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御前奏对·试探帝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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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清晨,雪落未停,紫宸殿的廊道被早起内侍扫出一条干净雪径。

杨洪身披朝服,于卯时前半刻站于殿外,手中持着一份由东宫撰拟的奏本。

他没有急于进殿,而是站在风雪中静等召见。

内侍多次请他入暖厅避寒,他都婉拒,只以“奏本未净,不敢入”为由。

他要让人看见——不是他逼得急,是他压得住。

终于,辰时初正,殿门缓开,内监出声:

“东宫杨大人,奉旨入殿。”

杨洪整理衣冠,缓步而入。

殿内寂静,汉武帝斜倚龙案,手中并无奏章,只握着一根玉指。

未等杨洪行礼毕,他便开口:

“你写的那道奏本,朕看了三遍。”

语气不温不火,却让人心头一紧。

“你说,皇子不得设外府兵线,不得调兵借将,不得复用旧军系……你这是,怕朕不知道你是在封谁?”

杨洪跪地,拱手低头:

“臣不敢封人,只敢封乱。”

“乱?何为乱?”汉武帝眼神微沉。

“没有令,有兵动;无册封,有将入营。”杨洪语气未乱,“臣不指人,但指事。今日是调三人,明日便可聚三十人。若旧兵线再成,京师尚何安宁?”

汉武帝冷笑:“你这是在说,朕连子嗣都管不好?”

杨洪抬眼,眼神坦然:“臣绝不敢。臣所言者,不为太子,只为储制。”

“今日是东宫设限,是臣得罪;可若不设,明日便是朝堂崩基,陛下威名受损。”

这番话说得沉稳,却句句敲在帝王疑心之上。

汉武帝不语,目光落在杨洪脸上,如刃掠过。

良久,他才淡淡道:

“你这张嘴,比刀还锋利。”

“可你别忘了,朕手上,不只是你们东宫这一柄刀。”

杨洪低下头:“臣知。臣只愿做守鞘之人,不愿刀出伤主。”

这句话让汉武帝眼角微动。

他终于收回玉指,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击三声。

“你那封奏本,朕不批,也不退。”

“叫中书挂起来,列为‘待议案’。”

“你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朕就给你时间——看你讲得动多少人。”

杨洪磕头:“臣明白。”

离开紫宸殿时,杨洪脚下已无雪,阳光破云而出,洒在他肩上,暖意初生。

可他知道,这一场赌局,并未赢。

皇帝没有否认,也没有同意。

他只是把东宫扔进了整个朝堂的风口浪尖。

你要动人心?好,你去讲。

讲不动——就等着被反咬一口。

杨洪回到东宫后,并未言说御前之事。

他只是命人即刻复印奏本百份,交予太常、御史、少府、太学、主爵、礼部诸官。

署名“东宫修策使”,不挂太子,不落私名。

其文言简意深,只有一题:

《皇子兵制草议》

——“子承君骨,不可借兵为刃;储立则安,不立则争。兵若出律,非乱于子,乱于国也。”

东宫设案堂讲议三日,杨洪亲自登台,讲的不是人名,不是制度,而是“兵者何以为用,皇子何以为度”。

太学学子满堂,兵部司吏低头笔录,甚至连几个向来中立的主簿也暗自点头。

刘据在后堂听得一身冷汗,到了第三日,实在忍不住问杨洪:

“你讲的这些……不怕惹恼皇上?”

杨洪笑了笑:

“我讲的是制,不是事;讲的是律,不是人。”

“但若真有人听得胆虚,那是他们心里本就有鬼。”

三皇子府内。

刘旦捏着那份《草议》,脸色青白交错。

“他不动我,却讲我。”

“他不封我,却逼得我无退路。”

他望向堂外空空的廊道,寒风入帘,衣角微颤。

“连皇上都不驳他,说明什么?”

郑广低声:“说明陛下在看。”

“他看你接下来,是主动出局,还是反咬一口。”

刘旦眼神微动,低声冷笑:

“主动?我若现在认输,就是承认我想借兵。”

“可若不认——”

他盯着案上空白的策纸,忽而坐下:

“你说我不会讲策?”

“我就写一封,送进御前,看他杨洪怎么接!”

五日后,皇宫中书台收到两封奏议。

一封署名“东宫”,一封署名“三皇子府议事堂”。

两封皆为《皇子兵权论》。

前者文约意远,后者词锋凌厉。

杨洪望着两份纸卷,轻声吐气:

“他终于出手了。”

他起身看向刘据:

“殿下,接下来,不是我讲,是您——得站出来。”

“讲不是谁能调兵,而是谁能担兵。”

“这场战——您亲自来打。”

刘据握紧那份纸,第一次没有躲避,而是坚定地应道:

“好。”

“这一仗,我来。”

杨洪望着刘据沉下的眉眼,一时间竟有些怔住。

这不是他第一次让太子站出来,却是第一次,刘据没有犹豫。

没有问风险,没有顾忌得失,只是一句“我来”。

这一刻,杨洪忽然觉得——自己的所有谋划、退让、布局,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主人”。

“殿下。”他低声唤道,“接下来,您不能只是回应。”

“您要先发声。”

“不是被动回应杨洪的策案,也不是与三皇子争口舌之利,而是——给天下一个答案。”

刘据点头:“我明白。”

他将那份《皇子兵权论》重新摊开在案上,端正坐姿,缓缓提笔,在落款之前写下六个字:

“太子刘据亲阅。”

杨洪看着这六个字,终于微微一笑。

“好。”

“这一场,不再是我与三皇子的较量。”

“是太子——与未来的较量。”

窗外雪势渐弱,阳光穿过檐角的金瓦,洒在堂前石阶上。

一场真正属于“储君”的登场,正在悄然逼近。

太子亲笔署名的那一刻,杨洪便知,局势已然不同。

此前的每一场争斗,他都是替太子挡在前面、讲在前头,可从这一刻起,刘据必须亲自握笔、亲自出声。

这是登位之路真正的起点。

也是皇帝和天下人第一次,直面“这个太子”。

杨洪吩咐下人:

“今夜,不设案、不改文,不开讲堂。”

“明日申时,太子亲登讲坛,题目——《兵出有名·何为储德》。”

刘据抬眸,缓缓吐出四字:

“以身论道。”

东宫灯火不再通宵,而是静候一战。

因为他们知道——讲的不止是兵,更是太子之心,天下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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