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设下陷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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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未明,浓雾如同浸透了河水的棉絮,沉甸甸地笼罩着五彩镇。

空气湿冷刺骨,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河底淤泥的腥气,混合着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余味。整座镇子还在沉睡,只有河水在浓雾深处发出沉闷的呜咽。

离五彩民宿几十步开外,那条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肩的小巷,此刻更是被浓雾和层层叠叠悬挂晾晒的蓝印花布彻底封锁。湿漉漉的厚重布匹垂落下来,在微风中缓缓摆动,像无数沉默的幽魂,遮蔽了本就微弱的光线。巷子深处一片混沌,弥漫着布料受潮后特有的、淡淡的霉味。

朱晓路站在巷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他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湿冷的雾气,那寒意直抵肺腑,稍微压下了喉咙口的干涩。他故意在原地踟蹰了几秒,目光警觉地扫过浓雾弥漫的街道两端——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他猛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脚,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子深处走去,脚步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踏出清晰的回响,在这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他进去了!目标确认!是去李家村方向!”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男声,在巷口斜对面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阴影里响起。一个穿着深色工装、身影模糊的男人迅速掏出手机,按下了发送键。

几乎就在信息发送成功的瞬间,一阵低沉而压抑的引擎轰鸣,如同蛰伏在浓雾中的野兽被唤醒,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那声音黏腻、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熟悉感,精准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来了!

朱晓路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脚步却丝毫未停,反而更快地深入巷子。浓雾和蓝印花布形成的帷幕在他身后合拢,巷口的光线迅速被吞没。他迅速闪身,紧贴在冰冷、湿滑的青砖墙壁凹陷处,心脏在耳边狂跳如雷,几乎要撞破胸腔。

引擎声在巷口短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猎物已经深入。随即,那低吼骤然变得清晰,带着一种笃定的压迫感,一头扎进了狭窄的巷道!

摩托车前灯昏黄的光柱如同两把迟钝的匕首,刺破浓雾和层层叠叠的蓝印花布,在湿漉漉的石板路面上投下晃动扭曲的光斑。

骑车人依旧戴着那个遮住一切的深色全盔,身体微微前倾,谨慎地控制着速度,在狭窄的空间里穿行。车轮碾过石板缝隙间淤积的泥水,发出轻微的噗嗤声。

近了!更近了!

朱晓路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抠进了墙壁湿冷的苔藓里。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就在摩托车前轮即将驶过巷子第一个急弯、视线被一面巨大的蓝印花布完全遮挡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异常尖锐的崩弹声响起!如同琴弦被骤然拉断!

紧接着,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刮地声!伴随着一声短促、惊慌的闷哼!

“哐当——!”

那辆黑色的幽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车头猛地向下一沉!前轮被一道绷紧在膝盖高度、近乎透明的凯夫拉鱼线死死绊住!

巨大的惯性让车身瞬间失去平衡,带着骑手沉重的身体,狠狠地向左侧倾倒!摩托车砸在湿滑的石板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属部件扭曲变形,火星四溅!引擎发出一阵徒劳的、濒死般的嘶吼,随即彻底熄火!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上!”朱晓路的嘶吼如同炸雷,猛地撕破了短暂的死寂!

两道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两侧被蓝印花布遮蔽的黑暗角落里猛扑而出!朱晓路的目标极其明确——那个被摩托车压住一条腿、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骑手!他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冲势,狠狠扑压在对方背上,双手如同铁钳,一只死死扣住对方还在试图摸向腰间的右手手腕,另一只则闪电般抓向那个深色的头盔!

林薇的动作同样迅捷!她手中的手机早已切换成录像模式,镜头在剧烈晃动中死死锁定目标。她扑上来死死按住骑手还在乱蹬的左腿!高跟鞋狠狠踩在对方的小腿上!

“松手!滚开!”头盔下传来一个男人惊怒交加、带着痛楚的嘶吼,声音闷闷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他拼命扭动身体,被压住的腿剧烈挣扎,试图掀翻身上的朱晓路。

力量在湿滑的地面上激烈地角力、翻滚!沾满污泥的蓝印花布被扯落,裹缠在扭打的身体上。朱晓路的手指在光滑冰冷的头盔外壳上打滑,对方挣扎的力量大得惊人,几次差点挣脱!

