的别苑,当初李徽初来京城之时便居住于此,谢道韫不愿居住在东园,李徽等人便暂时居住于此。

今晚酒席上李徽喝了不少酒,回到住处已经是醉意熏熏。李弘困顿之极,在马车上便已经睡了,李徽将他抱进他的住处安顿好。

回到正房之中,谢道韫正在卸妆。李徽翘着脚躺在床上,眯着眼看着谢道韫在小翠的帮助之下将厚厚的外袍脱下,露出内里月白紧身小袄。

发簪拔下之后,谢道韫长长的头发垂下来之后,光亮如瀑,垂到腰间。灯光照耀之下,谢道韫肌肤胜雪,俏丽无比。

李徽心中赞叹,谢道韫年纪也不小了,却依旧身材容貌不输少女。所谓的驻颜有术,不过如此。其实李徽知道,谢道韫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手段。李徽也从未见过她用什么特殊的办法去保养。或许这和性格心境有关,又或许根本就是基因的问题。

李徽承认,直到如今,谢道韫对自己还是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

李徽对着谢道韫的背影吹了个口哨,显得甚为轻佻。谢道韫回头白了他一眼道:“喝醉了么?”

李徽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时候不早了,阿姐,就寝吧。”

此话一出口,谢道韫脸红了,一旁的小翠脸也红了。一般李徽催着就寝的时候,便是想要做那种事了。这句话几乎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暗号了。

谢道韫缓步走到李徽身旁,拍开李徽伸过来的魔爪,在李徽耳边说了一句话。顿时李徽僵在原地。谢道韫见状捂着嘴笑了个花枝乱颤。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前日不还没来么?”李徽嘀咕道。

谢道韫嗔道:“这是我能掌控的么?”

李徽叹了口气,自行脱衣道:“罢了,好好睡个安稳觉吧。枉费我一番情趣。”

谢道韫俯身在李徽耳边道:“李郎既然今晚这么有兴致,不如让小翠代我便是。”

李徽吓了一跳,荒唐二字差点出口。

“小翠跟随我多年,如今也已经二十六了,也不肯嫁人。难道一辈子如此?她模样也周正,对我也忠心。李郎不如收了她,这样我也对她有个交代,未来她也有个依靠。李郎放心,这件事我跟她提过,她也是愿意的,现在就看郎君是否有意了。”谢道韫轻声道。

李徽看向正在整理谢道韫衣物首饰的小翠,虽然是在烛火之下,都似乎能看到小翠红通通的耳根子。

“小姐,我出去了。”小翠快步离开,在门口差点摔一跤,狼狈之极。

“这……这不太好吧。阿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是好色贪花之人。这么做,岂不是……”李徽咂嘴道。

“郎君不要多想,我也是想为小翠的将来着想。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何时拈酸吃醋,怪你那些么?再说了,你也不是那样的人。陪房为妾,再正常不过了。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小翠就行了。她虽出身不高,但跟了我这么多年,见识可不比别人低。难得的是,忠心耿耿。咱们有许多事她都知道,要是她嫁给别人了,也不太好。郎君收了她,这是两全其美之策。”谢道韫低声道。

李徽怔怔发愣,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奇怪的很。谢道韫早不提晚不提,现在提这件事。要是有这样的担心,早几年便可提了。如今提此事,终觉突兀。

“彤云那边,我也早就提了。她也没说什么,只说随你心意。你若担心彤云说话,大可不必。小翠很好的,性子也好,相貌也好。你若怕人闲话,此事暂不宣布也成,也不必操办。”谢道韫突然像个拉皮条的王婆一般絮叨起来。

李徽对小翠倒也印象很好,她虽是谢道韫身旁的婢女,但相貌身材都可入眼。这些年来,待自己也很不错。自己和谢道韫之间的事情,她可是全程目睹。东海盐渎县悬崖之上,自己和谢道韫跨越了底线,小翠也是在旁全程旁听的。

