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献图(1 / 1)
郑岳此话一出,让所有人都被惊讶到了。
其实不止是郑岳被惊讶到了,就算是司靳山都被惊讶到了的。
因为,其实他说的倒也是事实。
只不过,这个事实,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而且他说的那些个实证,不过是口供,这个口供皇帝相信的时候,那是铁证。
但是若是皇帝不相信,那么就不算是什么铁证了...
“目的就是打入我国朝堂,借‘献策’之名行祸国之实!其‘以矿易器’之策,名为强国,实为将扶桑命脉矿产尽数交予大夏盟友西人之手,最终让我扶桑沦为西方与大夏争霸的棋子和矿奴!而郑山河,早就与其勾结,拜其为师,实为叛国!”
“噗通!”“噗通!”郑岳话音未落。
随即几名面色惶恐的低阶军官被押上大殿,跪伏在地。
虽未言语,但看其神态,仿佛默认了郑岳所言。
其中一人衣衫上还带着血污!
“司靳山!郑山河!尔等通敌卖国,祸乱朝纲!其心可诛!请父(即刻将其拿下,严刑拷问,以清君侧,正国法!”
这如同惊雷般的指控,比山田信的攻击更恶毒百倍!直接将司靳山的国策上升为间谍行动,将郑山河打入叛徒行列!
那份“血书证词”和“畏罪士兵”的现身,更是极具冲击力!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司靳山和郑山河身上。其实大家都很清楚,这些什么畏罪士兵,什么血书证词,这些个小兵的证言证词,根本没什么参考性了。
但是,信不信的,还是看着大家的表现,以及最终皇帝的想法。
若是皇帝认了,这个事情,就是这样了...
郑山河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忍不住发抖,指着郑岳怒吼:“郑岳!你血口喷人!伪造证据!你...”
他这暴怒的反应,倒很符合他自己的愤怒人设。
“安静!这是朝堂,可不是什么菜市口”郑宝豹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如刀锋般扫过所有人。
最后定格在司靳山身上,“司靳山,对此,你有何话说?”他没有称呼“司先生”,也没有称“爱卿”,而是直呼其名,无形中透出一种压力。
虽然这么说,但是也听不出司靳山身上情绪的变化。
大殿内所有目光瞬间集中到司靳山身上。
山田信眼中是审视与疑虑交织,他们其实不太支持司靳山的决策,但是其实他们还是想要支持郑山河的。
而郑岳脸上是冰冷的快意与疯狂。
司靳山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缓缓站起身。他脸上没有惊惶,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那是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面对惊涛骇浪亦能岿然不动的从容。
他先是郑重地朝着御座上的郑宝豹深深一揖,动作标准,姿态谦卑依旧。
“老臣,惶恐。”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语速不急不缓,“二皇子殿下对老臣敌意之深,诬陷的罪名,还真的是令老臣不寒而栗。山田大人忧国忧民,拳拳之心,老臣敬佩。然而...”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郑岳那双充满恶意和杀气的眼睛,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般的叹息:“二皇子殿下,你的指控,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更经不起推敲,只会徒惹人笑,平白让陛下失望,让群臣不安,损我扶桑朝廷威仪啊。”
“你放屁!”郑岳怒斥。
郑宝豹此时继续冷声道:“郑岳,这是朝堂,你什么时候跟着郑山河那般粗鄙了...”
虽然郑宝豹是在训斥郑岳,但是一旁郑山河在一旁挑了挑眉,心想着,你怎么把我也给骂了啊....
不过,郑山河自然也是不好说什么了的。
而郑宝豹的一句呵斥,也算是让郑山河老老实实闭嘴了...
见状司靳山不理他,转向郑宝豹和群臣,语气陡然变得锋利起来:“其一,若老臣真是奉秦天德或秦乾之命打入扶桑的间谍,首要任务当是破坏、泄密、引发内乱!”
“如何会献上‘以矿易器’这足以改变扶桑国运的强国之策?”
说着,司靳山目光如炬的,眼神之中十分坚定的看向了郑岳。
“难道帮助扶桑强大起来,再去威胁大夏边境,便是大夏皇帝和太子的本意?天下间,可有如此蠢笨,如此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间谍?”
“其二,老臣若真是间谍,在大夏境内,老臣掌控中枢、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之时,何不直接倾举国之力配合西方联军内外夹击攻破扶桑舰队?”
“何必要多此一举,冒险‘诈降’来此?在那场关键海战之中,若非老臣洞察秦乾诱敌之计,提前告知了郑山河皇子轨迹,还有那数千联军精锐,岂能有机会退回扶桑?只怕早已全军覆没,葬身鱼腹!”
郑山河这会插嘴道:“父皇,这个我已经在给你的迷信之中,提起过...”
郑宝豹只是点头,没有插嘴。
司靳山此时继续说道:“老臣若是间谍,为何要帮扶桑保存实力?这岂不是自断臂膀,自掘坟墓?”
“而且,上皇陛下,你应该知道,我和秦乾关系,势如水火。秦乾恨不得扒我的皮,喝我的血...我是疯了要去给他们当间谍啊...”
“其三!”司靳山的声音愈发铿锵有力。
“老臣之所以对扶桑矿产分布如此了解,并非什么通敌所得机密,乃是早年有幸阅览大夏鸿胪寺保存的、历代使臣探访扶桑所著《东瀛风物志》《樱岛矿藏录》等典籍!”