“按住他头!”朱晓路朝林薇嘶吼,额角青筋暴跳。

林薇丢掉手机,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双手死死抱住骑手还在奋力摆动的头盔!她的指甲甚至刮擦在头盔的镜片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就是现在!

朱晓路抓住这电光火石的机会,双手猛地扣住头盔下沿,全身力量爆发,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一掀!同时膝盖狠狠顶住对方的后腰!

“咔哒!”

头盔卡扣被巨大的力量强行崩开!

“啊——!”一声惊恐的惨叫。

那个禁锢着神秘面目的头盔,终于被朱晓路和林薇合力,硬生生地从骑手头上扯了下来!

一张因惊恐、疼痛和突如其来的强光而扭曲变形的中年男人的脸,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镜头之下!

汗水混着污泥糊满了他的额头和脸颊,几缕湿透的头发黏在皮肤上。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粗糙,是常年劳作的痕迹,此刻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死死地盯着朱晓路和林薇,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穿着极其普通的深蓝色工装,沾满了地上的泥污。

不是想象中的凶神恶煞,更像一个被生活压榨、此刻陷入巨大恐慌的普通人。这反差让朱晓路和林薇都怔了一瞬。

“说!谁让你来的?!”朱晓路死死拧着对方的手腕,膝盖依旧顶着他的腰眼,声音因为刚才的搏斗和愤怒而嘶哑变形,“为什么跟踪我们?!说!”

林薇喘着粗气,迅速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镜头再次死死怼到那张惊恐的脸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尖利:“拍着呢!说!不说就报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别报警!”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带着哭腔,身体筛糠般抖起来,刚才那点挣扎的力气瞬间泄了个干净,“我说!我都说!”他眼神惊恐地扫过林薇的手机镜头,又看向朱晓路凶狠的眼神,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我不是坏人,是上面!上面交代的!”他语无伦次,声音发颤,“说省报社会派个厉害记者来查咱镇上的‘怪病’,姓朱,让我盯着!汇报他每天去哪了,见了谁,尤其是不能让他靠近病人和病猪死羊的地方乱写乱报!说疫情没控制住前,不能见报!不能引起恐慌!”

“上面?哪个上面?!”朱晓路厉声追问,手上力道又加重一分。

“不知道啊!真不知道!”男人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就是电话通知!钱也是转账,没见过真人!就说吓唬吓唬,让他知难而退就行,别真伤人。”他像是怕极了,反复强调,“真没想伤人啊!就想吓跑你们!真的!饶了我吧!”

朱晓路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种沉甸甸的荒谬。一个听命行事的“卒子”,一个甚至不知道幕后是谁的“上面”,用这种手段,企图捂住盖子。

“手机!通话记录!转账记录!交出来!”朱晓路低吼。林薇立刻会意,伸手就去掏男人工装的口袋。男人毫无反抗,任由她翻出一个老旧的智能机。

朱晓路一把夺过,迅速翻看。最近的几个通话记录都是同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本地号码。转账记录里,果然有几笔标注不清的款项汇入。

“备份!”朱晓路对林薇低喝一声,同时用自己的手机迅速拍下关键信息。做完这一切,他才稍稍松开钳制,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刀:“滚!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或者再敢搞任何小动作,这些证据,还有你的脸,立刻送到派出所!滚!”

男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摩托车残骸下挣脱出来,头盔也顾不上捡,拖着一条被压得不太灵便的腿,一瘸一拐、惊惶失措地扶着摩托车冲进浓雾深处,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巷子里只剩下散落的蓝印花布、急促的喘息和一片狼藉。浓雾依旧沉沉地压着。

朱晓路看着地上那个沾满污泥的深色头盔,又看了看手机里拍下的记录,心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像压上了一块更重的石头。

他转向还在喘气、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奇异兴奋的林薇,声音疲惫而凝重:“走,去找李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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