这年头,婢女就是奴婢的身份,主人可掌管她们的一切。一般和家中男奴成婚,或者是卖与他人,不能掌管自己的命运。如小翠这般的闺中婢女,跟随女子一起嫁人的,便也成了夫家财产。陪房为妾的那也是寻常之事。命好的也能生个一儿半女,地位也就高些。这些事情即便是在如今的李徽看来,也算不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阿姐一番美意,我心领了。此事回头再说吧。”李徽打着啊欠道。

谢道韫道:“怎么?小翠不满郎君意么?虽然岁数大了些,可是……”

李徽摆手道:“并非如此,小翠很好。无论相貌脾性都很好,阿姐身边的人,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但这事也太仓促了些,我有些措手不及。过些日子我当亲自问问她的想法,这种事不能强人所难。另外,阿姐都还没嫁给我,我便娶了你身边的婢女,这成何体统?此事回头再说吧,睡了睡了。”

李徽脱下外袍,爬上床去钻进被窝之中。谢道韫本想再说些什么,见李徽如此,便也只得闭嘴。站了片刻,一口吹熄了灯盏,钻入被中。然后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融入李徽带着酒气的温暖呼吸之中。

……

正月初十。司马德宗再一次派人前来宣旨,说他拟二月中回归京城,届时将大赦天下,改换年号。请李徽等人做好迎驾之前的诸般准备。

当然,司马德宗为李徽单独写了一份诏书,单独交给李徽。

“……朕知此番若无李卿率军勤王,则大晋社稷不保。李卿功勋卓著,在朕心中,无人可比。朕之江山,与卿同有。从此以后,卿之言便是朕之言,无分彼此,无分高低也。此乃朕肺腑之言。此番朕回京之后,必当闭门思过,悔昨日种种之不当,令我大晋社稷混乱至此。朝中军政,只能倚重于卿,卿当有劳。”

“……有人在朕耳边嘀咕说,李卿拥兵于京城,朕一旦回京,便将为鱼肉,不得自由。又有人说什么,东府军乃外军,朕归朝之时,外军不得屯于京城,当退回徐州之地,朝廷当另组中军戍守京城云云。朕闻之皆严词斥责黜退。今之天下,朕同李卿共有,形同当日王马。何为中军外军?皆为朝廷之兵,朕有何惧?这些人心藏祸心,唯恐我大晋不乱,今朕将此事告知,便是要李卿明白朕之心意,不受他人挑拨言语。”

“……”

李徽看了这封司马德宗单独给自己的诏书之后,大笑不已。将诏书给荀康苻朗等人传看之后,李徽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被我猜中了吧?”

苻朗冷笑道:“这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便急着赶我们东府军走了么?”

荀康道:“此恐为刘裕之意。我东府军一走,他便可率军护送陛下入京,掌控局势了。”

苻朗喝道:“想的美,我们打下的京城,他想来坐享其成,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咱们偏偏不走,有本事,让那刘裕来攻。”

荀康道:“刘裕自不会来攻,他会让陛下下诏让我们撤出。这份诏书不就是佐证么?陛下此诏看似委婉,岂是便是提醒主公撤军。若我大军不走,则恐要公开下诏了。到那时,走是不走?若不走,便将舆论沸然了,什么样的说法都会有。”

苻朗顿时泄了气,他了解李徽,李徽恐怕不会愿意承担舆论的后果。即便那明显是司马德宗被刘裕胁迫的行为,李徽恐也不会违背。

荀康看向李徽,拱手道:“主公数日之前便已经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不知主公可有对策?”

