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5章 位面(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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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照耀着大河两岸的起伏的山峦。汾河虽然不宽,但是从左近吕梁太行的高山之中发源而来的支流汇聚,河水湍急,颇有气势。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雨,此刻河水滔滔浑浊不堪,轰鸣声惊天动地。

姚平狄伯支唐小方等将领隐没在河岸一侧,观察着渡口的情形。河水虽然暴涨湍急,但河面宽度不足百步,此处渡口两岸地势平坦,水面一直蔓延到旁边的支流之处,对于渡河有很好的便利。

“义阳公,河水漫溢,支流暴涨,对我们而言是好事。我们不必花费气力搬运木料到河边。你瞧,只需在支流山坡林地里砍伐树木,滚落支流之中,便可就地捆扎木排,打造渡河浮桥。甚为便利。”狄伯支指着地形说道。

姚平点头道:“甚是。确实对我们有便利。陛下昨日派人询问进程,想来是颇急切了。我想我们得加快进度。不如即刻打造浮桥,今晚若能搭建成功,明日一早便可大军渡河了。”

狄伯支点头道:“我同意,我带人即刻打造木排浮桥便是。”

姚平点头,转向唐小方道:“唐将军,敌情暂时不明,也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的行踪,唐将军带些人手先渡河查看一番,查探乾壁城中的情形,探知一些基本的军情。这样便于我们渡河之后进攻。你看如何?”

唐小方躬身道:“末将正有此意。渡河之时,最担心行迹暴露,为对方所乘。末将建议,今晚先以竹排渡河数千兵马,于对岸隐匿,建立对岸警戒工事。这样会更有利于渡河。”

姚平点头笑道:“甚好。还是唐将军想的周到。”

兵马稍加休息之后,暮色时分,狄伯支组织了五千多人手开始砍伐支流山坡上的树木。此处乃是深山大河绵延之地,树木繁密,取之不尽。大量的树木被砍伐下来,顺着山坡滚落支流水边。大批兵士用粗大的绳索将水面上的原木进行捆扎加固,做成巨大的木排。

人多力量大,树木也不缺,简易的木排更无需太精细。二更时分,数十条木排已经建造完毕。唐小方随即率领千余名兵士登上木排,划出支流,进入渡口之中。虽波涛汹涌,水流湍急,但木排稳固,河道也不宽,顺流而去,成功抵达对面。兵马上岸之后,即刻向前延展空间,在对岸建立警戒区。唐小方随即亲自率数十名亲卫前往乾壁城方向查看敌情。

一夜过去,天明时分,天渡渡口上两条由一百五十余条木排组成的浮桥搭建完毕,宽约丈许,以粗索相连。上方以数十根粗绳索横亘拉在两侧大树之上固定,稳固之极。

四万大军一个上午全部通过拉索浮桥过了汾河,抵达对岸。而唐小方也在高点基本探明了乾壁城池的情形。

乾壁城规模并不大,但由于是边镇城池,为了屯兵屯粮屯物资的需要,还是进行了一些防御设施的加固和改造。唐小方昨夜看到了大量车辆进出此处,和之前的情报印证之后得出了结论,确实魏军正在此处进行不同寻常的异动。不过,在城池上方看到的兵马人数并不多。

根据情报,姚平狄伯支等人商议之后得出了判断,城中兵马当不足万人。大量车马进出,来时满载,去时卸空,当是对方正在此处囤积大量的粮草物资。不久后当有大军进驻。

姚平当即决定,今晚便发起攻城。鉴于城池城防不弱,采用夜晚突袭的方式,对城池西侧临坡一面进行强攻。这样可以避开开阔的南城区域,让兵马可以隐匿行踪从山坡林地里冲出进攻增加突然性,同时西侧城墙似乎低矮许多,可能更容易攻克。

由于己方无大型攻城器械,此番进攻唯有依靠云梯强攻。所以,必须要猛攻不休,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城池,不计代价。若拖延太久,则可能会让对方援军赶到,到时候陷入困难境地。

