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可怜(1 / 1)
“这孩子的父母不在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了,平日里还得出去做苦力,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呀。”沈棠宁那话问得多少有些突兀,可老爷子似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只径自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半点没避着桌前那位埋头苦吃的主。
沈棠宁前一世见识了太多因着利益纠纷而将孩子视作筹码,亦或者是将亲生骨肉顺当作垃圾一般互相推诿的夫妻或家庭,自然也更能共情这个可怜的小男生的遭遇。
“是得多吃点,长大了就能保护自己了。”沈棠宁一字一顿说得笃定坚决,再开口时,她语调里已经再不见任何失落或是嫉妒。
若非是爷爷已经先一步将桌上仅有的肉都一股脑儿夹到了他的碗里,再不曾给沈棠宁任何发挥的空间,她也一定会主动将好东西让给对方的。
毕竟,和这孤苦伶仃的小孩比起来,沈棠宁无疑要幸运得多。
吃饭时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除此之外,三人再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诚然这期间沈棠宁也曾好几次有意无意的抬头看,可那小子全程都不曾和她对视,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只知道闷头干饭。
瞧着他这副模样,沈棠宁不由得心底一紧。
那一刹,她脑子里倏然就闪过了一个可能:该不会这小子是个又聋又哑的吧?
无依无靠就已经很惨了,要是身上再带上点残疾,那就好比是来地狱历劫的!
心念一动,沈棠宁直觉心中没由来一阵激灵,整个人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这动静委实突兀,着实将老爷子吓得不轻,所幸的是,那时候大家都吃完了,爷爷抬眸打量她的那一刻,沈棠宁先是一怔,再下一瞬,却是兀自摇头。
倒不是怕被责难,有面前这个可怜的小子做对比,想来老爷子也不至于对她颇多苛责。沈棠宁只是不希望被人追问情由罢了。
尽管当事人始终都端着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像个陌路人一般听着自己的过往,可先前的事是她莽撞了,沈棠宁无意深挖他人的伤疤,也不希望爷爷再全无顾忌地跟任何人提及。
当然,这话她得等这小子走了之后再说,不然她和爷爷也就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然而,让沈棠宁意外的是,那小子转身离席的时候,她却是不经意间扫见他耳朵后面有一条长长的疤。
虞景闲!
沈棠宁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即刻认出了人。
那一刹,她心下已是不自觉心绪翻涌,但纵是实在惊诧万分,她却也只能强撑着,不时用手紧紧地抠着大腿,咬紧了牙关,不允许自己轻易喊出声来。
虞景闲也进了副本!
这原不该是什么让人错愕不迭的事。毕竟沈棠宁原本就猜想过,他之所以会急吼吼的撤销围剿命令,有极大的可能是当票作祟。
只是,沈棠宁实在是没想到,虞景闲和自己一样,也变成了个小孩。
她更意外的是,到头来居然是根据这人耳后的伤口才认出人的,这还是虞景烁无意间探问出来的结果,若是没有这一层,她又该如何确定虞景闲的身份?
事实上,纵是没有此前虞景烁郑重其事的提醒,沈棠宁眼下也没想着要和人表明身份。无他,实在是如今的虞景闲实在不可预料。
可沈棠宁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家只顾着闷头干饭的人,出了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半点不眨眼的径自将手伸到自己的喉咙里去,强行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尽数抠出来。
明明吃进去的是肉,但在虞景闲嘴巴里走了一遭,再吐出来时,却都成了香灰。
催吐是一件痛苦非常的事,可虞景闲却并不敢轻易弄出任何的声响,不只是今日,过去不管什么时候,尤其是做这一动作的时候,他都绝不容许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这当然是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酷刑,但虞景闲已经习惯了。
诚然,他到底是没有办法将那些因为生理上的折磨而无意识涌出的眼泪重新憋回去,但也丝毫都不影响他在这最是郁闷的时刻,逼着自己去想些旁的事情来转换心神。
虞景闲想到了饭桌上的那个女孩子。
年纪不大,他确信自己过去从来都没有见过,可那丫头身上,却是莫名带着一种让他讶异的熟悉感。
就好像,他们本该是见过的。偏生虞景闲对此根本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左右是注定无法轻易想明白的事,虞景闲自然也不会逼着自己非要想出个所以然来不可,他径自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强行甩了出去。
而另一边,沈棠宁依着记忆回房休息,秉持着要尽早确认环境安全的信念,马不停蹄地将整个屋子检视了一圈。
这一找,倒是让她发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符箓。
红绳。
香烛。
这些东西还都并非是藏在僻静处的,而是随意散布在各个地方的。正也是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隐秘的意图,沈棠宁见了也不过是下意识皱了皱眉,并未曾往深里想。
散布各地,自是为了方便随时取用。
而那些符箓、红绳,大概是为了祝祷和祈福用的吧。
这样想着,沈棠宁自也就不自觉放松了警惕,带着诸多尚且不曾解开的疑虑,入了梦。
醒来时,外头的天依旧灰蒙蒙的,因着没能第一时间回想起来自己如今的际遇,沈棠宁不由得有片刻恍惚,好半晌才总算意识到她如今身在副本,就连身躯也小了两倍不止。
淅沥沥的雨声不曾断绝,沈棠宁静静听了好一阵子,到底是觉得心头发闷,便赶紧收拾起身。可才刚出了卧房,就被爷爷喊住,“今天就别出门了,安生在家里待着。”
说来也怪,他并没有用任何严厉的语调,但沈棠宁冷不防听着这话时,却还是不自觉感到脊背发凉。
“知道了。”
沈棠宁闷闷地应下,眼看着爷爷拿着蓑衣准备出门时,倏然冷不丁追问了句,“对了,爷爷咱们村什么时候祈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