李徽大袖一挥,笑道:“能有什么对策?他要我们退,那便退呗。大军退回徐州,京口留两万兵马驻扎便是。免得落下阻挠陛下回京的恶名,被刘裕那厮大做文章。”

苻朗道:“主公便这么拱手将京城送给刘裕那厮?岂非便宜他了。”

李徽摇头道:“刘裕不会来京城的,一则他的兵马也是外军,我东府军不能留在京城,他的兵马更无资格。二则,他也不敢来。他不怕我掉头回来再攻一次京城么?连他和他的兵马一起铲除了么?此人可不简单,若他就这么来了京城,事情倒是好办了。江州之地,现在是他的大本营,是他的根基所在。他才不会跑来京城。我想,他会让陛下将他手下的部分兵马转为中军,之后派心腹统领驻扎京城。而他则坐镇江州,遥控京城。这应该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荀康点头道:“主公所言有理。刘裕不会那么做。我们离开,他率军进京,这岂非摆明了是操控局势,挟持陛下所作的决定。他还不敢跟我们撕破脸。况且,目前看来,京城其实并非必争之地,反倒于他无用。他定想扎根江州,壮大兵马。老夫甚至认为,他的目标恐在荆襄梁益之地,占据了那里,他的实力便比我徐州要更加的庞大了。到那时,他才能与我徐州真正抗衡。”

李徽笑着点头。

苻朗道:“就算是如你们所言,他不会率军来京。岂非也是要通过其手下兵马掌控京城和陛下。我们难道坐视?”

李徽道:“自当不会坐视。他能这么做,我们也可这么做。那便各派兵马,各显神通。元达,你正好替我去一趟豫章,替我去觐见陛下,同时商议中军重建之事。告诉陛下,我东府军将于二月初撤军,在此之前建立中军,拱卫京城乃当务之急。看看刘裕怎么说?便知端倪。”

苻朗拱手称喏。

……

正月十七,苻朗冒着严寒抵达豫章,觐见司马德宗。刘裕很是热情,亲自迎接苻朗进城,安顿了最豪华的居所。

当晚,刘裕设宴招待苻朗一行,酒席上殷勤劝酒,并热情询问了李徽的近况。苻朗则从一开始便对他冷淡相待。对刘裕,苻朗是鄙夷之极的。

受了冷脸的刘裕喝了几杯酒后,叹息道:“苻大人,我和李大人之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情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中着实愧疚。当年李大人收容我父子,让我破格入东府军中,百般照顾。在徐州,我也学到了许多东西,明白了许多道理。后来发生的事情,虽非我愿,但是错已铸成,无法回头。但午夜梦回之际,我还是心怀歉疚。我无时不想和李大人见面,当面向他请罪,请他原谅我的过错。只可惜,这些年来疲于奔命,世道颠沛,也无机会。但请苻大人代为转告李刺史,我刘裕对他的景仰之心一直未变,也感激他对我宽容,对我父没有问罪。若有机会,我自会报答于他。”

苻朗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刘刺史真是会说话啊。在徐州发生的那些事非你所愿?难不成是李刺史逼着你叛逃的不成?你身在徐州,却勾结桓玄,窃我徐州机密,潜逃叛卖,亏你有脸说出愧疚二字。你若当真愧疚,如今李刺史就在京城,你前去请罪便是。怕是你又不敢。”

刘裕色变,皱眉道:“苻大人,你这般说话便不对了。你非我,怎可评判我的行为?我在徐州固然受李刺史照顾,但我一腔宏愿,未得施展。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我自向往天地之外,又有何不可?”

苻朗冷笑道:“你要走便光明正大的走,谁还会拦你不成?更别说窃取机密叛逃了。我可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

刘裕勃然大怒,便要发作。但还是忍耐了下来,沉声道:“苻大人,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有些话我自不便提及。你若问我为何叛逃徐州,我的建议是,你去问问李徽本人,他或许会给你答案。我刘裕非生来不义,但凡我有立足之地,何至于叛逃徐州?这些话,我原也不必跟你解释。我刘裕乃大丈夫,做便做了,又待如何?我心中自对李大人有歉意和愧疚,但那不是悔意。我至今没有丝毫后悔做出那样的决定。至于他人的看法,我毫不在乎。今日你来是客,我以礼相待,你的言语我也不计较。我只希望你告知李大人,我记着他当年对我的好,仅此而已。”