姚平召开军事会议,指定攻城的十几名将领都立下军令状。命狄伯支率一万兵马于南城发起佯攻,唐小方率领两万兵马主攻西城。自己率一万兵马作为后备兵马和预备队。

命令下达之后,兵士们吃饱喝足养精蓄锐静待天黑。

乾壁城中一片忙碌,两个月前,拓跋珪定下进攻姚秦的计划,派贺狄干前往出使以迷惑对手,同时命拓跋顺和长孙肥于乾壁囤积粮草,为进攻做准备。

贺狄干被扣留的消息传到平城,拓跋珪大怒,开始集结兵马准备进攻。近日来,拓跋顺长孙肥等人也加快了粮草物资的运输速度。

此刻,拓跋顺前往雁门郡去迎候拓跋珪的六万骑兵南下,城中由长孙肥率领兵马万余人驻守。城中囤积的粮草已达十数万石,物资也已经基本齐备。只需等待拓跋珪的大军抵达,便可发起向南的猛攻。

长孙肥其实颇为谨慎。这段时间他都派人南下数百里,直达柴壁蒙坑一带的河谷通道进行侦查,以探知姚秦是否有异动。长孙肥认为,对方兵马若有行动,必从河谷平坦地带北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更好的进攻路线。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对方从汾河以西绕过河谷地带渡河进攻的可能,不过汾河以西崇山峻岭,大军难以通行。车马更是无从行动。在长孙肥看来,倘若车马不能随行,大型攻城器械无法携来,便不足为虑。况且他也派了人在天渡渡口监视,也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而前些日天降暴雨,山洪凶猛。两队兵马夜晚被洪水冲走,死了上百人。长孙肥索性将其余两队也撤了,认为没这个必要。

正是这种疏忽的心态,阴差阳错的导致了对方渡河摸到了城西南侧河东密林之中,四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却不自知。

入夜时分,攻城开始了。南城城楼守军率先发现了敌军的踪迹,那是狄伯支率领的佯攻兵马。他们呐喊者举着火把冲向城下,在猝不及防之下,守城兵马竟然让他们冲到城墙数十步距离之内。

得益于长孙肥平日治军的严谨,城下兵马迅速增援,城头弓箭手数量增多,开始对攻城兵马进行猛烈的打击。饶是如此,狄伯支的佯攻兵马还是攻到城下,开始架起云梯进行猛攻。

佯攻固然是佯攻,但佯攻随时可以变成真正的进攻。狄伯支也抱着一颗率先破城之心,所以根本不是做做样子。况且,只有猛烈的进攻才能将所有的守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南城。

长孙肥快速抵达城头,指挥战斗。久经沙场的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对方攻城兵马数量不多,只有万余人。这是让人奇怪的。敌人的突然袭击固然让人觉得讶异,但是如果对方主动发起进攻的话,怎么可能只有上万兵马。然而在南城方向并没有看到更多的后续敌军的踪迹。在南城开阔的城外地带,对方后续兵马当一览无余。

丰富的作战经验帮助长孙肥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很快解读出战场的形势,认为这是佯攻之策。

而根据目前的情形必是从天渡渡河而来,那么只能是从西南两侧城门进攻。南侧是佯攻,主攻必在西城。

长孙肥当机立断,立刻调集五千兵马前往西城,并亲自坐镇。此举是相当冒险的行为,南城的守将都认为长孙肥是不是疯了,在对方大举攻南城的情形下居然抽调兵马离开,去没有任何动静的西城。

然而现实很快证明了长孙肥的英明。在南城佯攻进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西侧山坡林木之中,两万秦军蜂拥而出,直扑乾壁西城。

长孙肥一声令下,城头守军乱箭齐发,各种床弩长弓一起射击,顿时城下人仰马翻,死伤惨重。姚平在山坡上看到此情形,顿时便知道对方已然有所防备,佯攻已经被识破。但此时此刻开弓没有回头箭,就算对方有所防备,也只能猛攻。

由于西城地形狭窄,两万兵马同时攻城,城下人员密集,狭长的地带到处都是人。这让魏军的弓箭手兴奋不已,他们无需瞄准,每一箭几乎都能命中敌人。而进攻方为了轻装前进,几乎没有重装兵种,连盾牌都是小型圆盾,防护力极低。况且魏军的长弓威力十足,可穿甲胄,一时间城下死伤人数直线上升,大量的兵士死在冲锋的路上。