“这些藏书,在大夏虽非广为人知,却也绝非绝密。其中确实记载了部分富矿线索!陛下若有所疑,大可派人去大夏搜寻,或派人勘察印证!老臣来扶桑,身无长物,但脑海中记下的这点东西,本想待到详细验证无误后,再敬献陛下,作为微末进身之阶。”
说到这里,司靳山的声音带上了苍凉的悲愤,目光扫过郑岳:“二皇子殿下仅凭几个所谓‘海西营畏罪将校’的‘血书’,就要坐实老臣这十恶不赦的通敌叛国之罪?”
“敢问殿下,这些将校姓甚名谁?是何来历?有何凭据证明其证词非是受殿下胁迫利诱、屈打成招?昨夜海西营中上演的私刑逼供之事,血迹未干,伤痕犹在,朝堂之上诸位大人难道就要视而不见了吗?!”
他猛地从袖中掏出一卷略显陈旧但质地不凡的皮纸,双手高举过头,声音陡然拔高!
“陛下!老臣方才所言古籍记载或有模糊。”
“然臣蒙陛下信重,赐予矿业总办之职,不敢不尽心!昨夜辗转,将臣早年记忆、结合大夏所藏残图,绘制出此图!上面标注了臣所知扶桑几处可能存在大规模金银铜矿脉的区域!请陛下派得力人手,依图勘探,便知老臣之心到底是真是假,便知老臣所献之策,到底是为强扶桑,还是卖扶桑!”
这卷地图的出现,如同在沸油中舀入了一勺冷水...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山田信都瞪大了眼睛!
矿石储量是扶桑的核心机密!不夸张的说,扶桑国其实自己都不太清楚...
司靳山居然能凭记忆绘制出可能的大型矿脉图?
司靳山不等众人反应,目光如电般锁定山田信,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悲壮而迫切的气势:
“山田先生!老臣再说一次!空守宝山才是亡国之兆!不引入外力与技术挖掘矿产,不用它换取能让我们强大的器械和技术,扶桑如何能在列强环伺中立足?”
“难道真要等到大夏解除了闭关锁国,依靠同样引入的技术将我们甩在身后,等到西方的炮舰开到家门口,用我们的矿石制成的炮弹炸平我们的家园时才悔之晚矣吗?!您所谓的‘从长计议’,等到勘察清楚再徐徐图之,这需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到那时,还有扶桑立足之地吗?时不我待啊,山田先生!”
司靳山这一连串的反问与自辩,如同狂风骤雨,打得郑岳措手不及!
司靳山没有直接否认“血书”,而是用严密的逻辑、以及自己救下了扶桑国的那些个大军,以及那些活下来的西洋联军,这些都是铁证,可不是能够被一个不知名的人用所谓的几句证词,所抹杀的...
以及极具冲击力的矿藏图,彻底动摇了“间谍”指控的基础!他更是将矛头引回海西营的逼供丑闻,并再次精准戳中了本土派“拖沓迟缓”会延误国本的痛点!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山田信原本准备帮腔的话被堵在喉咙里,看着那份矿藏图,又看着司靳山斩钉截铁的态度,眼中满是震惊和犹豫。司靳山说的“时不我待”,确实如重锤敲击在他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和贪婪:
“陛下!司靳山大人所言地图不知从何得来?能否容臣等一观其详?”
说话的,正是山田信身边一位同样出身幕府家族!
他已被那大型矿脉的可能性完全吸引,下意识地忘了继续攻击司靳山的策略。
这急切想验证矿图真伪的表现,无形中反而削弱了反对派的攻势!
“你!”山田信猛地转头怒视同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猪队友啊!这个关头还想着矿?!
那个提出要看图纸幕府家族的人的,看着山田信的样子,一脸轻松的表情,随后说道:“山田先生,我就去看看...若是真的如同司靳山大人说的那样,这个图也是真的,他的话,我也觉得未尝不可...咱们都是为了扶桑国好,对吗?”
这个幕府家族人的一句话,让山田信面色愈发难看,毕竟一句为了扶桑国好,他是能够反驳还是能咋的?
郑岳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惨白!他看着司靳山手中那份分量十足的地图,看着山田派内部瞬间显露的分歧,再看到御座上郑宝豹表情也是倾向司靳山....
高踞龙椅之上的郑宝豹,深邃的眼眸中锐光一闪即逝。这突如其来的变奏,正中他的算计。
司靳山老辣逼退郑岳的疯狂撕咬,其言其行已然向朝堂展示了其“国士”之能,初步奠定了他矿业总办的权威基础。
而这本土派内部很显然因为那一张矿脉图,暴露的分裂苗头,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介入和掌控良机。
郑宝豹缓缓抬起手,看似随意地摆了摆,殿内因那幕府官员冒失询问而产生的细微骚动瞬间平息。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司靳山双手高捧的那卷略显陈旧的皮纸上。
“司靳山爱卿忠心体国,于险境之中不忘为社稷谋利,连夜绘制此图,实属难能可贵。”郑宝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此图既关乎国本矿藏,自当慎之又慎。司靳山爱卿,呈上来。”他对司靳山的称呼悄然变回了“爱卿”,释放了一个微妙的信号。
老宦官立刻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卷被赋予了巨大象征意义的皮纸,恭敬地送到御案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卷地图,心思各异。
司靳山保持着躬身的姿态,面色沉静,内心却无比清醒。
这图已不再是他个人的护身符,而是正式成为了郑宝豹掌控全局、撬动各方势力的砝码。
献图的过程本身,就是一次力量的转移和确认。
郑宝豹拿起地图,却没有立刻展开细看,只是象征性地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动作庄重而富有仪式感。他随即看向了一侧面色尴尬到了极致的山田信...
郑宝豹只是看着山田信,也不开口说什么。
而郑宝豹的目光看的山田信是后脊背发凉,表情变得就更不自然了。
他也不敢贸贸然接茬,周围的气氛就变得极其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