刘裕说罢,拂袖而去。

次日上午,苻朗觐见司马德宗。司马德宗很是高兴,闻听京城局面稳定,百姓期盼陛下回归的消息,更是合不拢嘴。

苻朗奉上李徽的奏折。奏折上李徽表示他将很快退兵,司马德宗读了后难掩诧异之情。

“哦?李爱卿决定退兵了?这么快便离开京城么?朕不是下诏跟他说了么?让他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司马德宗道。

苻朗道:“李刺史说,陛下恩典,自不会计较。但礼制规矩,自当遵守。东府军乃徐州外军,自不可屯留于京城。京城之兵,必为中军。岂能内外不分,规制不明。其实年前东府军便准备退军了,东府军皆为徐州兵马,在京城反思故土。但因为京城未安定,故而才推迟了行程。”

司马德宗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苻朗奏道:“李刺史请臣向陛下奏明,东府军撤离之后,京城治安必须有所安排。需组建中军兵马,戍守京城。并需有足可信任之人领军。不知陛下可有安排?”

司马德宗看了一眼刘裕,刘裕道:“陛下和臣也为此事而思量,希望征询李刺史的想法。但不知李刺史可有什么建议?”

司马德宗点头道:“对对对,朕想知道李徽是怎么安排的。”

苻朗沉声道:“李大人确实有些建议,但尚需陛下裁夺。李大人说,地方兵马不宜转为中军,那会有安全上的问题。地方将领也不宜领军戍守。此番中军领军,需是对朝廷忠心且德望受人赞誉之人。李大人有个人选,他想举荐先太傅谢公之子谢琰为侍中,兼任中领军。陈郡谢氏乃我大晋大族,满门忠烈,为大晋忠心耿耿。此番讨伐桓玄,谢琰于会稽起兵,击溃桓嗣兵马,粉碎其占据三吴的企图,居功至伟。此番让他领中军,在朝中主持事务,最为合适不过了。至于中军兵员,谢琰手下所领数千原北府军兵马。北府军已经覆灭,但这些兵马忠于大晋,战功累累,可为骨干。再招募万余京畿青壮入军,便可得一万数千中军。拱卫京城绰绰有余了。”

苻朗说完,一旁的刘裕神色一变,旋即嘴角笑意一闪而没。

那司马德宗却是惊讶出声道:“这……刘裕……你是和李徽商议好的么?你们的提议怎地如此相类?”

刘裕微笑摇头道:“当然没有。只是想法相类罢了。”

苻朗楞道:“陛下何意?”

司马德宗呵呵笑道:“之前刘裕也提出了类似的建议。他举荐了琅琊王氏的王谧出任中军领军,担任中书令。募集一些兵马随朕去京城。你说,这不是巧合么?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皆为我大晋大族,也都是忠心耿耿之族。想法和李徽说的一样,你说,这不是巧了么?难不成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么?呵呵呵。”

苻朗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吃惊。他本对刘裕甚为轻视,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李徽所说的刘裕非常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本来李徽的这个办法可谓是暗度陈仓,掌控京城却又不留任何的痕迹,任谁也找不到点来抨击。没想到,刘裕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推出了个王谧来。

那王谧也是名门出身,而且根正苗红。他可是先丞相王导的亲孙子,是王导第五子王劭之子,过继给了没有儿子的伯父王协为子。琅琊王氏本来鼎盛的便是王导一脉,但后来以王彪之一脉为主。然而王彪之一脉,其实和王导一脉乃是从系关系。王彪之是王导的差点出了五服的从侄儿,其实血脉相差已经很远了。

王谧的推出,可谓是精妙的一手。也同样让人无法拒绝。

“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苻朗咂嘴道。

司马德宗大笑道:“那好,既然心有灵犀,朕相信这便是好主意。便准了奏议。传旨,任命王谧为中书令,领中护军。任命谢琰为侍中,领中领军。二月中之前,各募马步骑一万五千人。护佑京城安宁,协同处理朝廷政务便是。”

苻朗点头应诺,刘裕抚须点头,表情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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