然而攻城方兵马多出守军数倍,人数的优势不可抹煞。而从山林到城下极短的冲锋距离也让他们在对方仅仅射出数轮箭雨的情形下便冲到了城墙下方。率领攻城的姚秦将领唐小方等人立下了军令状,更是毫无退路。唐小方身先士卒,呐喊吼叫,率领本部数千兵马率先冲到了城墙下。

数以百计的云梯高高竖起,冒着城头如雨的弓箭,攻城方对城头发起了猛攻。

守城方虽然判断正确,但他们最吃亏的是没有提前得知对方已经兵临城下的情形,所以在城头上的防守物资并不充足。此刻战斗进行之后,再搬运滚木礌石已经完全不足。攻城方一旦涌到城下发起了云梯攻城,那么弓箭手的作用便会被大大的削减,因为大量的兵士不得不去处置那些往上爬的兵士。面对攻城方不断抛上城头的绳索挠钩,弓箭手们只能冒险往城下射击。而此刻若是被锋利的挠钩抓中,便是皮开肉绽,甚至被直接拉扯掉落城下。

战斗惨烈之极。攻城战本就是最为惨烈的肉搏战的场景,此刻陷入白热化之后,城上城下更是死伤人数激增,到处是惨叫声和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

战斗进行了两个多时辰,进攻方死伤已逾七千,守城方也死伤三千余。而西城墙已经岌岌可危,被突破了数次。公孙肥率领亲卫队来回救火,勉强将攻上来的兵马击杀。

但随着姚平率领一万生力军发起了孤注一掷的猛攻之后,公孙肥意识到城池守不住了。他必须做出决断。是誓死守城,还是立刻撤离。

公孙肥选择了后者,其实他早该这么做了。因为之前,他还以为对方兵马最多不过两万多人。但是对方总兵力达到了四万人,这本就不是自己这一万人仓促之间能够守住的。誓死守城从来不是公孙肥的选项,他没有必要为了这座边镇小城而丢了性命,此次遭遇战也是在意料之外,拓跋珪也不会怪自己。

但城中有大量的粮草物资,一旦撤离,便全部拱手送人了。所以公孙肥下达了命令,将城中粮草库房全部点燃,将它们付之一炬,绝不能留给敌人。

命令下达,城中很快火起。七八处库房烈焰腾腾,大量的物资粮草迅速燃起大火,烟火腾空。而公孙肥砍翻了爬上城头的一名秦军之后,怒骂着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六千多魏军迅速下城,穿过烈焰腾空烟火撩天的街道,他们从北城迅速撤离。

姚平大喜过望,他下令兵马象征性的追赶了一会,便停止了追击。因为此刻追击,地形复杂的情形下容易中埋伏,反倒不美。

姚平的兵马试图扑灭大火,但哪里能扑灭。十余万石粮食,大量的军事物资被烈火吞没,烧成灰烬。

此战姚秦兵马死伤惨重,阵亡兵马超过三千,伤者超过五千。但无论如何,乾壁一举拿下,首战告捷。姚平立刻命人将拿下乾壁的消息送给尚在并州正率军前来的姚兴,让姚兴尽快知道这个好消息。

数日后,抵达雁门郡的拓跋珪得知了乾壁失守的消息,大发雷霆之怒。公孙肥告饶请罪,拓跋珪怒而欲杀之,幸亏其他人全力求情,才饶了公孙肥不死,令其戴罪立功。

拓跋珪下达命令,命六万骑兵和三万步兵迅速南下,向乾壁方向逼近进攻。拓跋珪下定决心,要夺回乾壁,并大举南下。

……

北方乱局纷纭,大战开启之时。南方,大晋朝廷迎来了难得的稳定时期。

在过去几个月里,重新登临帝位的司马德宗过了一段颇为滋润的日子。朝廷里刘裕和李徽分庭抗礼,他们的代言人王谧和谢琰互相钳制,反而司马德宗成为了决定事情走向的那个人。当朝廷上为了一些事争论不休的时候,司马德宗便是那个一锤定音的人,成为了最终的决策者。这让司马德宗第一次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在以前,从他登基开始,便先是在司马道子的控制之下,随后又为桓玄所掌控,完全没有半点自主权。此刻这局势,反倒让司马德宗成为了说话管用的人。

当然,司马德宗也明白,自己必须维持这种平衡,不能完全倒向另外一方。因为惹怒了任何一方,他们都有毁灭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走着钢丝,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今日的决定遂了王谧的意思,下一次便让谢琰得逞。司马德宗将之视为是平衡。

殊不知,他这么做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却让双方都感到了不满,只是司马德宗这个智商上的欠缺者,政治上的菜鸟,权力上的傀儡完全不自知罢了。

不过总体而言,双方的平衡并没有打破,保持着相对的平静。刘裕在江州全力募兵增强实力,他暂时没有任何想要挑战李徽的举动。本来刘裕决定三月里进攻荆州,彻底铲除桓玄势力。但由于种种原因,刘裕决定推迟了行动。

李徽在退回徐州之后,也许久没有了新的消息。双方似乎都安于现状,偃旗息鼓了。也正因如此,大晋迎来了难得的半年的安静。但很显然,这样的安静是不能长久,不光是李徽和刘裕之间的问题,整个天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动荡,势必会让整个局势变得不安。

在徐州,李徽当然没有闲着。讨伐桓玄的大战虽然有些虎头蛇尾,让徐州许多人感到非常的憋屈和郁闷。对李徽而言,他其实也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在无数次的深夜无眠的思索之中,困扰李徽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其实不是实力的不足,世道的险恶等现实的因素。反而是李徽对于历史大势的难以掌控。虽然许多事情都证明,身处的历史空间未必如自己所知的历史那般进行,许多人物的命运也和自己所知的不同。但是,在大事件上,历史的进程却惊人的相似。

比如淝水大战的胜利,苻坚的灭亡。比如桓玄的多位和失败。这些关乎历史走向的重大事件,似乎并没有改变。由此便带来一个巨大的问题,那便是自己这个穿越而来之人,能否真正的改变历史的进程,还是说只是雁过无痕,最终湮没于历史之中。

虽然穿越之初,李徽的目标其实只是保全自己,能够安稳的渡过这穿越的人生。但到了这个阶段,李徽的目标显然已经不止于此,而是向着更高更大更宏大的目标而去。

如果说一切都是徒劳,那么奋斗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说最终历史的洪流会按照既定的目标前进,那么自己岂不是最终一定会失败?

这种思绪一直萦绕在李徽的心头,挥之不去。他当然不能跟任何人去解释这件事,只能在内心琢磨这一切。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李徽认为这种宿命论是很可笑的。但是穿越这件事又如何解释?冥冥之中难道真的没有命运之手,没有运行的固有道路?李徽是真的有些迷茫了。

刘裕的崛起,倘若是历史洪流的必然,那么自己又如何对抗那无形的命运的齿轮和固有的历史轨迹?

这些事困扰了李徽不少日子,但在深思熟虑之后,李徽找到了答案。刘裕的横插一腿固然打乱了局面,但这恰恰证明,刘裕确实是作为一名位面之子所得到的庇佑。证明了历史洪流的惯性。

李徽认为,刘裕的崛起,那便是真实历史映射在当下的历史之中。会让历史的走向反复的横跳和扭曲,让未来变得扑朔迷离的同时,也再一次让李徽相信,当下的历史走向是不确定的,是有扭转的可能性的。

李徽一直觉得,所谓的历史洪流,其实并非是固定不变的,是可以发生扭转的。正如自己当年在谢府夜宴上所辩论的维度空间一般,一个节点的改变,一个树杈上的分支的不同抉择,便会导致最终结局的变化,命运的不同。而刘裕本应该在另一条岔路上行进,那里没有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是那条路上的位面之子。但这条岔路上有了自己,理所当然会是不同的结局。而在其他的位面之中,也有无数的其他的因素去影响走向,让不同的位面的历史走向一个不同的分支。或辉煌,或湮灭,或枯死,或欣荣。

蝴蝶的翅膀的轻微煽动,可以产生改变万里之外的风暴雷电。鲇鱼入池,会搅动池水中的生态,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为了生存,鱼虾们会发生巨大的进化。这些都非虚妄。

这个时代的节点,每个位面上都有刘裕,这取决于所在的位面有没有如自己这样的人或其他的因素。自己穿越而来,这本就是一种非常规的因素,倘若位面之子是那刘裕,上天那无形之手为何会让自己穿越来此呢?

想通了这一点,李徽便即释然。到底谁是位面之子?恐怕还很难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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